《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85、记忆·马戏团

　　倒计时停在了3，场景里的声音安静下来，色彩也渐渐变淡。
　　林宴和其他人一起循光抬头，上方破裂开一个数据切口，一个人从那里降落到地。
　　“……”叶灰先是瞥了林宴一眼，便径直走向艾浅名。
　　少年蜷缩在地发抖，发出微弱的哭声。
　　叶灰跪下身去抚摸他的发丝，突然艾浅名转过身来，一双手掐住叶灰的脖子——
　　“是你告诉他的……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少年指节收紧，眼睛里充满了愤怒。
　　叶灰没有反抗，目光平静，抬手握住自己脖子上的那双手。
　　他们交叠的指节间，艾浅名的蓝色水晶戒指在散发微弱的光。
　　“……好嘛，我答应你了……”艾浅名的戾气消失，松开他的脖子，转而抱了上去，“叶灰……我还是……怕疼……”
　　叶灰将他单薄的身体搂入怀中。
　　“你帮我分担一半就好……”艾浅名低语着，意识开始有些模糊了。
　　“嗯。”叶灰终于发出了一个音节。冰冷，夹带着只有怀中少年能听得到的温柔。
　　艾浅名将右手抬到眼前。电子音跟着闪烁的蓝水晶光一起发出：
　　“第五信使【魔术师】艾浅名，是否确认与信鸽叶灰签订信契？”
　　少年轻声回答：“是。”
　　一阵轻快的旋律传来，刹那有无数只白鸽在他们周身飞舞，将他们包裹。
　　缝隙间，林宴看见叶灰低头吻住了艾浅名的唇。
　　“信契签订成功！祝贺你们！”
　　“【游乐园（K321）】信件记录即将继续，3、2、1……”

　　周围一切恢复如初，叶灰不见踪影，留下躺在地上像睡着了的艾浅名，不过他没再发抖，也不哭了。
　　“3、2、1！……”这个回合里的小丑也发出了倒计时，结束后，他张大嘴巴肆意狂笑。
　　身下的地板裂开缝隙，艾浅名坠落下去，迎接真正的惩罚时刻。
　　“当！当！当！……”沉闷的钟声响起，一共12下，林宴想到了来时那个小丑玩偶对自己说的话。
　　“该走了。”骆其铭站起身，“【魔术师】被淘汰了。”
　　他仰视林宴的眼神，好像和最开始不太一样了。
　　简予修没说什么只是笑笑：“再见了，如果我们接下来的回合还有机会遇见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骆其铭最先从出现的光门里离开，简予修走到门口，瞥了一眼还停在原地的林宴，随后也进入了漩涡。
　　“……”林宴独自站在一点点开始崩坏的游戏空间里，凝视着艾浅名掉下去的那块黑洞。
　　一块接一块的格子消失，林宴缓缓后退，背身倾入漩涡。

　　“原来真正的惩罚只是掉进整蛊玩具堆啊……林宴……都怪你……害我在直播出丑……第一次诶……我会记住你的，一定要狠狠报复你……就算你是【火雀】的男朋友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你，简予修……”
　　化作一片虚无的世界里，艾浅名的身体缓缓出现，他摊倒着笑起来。
　　“叶灰……我都说了一半就行……”
　　背后的100个黑格子一起浮现出一张巨大的图案，是那个抱着糖果罐的小男孩。
　　少年缓缓垂落眼皮，掀起的上衣露出纤细的腰肢。一道环绕腰部的整齐伤疤在皮肤上格外显眼。
　　“……谢谢，现在……一点都不疼了……”
　　“以后，你就真的是我的止痛剂了……”
　　……
　　“本轮淘汰：【三角瞳】艾浅名”

　　老妇人在道路上移动着，手里提着一只花篮。
　　“刘太太！请等一下！”
　　老妇人转过身，男孩跑过来，大大的明亮眼睛看着自己：“您的东西掉了！”
　　“噢？”
　　男孩把一只香包递给她。
　　“啊啊，浅名，真是漂亮又可爱的乖孩子啊！”老妇人情不自禁夸赞，从花束里取出一朵赠予他。
　　男孩拿着花枝雀跃地沿着街道走，精致的脸上笑容明媚。

　　夜幕降临，一座巨大的马戏团亮起灯光，观众喝彩中，舞女在台上施展身姿，牵引着老虎完成危险的动作。一名杂技演员在高空中连续跳跃，让观众席接连发出尖叫。一个小丑戴着滑稽的面具踩踏独轮车抛着彩球，偶尔故意失误将球抛到观众席里的年轻女孩手上，引发一阵起哄。
　　最终演出进入尾声，聚光灯下一个挺拔的身影出现。魔术师一身黑衣，摊手示意目光聚集在他面前的魔术箱。
　　“接下来是，魔法时刻。”低沉磁性的声音伴着响指敲下，魔术箱被割成三段，意味着箱子里的人被从脖子和腰部切开，观众发出惊恐的惊呼。
　　魔术师蹲下身，把分成段的魔术箱推出来，人们紧张地观察着，直到魔术师把魔术箱重新组装，挥舞了几下魔术棒，打开箱子。
　　完整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和魔术师一起在热烈掌声中鞠躬谢幕。
　　还沉浸在演出中的女孩痴迷地盯着舞台——
　　“小姐，您的礼物。”
　　一只信封递到眼前，女孩抬头，看到眼前的少年，顿时心跳加速：“礼物？……”
　　“是的，在开场前参与了每日抽奖，您是我们今天的幸运观众。”少年直起身，温文尔雅地微笑。
　　“谢、谢谢！……女孩脸红一片。
　　“演出结束了，祝您今晚愉快。”少年鞠躬，优雅地离开。
　　一直注视他背影的女孩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帅气的男孩就是刚才在台上滑稽做乐的小丑。

　　观众都离开了，宽敞的马戏团恢复了深夜的宁静。
　　“浅名，不要动哦。”
　　舞女耐心地帮他洗掉脸上的油彩，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这张可爱精致的脸。
　　艾浅名露出笑颜，把玩着手里的花枝。
　　魔术师从身后靠近妻子：“小唐呢？你们有看到吗？”
　　舞女：“他刚才说要去检查表演设施。”
　　魔术师：“那件事晚点再做吧？先一起把晚饭吃了才好。”
　　艾浅名主动站起身：“我去找他！”

　　杂技演员每次表演都要用到那台很高的机器。艾浅名站在底下仰头看着顶端，直到看得脖子酸痛。
　　“小唐？”空旷的舞台无人回应他。
　　他又看去那个顶端，每晚演出，他都能注视着杂技演员从那上面跃下，又自如地翻滚。从来没有出错，每次都让艾浅名心惊肉跳。
　　他的大脑突然发出一种无法控制的欲望。
　　一步一步爬上阶梯，艾浅名终于握住了顶端的把手。从这里向下看去，那么大的马戏团全景一览无余。
　　少年痴迷地盯着下方，缓缓松开手——
　　“浅名！”
　　！
　　听到惊呼时，少年已经从高处坠落，短暂的几秒空白，他掉在一块厚实的软垫上。
　　“吓死我了！还好我反应快！”小唐焦急地上来检查他的身体，“有没有哪里伤到？！”
　　“……”艾浅名目光有些呆滞，缓缓望向他刚才落脚的地方。
　　“浅名？！”
　　“小唐，我没事哦。”
　　“呼……那就好，我把设备挪出来想检查一下，就找个工具的空档你就跑上去，太危险了！”
　　少年坐起身，对他笑道：“现在我不是没事嘛！走吧，我们一起去吃晚餐。”

　　入夜，艾浅名躺在被褥里，眼睛始终无法闭合。
　　那时站在高处不由自主加快的心跳，掉落下来时瞬间的失重感……
　　他蜷缩起身子，目光看向对面的空床。
　　魔术师总是在所有人都入睡后离开寝室，舞女说他是为了呈现更好的演出努力练习。
　　艾浅名蹑手蹑脚下了床铺，往外走去。

　　马戏团里漆黑一片，艾浅名握着手电筒寻找魔术师的踪迹。他摸索着墙壁，直到碰到一块凹槽。
　　啪嗒一声，他推开了一扇暗门。
　　“……”门后是一条黑暗的小径，传来阴冷的凉气。
　　艾浅名沿着小径往前探寻，渐渐的能听到嘈杂的人声。他看到一间场地，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群。他们围在几张桌子前，大吵大闹地掀起桌上的扑克牌或是骰子。
　　魔术师也坐在其中，面容精致的他气质和周身环境格格不入。
　　“接下来，赌什么？”对面的壮汉用他凶恶的眼神盯着魔术师。
　　魔术师微微一笑，指了指他的眼睛。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惊呼，壮汉把两颗骰子抛入封闭的容器中摇晃几下定在桌面：“单双？”
　　“双。”魔术师很快就给出了答案，目光淡定。
　　在众人和艾浅名紧张的注视下，器皿揭开，随之人群响起激烈的呐喊。
　　魔术师起身，接过旁人递来的小刀。他居高临下俯视对方，英俊的脸扬起笑容——
　　“啊！！！——”
　　艾浅名感觉呼吸都停止了，尽管用力捂住自己的口鼻，仍然无法制止身体的剧烈颤抖。
　　带着血肉的眼球掉落在地上，魔术师突然开朗地笑了起来。
　　艾浅名的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慢慢潮/红，快要窒息的痛苦充斥了大脑。
　　魔术师用小刀把眼球插起，装进一个容器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其他眼球。
　　他的黑色长披风优雅地旋出弧度，如同每次在舞台上展示魔法时刻那般，他鞠躬：“承让了。”
　　抬起的脸上露着笑眼，深邃的瞳孔仿佛随时能够把人吞噬的漩涡。
　　艾浅名眼前猛然闪过站在高台时俯瞰下方，那种引人入胜的迷人景象。
　　那时，他也看到了同样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