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74、笼中人偶（18）

　　“几位，殿下醒了，说要见你们。”艾德在他们身前微微鞠躬，被割断马尾后，金色的碎发整齐垂在耳边，倒是看起来利落不少。
　　林宴是最后一个进到房间里的，房间就这么大，几个人在里面显得很拥挤，他索性就站在门口。
　　穆格林躺在床上，被维奈用被子包成了一个团，脱离雪恶灵控制的他恢复了孩童稚气未脱的模样，眼神还有些飘忽：“镜子……”
　　黎征：“什么镜子？”
　　维奈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情况。
　　“镜子……去找镜子……”穆格林依旧执着重复着。
　　林宴：“这孩子不会傻了吧？”
　　蒋宣：“……”
　　他的视线转移到房间角落，摆放在柜台上的花瓶。突然，蒋宣睁大眼睛：“难道是那个？”
　　林宴：“嗯？”
　　蒋宣回头认真解释：“你还记不记得皇宫大厅的天花板？好像是块彩色的拼接玻璃？”
　　林宴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看向穆格林：“小国王，我们可以去皇宫里么？”
　　穆格林半眯着眼点了下头。

　　到达皇宫大厅内部，此时林宴正抬头仰望这片巨大的镜子天花板，琉璃般多样的色彩将他的镜像切割成许多颜色的拼合体。
　　那么，然后呢？
　　威尔伯特的字迹与尤因的成镜像，说明什么？
　　《笼中鸟》……
　　这时，林宴从镜像里看到了往这边靠近的蒋宣，顿时，他看到这块玻璃的颜色流动起来——
　　“这就是你的笼中鸟吗？”
　　刹那，林宴的视野被覆上一片红色，那刺眼的色泽下，他看到的大厅与现在截然不同。大厅陈设老旧，血红色的蔷薇布置在黑色的窗帘布旁。黑白格子相间的地板上站立着几个人偶，全是黑发黑瞳，脖子和手腕处被纤细的丝线拉扯着。其中一个抬起头，林宴的瞳孔动了动。
　　因为那完全是自己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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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美丽善良的小小鸟儿，进入这华丽的牢笼中吧，这里有为你准备的茶会……”

　　安静的空间里，这略带沙哑的温柔歌声惹得林宴心头一痒。他站在黑暗边界，注视着眼前唯一的光源。那是一座巨大的，精致的鸟笼，里面是一个可供一人生活的空间。此时歌声的主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摆放上面的迷你人偶们。
　　再把这首歌又唱了一遍后，他终于转过身，浅粉色的眼瞳微光粼粼，对自己的出现表现出一丝惊讶：“居然有人进到了这里……说明小殿下已经得救了吧。”
　　林宴：“嗯。”
　　威尔伯特得到答复，露出欣慰的笑容，把手里的人偶仔细擦拭：“那真是太好了。”
　　林宴上下打量了这座笼子：“这是什么地方？”
　　威尔伯特：“这是预言书内部，雪恶灵创造的牢笼。”
　　林宴：“雪恶灵已经死了，为什么你还没从笼子里出来？”
　　人偶师突然陷入了沉默，只是继续擦拭桌子上的人偶。林宴仔细观察它们，确认这些人偶都是人偶城居民的缩影。
　　见对方迟迟不再回答，林宴索性换了话题：“为什么尤因没有心脏？”
　　“因为他不需要。”威尔伯特平静地回答。
　　林宴：“他因为自己没有心脏变得很自卑，觉得你不重视他，你确定他不需要？”
　　“他不需要。”威尔伯特温柔地重复了一遍，转过头对男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
　　林宴回忆起那些镜像日记，脑海中又闪过他们二人在蔷薇园里奇怪的对话。
　　“人偶师先生，我现在有一个猜测想和您证实，不过说出来可能会冒犯到您。”林宴双手抱起，稍长的发丝垂在线条有致的下颚边。
　　暖光下威尔伯特在笑：“但说无妨。”
　　林宴眼睛微微眯起：“作为一个优秀的人偶师，你不但创造了一座属于人偶的城市，也把自己制成了一个人偶——也就是【尤因】。因为你们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他不存在需要心脏的情况。”
　　几秒的静默后，男人低声笑了出来：“果然，你是个很聪明的作品。”他说着转过身，林宴看到他手里握着的那一只人偶，黑发黑瞳，五官和自己一模一样。
　　“……”
　　此时，男人浅粉色的眼睛泛着诡谲的笑意：“所以能进到这个地方里来的，有且只能有你们两个了。”
　　两个？
　　林宴并没有贸然回头察看身后的情况，他的思绪飞速运转，耳边又响起《笼中鸟》的歌词。
　　“你的笼中鸟是乔格吧？”他用一个突兀的问题回答了对方。
　　“那你的笼中鸟又是谁呢？”威尔伯特也用问题回答了问题，这次，林宴知晓了答案。
　　林宴的视线转移到他身后那一排作品里，一眼就看出了蒋宣模样的人偶。
　　男生只是笑了笑，开口说话，却不是对着面前的男人：“原来你也是个变/态。”
　　他身后，一直默默站着观察一切的黎征眼神并无波澜，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彼此彼此。”

　　威尔伯特双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胸口，虔诚地闭眼：“这里是雪恶灵为我准备的牢笼，不过已经被我改造成了心笼，用来束缚罪恶的心。我对钟表城的统治者失望透顶，因此我改动了城市运行时间，让它陷入混乱，然后毁灭。”
　　他陈述的语气十分平静，像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
　　“然后我就遇到了乔格殿下，看到了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他是个优秀的统治者，因此他的城市也是那么美丽。可是我没能守护好这一切……”
　　人偶师睁开眼睛，笼顶精致的花雕映在他的粉眸中。
　　“殿下愿意把他的血给我制成人偶心脏，我本以为能创造出第二个像殿下这样的【作品】……但是蔷薇之血一旦离开他们家族的身体就会异化成月季之血……太遗憾了，只有人偶能够长生不死，人类总有一天会逝去，我从此珍惜在蔷薇城生活的日子，但雪恶灵提前结束了它……我只是个能改变时间秩序的人偶师，只能临时设置挽救小殿下的回溯机制。”
　　林宴安静听完了全程：“雪恶灵已经死了，但你的大部分人偶也都被他摧残，你现在应该从这出去，重建你的城市。”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威尔伯特瘫坐在靠椅上，表情祥和，“对我来说，重建城市不过是拨动几个钟表零件的功夫，但现在不行了。”
　　黎征：“为什么？”
　　威尔伯特：“雪恶灵破坏掉了最关键的一件东西。”
　　林宴：“什么东西？”
　　威尔伯特看着他们，笑道：“就是【笼中鸟】啊。”
　　林宴/黎征：“？”
　　威尔伯特：“创建人偶城的第一天，我举行了全城茶会，让大家一起来玩一个游戏。所有人闭上眼睛唱歌，由一个人拿着卡牌在他们身边游走，歌声结束前他必须在某个人的桌子上放下那张卡牌。”
　　两人默默对视——这不丢手绢么？
　　“卡牌上印有食物的图案，被选中的人不能够品尝这种食物。随后这个人拿到另一张不同的卡牌，他成为下一轮的发牌者。到最后，诞生了一个所有食物都被禁止食用的【幸运儿】。”
　　林宴和黎征竖起耳朵。
　　“就是乔格殿下。”威尔伯特笑得一脸慈祥。
　　林宴/黎征：“……”
　　这国王运气不太好的样子。
　　“于是乔格殿下那天成为了【笼中鸟】，在笼子里看着茶会进行。”
　　“……”看他说的坦然，林宴和黎征脸上露出微妙的表情。
　　“我在那时设下了重置程序的关键。”威尔伯特突然收起了笑意，“那就是茶会当天被选出的【笼中鸟】心脏。”
　　黎征：“你的意思是因为乔格已经死了，你找不来他的心脏，所以城市重建无法进行？”
　　威尔伯特：“就是如此。”
　　林宴：“【笼中鸟】心脏非得是乔格的么？”
　　威尔伯特：“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是【茶会当天被选出的笼中鸟】。”
　　男生眼底流过一丝笑意：“那么倒回到茶会进行那天，然后选出新的【笼中鸟】不就行了？”
　　威尔伯特浅短地点了点头：“取出【笼中鸟】的心脏，你们能做到吗？”
　　“别在没开始前就质疑。”林宴冷冷地回答了一句，“取出来也无所谓，反正人偶的心脏只要复位就会一切正常，我已经试过了，毕竟只是一个树脂聚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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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丢手绢？”
　　回到正常时间里，林宴和黎征把事情交代了一遍。蒋宣打量着这位气质优雅的人偶师，却总是不敢过多把目光停留在他的瞳孔里。男人的眼睛深邃，那浅粉色的漩涡漂亮又迷人，让他莫名有些恐惧。
　　符暧重复了一遍：“取出被选中的人的心脏？确定我们不会死？”
　　黎征看了看威尔伯特：“我们也都是他的作品。”
　　符暧似乎有些惊讶。
　　威尔伯特微笑着点点头：“你们是我的一组特殊设计，主题是——【异邦模样的叛逆本地人】。”
　　众人：“……”
　　林宴：“把他们几个叫过来，收拾收拾准备开始。”

　　许久未见到父亲，维奈他们看威尔伯特的眼神有些距离感，大概此刻他们眼里，男人更多是创造者的高冷形象。
　　所有人到齐，威尔伯特取出了一只金色怀表：“准备好了的话，就要开始了。”
　　他拨动内部的金属指针：“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