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祸之太空篇》固态氧化氢

32、荒原上的故事讲述者

　　“人类进化史上曾出现过两次化石空白期，其中一次出现在距今约20万到7万年前，而晚期智人大约出现于距今5万年前，也就是说，从早期智人到晚期智人的过渡阶段似乎是空白的哦。我这次研究性学习的课题，就是收集关于这方面的学说。”
　　“那你呢，珊妮？”凯利介绍完毕，转头问旷晴。
　　“宇宙中的趋同进化。”
　　“有意思，说来听听。”凯利眼睛一亮，旁边的霁月与希瑟也凑过来。
　　“你们看，宇宙中目前已知的生命形态都具有惊人的相似性，比如又星的植物与地球上的藤蔓很像；火星地表环境在被他们自己破坏前，与地球有许多共同之处，不然他们就不会发动战争了；更夸张的是，地球人与慕可星人之间连生殖隔离都不存在，这就是进化的趋同性。其实，当星际联盟决定与地球联系时，慕可星人的存在曾导致了地球生物界的震动，因为形成生殖隔离曾是新物种的标志，可两个相距18万光年，各自进化的物种，却趋同进化到了没有生殖隔离……”
　　“幸好，不然某人不出生，我们上次战斗不知道会怎么样。”希瑟掩嘴笑道。
　　“严格来说，子一代的存在不能证明不存在生殖隔离，如果子一代不具备生育能力……”旷晴下意识地纠正着。
　　“噗……”一旁正在与林策下象棋的沙迪听见对话，一口果汁喷到林策脸上。旷晴立马意识到自己说话有些歧义，赶紧掩住口，可凯利、希瑟和霁月都笑起来，林策则一脸幽怨地盯着沙迪，沙迪看了旷晴一眼，旷晴慌忙躲开他的目光，都顾不上观察他的情绪，但几秒后，她的余光瞥见沙迪站起来走了，还说了一句什么。
　　这里她也待不下去了，她瞪了还在捧腹大笑的几人一眼，把包甩在肩上，匆匆走了。
　　这个时间从休息室出来，能做什么呢？旷晴想起青防组成员可自愿参与地面巡逻，她试探着报了名，没想到五分钟后就得到了批准。
　　问题出在“搭档”那一栏：沙迪?格雷。
　　真是社会性死亡。

　　自动驾驶的低空飞行器在红褐色荒原上滑行，巡逻已持续半小时，旷晴还未开口说话。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搭话很尴尬。道个歉吧，很少认错的她有点放不下面子，而且就这样的事道歉，还是很尴尬。正纠结着，沙迪忽然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说你呀，不就一时口误吗？也不知道生什么闷气。”
　　旷晴愣了一下：“生气的不是你吗？”
　　“没有啊，毕竟你这样把生气当成爱好的人不太常见。”沙迪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那你刚才走什么？”旷晴脸上有点发烧。
　　“跟你没关系，我是要逃脱林策的死亡凝视好不好，太吓人了。”沙迪抚着胸口，一脸心有余悸。两个人都笑了。
　　“再说，你不久前救过我的命，我还没谢谢你呢。”沙迪又朝她眨眨眼。
　　“你也救过包括我在内的好多人啊，还不只一次。”旷晴摇摇头，“这种事，不足挂齿。”
　　“但我那天太容易上当了。”沙迪正色道。
　　“这不能怪你，其他人也……”
　　“本来不应该这样。可是在关于我妹妹克里斯汀的事情上，我就没表现好过。”
　　气氛瞬间变冷。沙迪的脸上露出一抺自嘲的笑容，旷晴则有点不知所措，犹豫着是否应该转移话题。
　　沙迪转向她：“嗯……你要听听这个故事吗？如果你不觉得无聊……”
　　旷晴的嗓子似乎有些发干：“好。”
　　“克里斯汀和我都是体外培养的胎儿，所以她只比我小5个月。我一直觉得这年龄差可以忽略不计，没什么问题吧？可我爸妈一直认为哥哥要让着妹妹，所以我们一有冲突，被罚的必定是我。”
　　“偏偏这丫头又超级擅长装无辜，超级会告状，还是个比我厉害的恶作剧高手，我和她吵架时，她总是楚楚可怜地去告状，她还把自己做的坏事嫁祸给我。如果我们一起策划的恶作剧被发现，她甩锅人速度比ＭＧＨ13型反物质导弹还快。”
　　“可想而知，我不喜欢她。”沙迪摊开双手，“我平时连她的名字都不叫，只称呼首字母‘Ｃ’，礼尚往来，她称呼我为‘Ｓ’。”
　　听到这里，旷晴闪过一个念头：克里斯汀要是还活着，我和她应该会统一战线。但另一画面随即而至：银发小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草地上，天使般的面容被嘴角的鲜血污染。旷晴的内心一阵隐痛。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们联手整人，还没有人可以幸免于难。”沙迪的笑容带着一丝凄楚。在他面前，星空和荒原向着目光的尽头延展。
　　“后来，那件事发生了。那年我们十二岁。”
　　“在战争爆发之前，火星和地球之间已暗流涌动，而地球政府为了韬光养晦，将很多事情交给正义协会处理，特别是一些情报工作。当时有一个情报在我母亲那里，火星人因此找上了我们的麻烦。”
　　“那天我母亲回到家，行色匆匆，跟我父亲用我和妹妹听不见的声音交流几句后，命令我们跟爸爸马上离开。我想问清状况，还差点挨了打，就这样被我爸拖走了。更诡异的是，飞船离家后不久，我爸忽然说他要乘应急舱回家，叫我和Ｃ把飞船开到警局，还是另一个城市的警局，并且不许我们多问什么。他还叫我照顾好妹妹，很显然，我没有做到这一点。”
　　沙迪顿了顿，避开旷晴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我爸一离开，Ｃ就抓着我的手说，爸爸妈妈一定遇到了很大的危险，她还说，她这些天已经观察到很多事情不对劲了，爸妈一定和什么奇怪的事情挂上了钩，而且说不定与近几年发生的一些莫名奇妙的事情有关。所以，我们必须回去帮助爸爸妈妈。”
　　“你妹妹太聪明了。”
　　“是啊，她的方方面面都比我强，如果那天一定要死的一个，也应该是我呀……”沙迪明亮的淡紫色眼眸失去光泽，旷晴再次后悔不该多嘴，她搜肠刮肚，想找出几句安慰的话，却发现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只能用于应付作文、演讲、学术报告和辩论赛。
　　“我也不放心父母，”沙迪接着说，“但如果连我们的父母都身处险境，我们回去未免太莽撞了。所以我告诉她不能太冒险，至少不是由她去冒这个险。她听了很生气，说我是个胆小鬼，还想拿五个月的年龄差压她一头。我们争执了两三分钟，最后我投降了。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飞船上还有两把激光手枪。我们把飞船停在离家稍远的地方，跑回了家。我们躲到庭院的树篱外，看到了‘空气波’，我们知道那是光学失真。接着，我们看到妈妈在二楼的窗户边，窗户的挡板破了个大洞。那片‘空气波’处射出一道激光，险些打中我母亲。”
　　“我们兄妹都学过射击，因此立即对着‘空气波’开枪，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我们高兴地对视一眼。我那时没受过训练，不知道这是个无法饶恕的错误。当时，那个火星人只是失去了半截未持枪的手臂。”
　　“一道激光打穿了她的肺部。你也看到了。”
　　沙迪的眼圈红了，他沉默了几分钟，终于强迫自己开口继续道：“我吓坏了，扑到她身边，一道激光擦过我的脑袋我都顾不上了。我妈在楼上尖叫，疯狂地用激光扫射，没有人再攻击过我们，事后知道那火星人跑了。”
　　“然后我听到警笛，警用飞船和救护飞船都来了。克里斯汀被送上飞船，但她在送达医院前就去世了。可是，我一直到听到这个消息的前一秒，我，我都以为她一定能活下来，我……”沙迪把头扭向自己这一侧的舷窗，不让旷晴看到他的脸，但他说最后那几个字时，声音还是哽咽了。
　　旷晴把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张了张嘴，最后只能低声说出一句俗套的话：“别这样，克里斯汀不会希望……”
　　沙迪轻笑一声：“我这样哭哭啼啼的，她肯定该嘲笑我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她希望我好好活着，我知道。”沙迪转头面朝前方，脸上残留着一丝泪痕，“但我当时大脑一片空白，说什么也不愿相信，甚至……甚至想过，这是不是她和医护人员串通的恶作剧。”
　　“后来我知道，参与这次袭击的火星人，三名逃脱，两名被捕，被捕的两人坚称这只是一次谋财性质的入室抢劫。其余三人据说逃回火星，地球政府一再要求引渡，火星政府则找出种种借口装聋作哑。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情形，地球政府在当时的局势下，不得不假装相信这些说法。事实上，我们都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沙迪慢慢平静下来，一丝冷笑爬上嘴角，“但Ｃ是个很记仇的丫头，我不替她复仇，她说不定做鬼也不放过我。所以，我加入了青防组，我要代她让火星人付出代价。”
　　“顺便说一句，那个杀死Ｃ的火星人的基因信息，我一直存在个人信息库里，虽然概率很小，但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报仇。”
　　“你不用担心，”沙迪看到旷晴的表情，面部肌肉便放松下来，微笑道，“我不会有过激行为的。你想，如果真有天堂，我少活一天，就得被她多欺负一天，还要让你们多伤心一天。”
　　旷晴也笑了。她看着这片平原，荒凉冷寂却广袤无垠，无比澄净的天空中，太阳成了夜空中最亮的星。
　　“对了，”沙迪又想起什么，“霁月在梦境中看到的烟花有什么含义吗？”
　　旷晴叹息道：“唉，这件事说来也有点郁闷。我听霁月说，她从小喜欢看烟花，更喜欢过年时和父母一起看，可你也知道，她父母这样的球防精英工作很忙，常常没时间回家过年，所以这事也算是她的一个执念吧。”
　　“她一直很理解父母的，至少我印象中一直如此。她总是说，为了顾全大局，牺牲一些陪女儿的时间无可厚非。”
　　“难怪她遇事一向冷静，有大局观。”沙迪点点头。
　　“是啊……可我七岁那年的春节，听说她父母没回来，就开全息邀请她来我家，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儿哭。她那时只有八岁啊。在那之前和之后，我都没见她哭过。”
　　“看来……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说曹操，曹操到’？霁月在呼叫我们呢。”沙迪说。
　　“已经和好了？那好，巡逻结束后，去会长那儿报到。”霁月在通讯器那端简短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