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107、记忆·演员

　　“临死前能看到这一幕，我没有遗憾了。”
　　“你们一定要白头偕老哦。”
　　男青年说完，笑着向后仰去——“！！！”
　　少年紧张地往前一步，却被底下的万丈深渊吓得却步。
　　“……他自杀了。”少年神情复杂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人说。
　　男青年安详地闭上眼睛，直至坠到一个软垫上——“Cut！这条过！”

　　片场里的工作人员忙碌起来，白风起身，让他们拆掉自己身上的保护装备。他动了动胳膊，神情有些无奈。尽管每次拍摄这种高难度镜头，剧组都会做好安全措施，但总是难免受伤。
　　“你还好吗？”
　　一个和自己身材容貌都七分相似的男演员靠近过来：“你真的好棒，辛苦了，谢谢。”
　　白风笑着摇摇头：“这是我的工作。”

　　下班时天色已晚，白风坐在地铁上点开了常看的视频软件。首页跳出一个已关注者的新视频，白风静音看完了全程。
　　刚回到合租房，白风就听见隔壁室友的房间里传来高声欢呼。
　　“徐末？”白风敲了敲他半掩的门。
　　徐末刚把耳机摘下，在原地手舞足蹈。白风看见他屏幕上是某场电竞比赛的直播。此时，获胜的那个少年选手正在接受采访。
　　“嗯……要谢谢指导我的前辈，真的给了我很多帮助。”少年看着主持人，眼睛闪闪发光。
　　“好可爱哦。”徐末感叹了一句，看向白风，“你下班啦？今天拍到哪了？”
　　“最高那场跳楼戏。”
　　“！原著里我最喜欢的那段！”
　　“嗯。”白风不自觉捂了捂胳膊。
　　“又受伤了？”徐末皱眉去拿药箱，“现在有些演员真的很娇气，什么都要替身上，钱还是他自己拿。”
　　白风笑了笑。
　　“这个你拿着，不舒服的时候就贴一下。”徐末把几件药品递给他，然后神色匆忙地收拾东西进一个背包里。
　　“现在去吗？”白风问。
　　“嗯，今天收到粉丝私信，给我推荐了个好地方。”徐末难掩兴奋，“有点远，可能晚点回，你如果累了我就自己去吧？”
　　白风摇摇头，然后便起身简单收拾了一下。
　　“你真好，谢谢。”
　　“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开车驶入越来越偏僻的小径，因为深夜，周围完全看不到人影。
　　徐末边开边看导航：“快到了。”
　　坐在副驾的白风望窗外看去。黑漆漆又阴森的未知危险，是徐末最渴望的。
　　车子停在一个半开的铁栅栏边，两人下了车，打着手电走入长到小腿处的草地。
　　“这就是本次探险的目的地，感谢提供给我地址的粉丝朋友。”徐末举着摄像机自拍了一会，把视角转向前方。
　　白风跟在他不远处，镜头之外。他个子高，踏过草丛没那么费力，兼顾拍摄的徐末就没那么灵活了，偶尔会不小心绊倒，每次白风都能及时扶住他。
　　“唉！没有你我怎么办呢！”徐末笑着调侃了一句。
　　两人逐渐深入，眼前是一栋废弃的酒店型建筑。
　　“据说之前有人在这家酒店4楼最后一个房间离奇自杀，从此之后酒店里灵异事件频发，最后不得不歇业关闭……”徐末故意神神叨叨地对镜头说着。
　　这些为了节目效果的话术，跟拍的白风已经听了无数次，有时还会因为他的夸张表情忍俊不禁。
　　“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这家酒店的4楼看看。”
　　两人穿过酒店大厅，陈旧无人的空间早已废墟满地，他们的鞋子踩在一些材料上发出响声，在静得瘆人的黑暗里格外清晰。
　　“电梯肯定是用不了了吧？”徐末按了按电梯按钮，没想到下一秒按键居然亮了起来——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随着电梯厢一节一节下落，心跳都快了起来。
　　“1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人躲在边缘小心地探头进去。
　　徐末：“真的能用吗？……”
　　白风：“不是说废弃很多年了吗？”
　　徐末：“是啊……”
　　白风：“安全起见，还是别坐了。”
　　徐末：“嗯。”
　　不敢坐电梯，两人去找楼梯，可惜楼梯间的门被什么东西卡死了，怎么也弄不开。
　　“唉，看来今晚没什么素材呢。”徐末叹了口气。
　　白风刚想说什么，徐末又打起精神：“我们去后面看看！”
　　“好。”白风笑着看他精神地跑出去。
　　就在他迈出门时，一个冲击力巨大的物体闯入视线——“什么？！”
　　同时传来的还有徐末的惊呼。
　　两人抬头望着眼前高耸的建筑。它被荒草缠绕底部，颜色陈旧，在灯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怪诞美。
　　“这里后面居然有一个废弃的摩天轮？！”徐末兴奋地举起摄像机，“刚才在前面怎么没看见？！”
　　“……”白风望着最高处的轿厢。
　　“我们上去看看吧！”
　　“等等！这样很危险吧？”
　　徐末听不进去他的话，跑去底部的操作室，一阵捣鼓，摩天轮居然“吱呀”一声开始运转。
　　“太酷了……”
　　“……徐末！”白风反应过来时，徐末已经坐上了一节车厢，“这太危险了！”
　　“你坐后面那个！”徐末显然又没在听他讲话。
　　“……”白风无奈赶紧登上了下一个车厢。刚坐进来，熟悉的不安再次产生。他摸了摸座椅，手指上一尘不染。就像刚刚看到的那个电梯，厢内也完全没有废弃的痕迹。
　　但这一切在徐末和他的摄影里，截然相反。
　　“哇——”基本到达顶端的徐末完全沉浸在拍摄中，“太刺激了！这是这么多次探险里我最喜欢的一次！你们觉得呢？！”
　　“嗯。”
　　“？？？”
　　忽然，他好像听到一声应答。但是车厢里只有他一人，而白风在另一个车厢，而那声应答近在咫尺。
　　“……”徐末咽了咽喉咙，默默把镜头转向对面。镜头里空无一人，他长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听错了。
　　“吱……”
　　“嗯？”
　　这时，摩天轮停止了运转。
　　“不会吧？！”徐末慌了，起身往外探去，“怎么不动了呀？！”
　　他没有留意扒住的车厢外皮发生了松动——
　　“啊！！！”
　　还好条件反射抓住了一段围栏，大半个身子掉出车厢的徐末瞬间浑身发冷，想尽力爬上去。
　　“！”陈旧的围栏也开始松动，徐末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时——“徐末！”
　　一只胳膊从上面伸出来，有力地握住自己的手腕，随后，青年的身影出现在眼睛里。
　　“白风？！”徐末失声叫出来，“你怎么上来的？！”
　　“爬上来的。”
　　“啊？！也太牛了吧？！”
　　“坚持住！”白风咬牙把他往上拽了一些。
　　忽然，废弃的建筑发生塌落，白风另一只手扒住的地方松动，还好他反应快立刻换了别的地方。但胳膊明显因为伤势在颤抖。
　　徐末看着他拼命救自己的样子百感交集，啜泣着松开另一只手的摄影机，再把沉重的设备包裹解开。
　　“徐末……”
　　重量负担一下减了。白风最后一个用力终于把徐末拽了上来。
　　“呼……”
　　劫后余生的两人摊坐在安全的地方喘/息。徐末从刚才就在哭，现在更是激动得停不下来：“谢谢你……白风……”
　　白风看着他，温柔地笑了笑。
　　“我以后再也不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徐末叹了口气，去看他的胳膊，“你的手还好吗？”
　　“没事。”白风站起身，“我们快离开这吧。”
　　两人去到刚才掉包的位置，徐末把摄像机拿起来。东西摔得不轻，不过徐末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打开储存。
　　最新拍摄的那一段播放出来只有大片雪花，徐末苦笑着刚想关掉，突然画面一顿，随后居然开始正常播放。
　　“这是？！——”
　　白风也凑过来看。
　　画面是第一视角，背景能清晰地听见徐末的声音。
　　“这是我今晚上拍的！”徐末激动不已，目不转睛地盯着，“都还能用？！”
　　白风只是默默看着。
　　视频一路都很清晰完整，徐末高兴得要跳起来：“太好了，回去我就把它剪出来，这次绝对能大火！”
　　白风跟着笑了笑。
　　“咦，这段是……”
　　视频继续播放，视角到了刚才徐末离开酒店，转向后方空地的画面。
　　徐末咽了咽喉咙，紧张地盯着。
　　“这里后面居然有一个废弃的摩天轮？！”
　　视频里的自己惊喜地叫喊，最后画面颠簸起来，再次清晰时已经对准了黑夜中废弃的高耸建筑。
　　“还能用吗？……”
　　视角靠近摩天轮底部，然后左右环顾，忽然，猛的抬起——
　　“！！！”
　　徐末睁大眼睛，因为在画面里，所拍摄到的高处车厢中，赫然有一个人影！
　　“我拍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的……”徐末往后退了一步。
　　“徐末……”白风扶住他。
　　“真的！我一个人都没看到！！！”徐末激动起来，“难道真的是他？……”
　　白风看着徐末：“他？”
　　“是他总决赛的时候来了，我才拿下大满贯的……”徐末不知道在念叨什么，不断放大拍到的那个黑影，“绝对是他！！！”
　　“……”
　　“谢谢你！前辈！”徐末放下设备，抬头望着摩天轮，“你给我的指导，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这么久以来我一直在找你，今天终于如愿了……”
　　“……”
　　黑夜的冷风吹起白风的发丝，不知不觉，他已经站在徐末稍远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的双眸中映出一片诡异又美丽的荧蓝色。
　　“黑桃战队的传奇会一直延续下去的……我已经选择好下一个孩子了……”徐末痴傻地笑起来，“我们一起守护可爱的后辈吧！——”
　　接着，白风在他身后打了一个响指。徐末顿时像被拔掉电源的机器瘫软在地。
　　“啪！啪！啪！”
　　随着一阵掌声，四周渐渐亮起白色的光，等光亮弱下，所处场景居然变成一个实验室般的封闭空间。几个穿着相同制服的男女用略微欣赏的目光打量自己。
　　“你果然是一名出色的演员。”

　　在另一个病房样的空间里，白风坐在床边默默看着躺在上面昏迷的徐末。
　　房门被一个男青年推开。男青年看了看他，慵懒地笑道：“恭喜你完成这次任务。”
　　“谢谢。”白风轻轻握住徐末的手腕。
　　“【陷入诅咒的王牌选手】……”男青年眼里有些意犹未尽，“的确是一件有趣的【收藏】。”
　　他的眼睛里映着面前两人的画面。躺在床上的徐末全身上下都爬满了荧/蓝色的花。
　　“你的下一个目标，是那个孩子吧。”
　　“叮咚。”
　　白风侧目看向自己收到信息的手机，一则快讯正显现在屏幕。
　　“本周总决赛！黑桃战队新晋王牌选手安子初能否拿下大满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