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欢喜团子

4、难过

　　夏明知看到辰安用过那台电脑邮箱里，提示发送失败的邮件时，已经是收到辰安死讯后的第十五天。

　　那是一封注定发不出去的邮箱，因为收件地址只是中文的两个字，顾期。

　　邮件里只有一个十分钟左右的视频，也不知道是辰安何时录的。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把腿蜷在椅子上，撑着自己的下巴，只露出一张小小的脸。

　　“顾期。”

　　“想想我还是不甘心，让你连我死后也还恨着我。你不爱听我的解释，可是我还是想说。”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请你相信，我没有骗你。”

　　“我从小被当成一个杀人机器培养。从你十七岁起，就有人会把你每天日常汇报给我。你喜欢什么颜色，你喜欢什么音乐，你喜欢什么电影，和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整整五年，在学会怎么成为一个让顾期爱上的人之前，我先学会了怎么成为了爱上顾期的人。”

　　画面里的人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一种呢喃，夏明知不得不加大音量，才听清楚辰安在说些什么。

　　“在组织的时候，我总是厌烦我为什么是个Omega，因为Omega实在是太弱了。为了能够走到你身边，很多次我都几乎以为我快要死了。可是孤岛之上，我第一次感谢上苍，我是一个能帮助你解决发情期的Omega，这真的是太好了。”

　　“可是你不能标记我，标记会让我变弱。那样的绝境之下，我还要护你安全。”

　　“我知道你爱洛城少爷，他是一个比我干净太多的人。我满手脏血，你理所当然不会爱我。可是，我去晚了。我不是找理由，只是那天我执行任务受了点伤，不然我一定完好无损的把他给你带回来。”

　　“他最后的请求，我没答应。我不想让你伤心，顾期，我也很自私。”

　　“还有顾时，原谅我无能，他也太狡猾了。第一次给我一个假的，第二次给我一个空盒子。顾期，你那么好，可是你的弟弟也太坏了。”

　　“还有什么没说清楚的呢？哦，那场暗杀。我在你身边待的太久，久到我已经忘了我是来杀你的杀手。组织的最后通牒下下来，如果不是我，他们会有更周密而我无法掌控的计划。所以，要确保你不死，只能我动手。”

　　“回去复命的时候，头目放松了警惕，终于被我反杀。可是我也受了重伤，不然你的人，怎么会轻易重伤我的腺体。

　　“顾期，真的好疼。”

　　“可是看到你笑了，我像个傻子一样，既然觉得一点都不疼了。”

　　“后来的事，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

　　“顾期，我来赴你的，必死之约。”

　　录像画面变成了黑色，夏明知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大口大口的喘息之后才调整好呼吸。

　　怎么会有这样的一种爱。

　　比飞蛾扑火还要惨烈，比孟姜女哭长城还要无望。

　　夏明知没有丝毫的犹豫，把邮箱地址改成了顾期的私人邮箱，点了发送。

　　半年后。

　　夜深，清雅蹑手蹑脚的潜回院里的时候，还是被那个抱着猫的白衬衣少年倚在门槛上抓了个正着。

　　她当了十七年的孤儿，愣是没想到半年前在河边，给自己捡回来一个“祖宗”供在家里。

　　她划着小船去荷塘摘莲蓬的时候，船头撞到的东西差点把她晃下船，等把人捞起来送医院的时候，医生都说这人救回来真是医学奇迹。

　　左胸心脏的地方中弹，但因为他是百万分之一的镜面人，心肝脾胆的位置都和正常人相反，才捡回一条命。

　　清雅养的猫是一只杂交田园猫，以前随意起的名字叫做咪咪，后来改名字叫做叛徒。

　　因为那只猫，每次辰安训清雅的时候，都窝在他的怀里，喵喵喵的附和。

　　“我说了多少次，你一个女孩子，大半夜才回家会嫁不出去的。”辰安皱着眉，声音透着一股清冽。

　　“没事啊，不是还有你以身相许吗？更何况，孤男寡女住一块，他们能觉得我还是清白的？”小姑娘仗着年纪轻，自然是什么话都敢说的。

　　“我不能娶你，我的喜欢都给了别人，一辈子的额度已经用完了。”辰安不想提到那个人，这人原本已经刻在他的骨血里，拔出来总是生疼。

　　“那有什么啊，我也不喜欢你啊。这不是老了嫁不出去凑合过日子吗。更何况，我还这么小，十来年后你可能就不喜欢那人了。你就这么报恩的？”

　　辰安想想，十来年后，也有道理。于是轻声说了句：“好。”

　　大概是重获新生，辰安这半年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也开始努力去学习普通人的五感六觉。

　　当喜欢的人和物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专属于顾期的那份喜欢也就可以放下了。

　　两两相忘，本就是故事最好的he结局。

　　清雅见他今夜这样好说话，想是心情大好，赶忙把衣兜里的糖掏出来，剥了一颗塞进辰安的嘴里。

　　“哪来的糖？”竟然是柑橘味的，和辰安的信息素是一样的味道。

　　“我去了趟城里，有钱人家要结婚了，在派福呢。”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上面封了一对璧人的照片，那个男的除了不笑以外，好看的出奇。

　　“你说这些人怎么这么有钱啊，结个婚派福能发那么多红包，谁去都给。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们结婚似的。”清雅又剥了一颗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辰安接过那张报纸，看着照片上顾期神采奕奕的样子，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竟然没有一张顾期的照片。

　　从十七岁到二十五岁，每个时期顾期的照片他都有，可是也就停在了二十五岁。

　　他第一个念头是把这张报纸铺平，小心翼翼的剪下只有顾期的那半张。但下一刻，却把报纸又揉成了一团，抛物线一样的扔到了院外。

　　“进屋吧，该睡了。”

　　天上挂着一弦孤月，院子外的知了不分昼夜的吵嚷，叛徒猫冲着辰安喵呜的叫了一声，被他抱起来转身进屋关了院门。

　　三日后。

　　顾时觉得顾期疯了。

　　能想出用结婚这么烂的法子逼一个死人现身的人，一定是个神经病。

　　他也不信辰安死了，可是身受重伤击中心脏坠入江河的Omega，除非有神明庇佑，否则怎么活过来。

　　他知道夏明知发了一个视频给顾期，从那以后，顾期就成了一个疯子。

　　视频的内容他虽不得知，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偏偏管家还说，这半年来，顾期每天晚上都会看好几遍，自虐一样的整夜躲在影音室里不出来。

　　顾时实在乐于是见到顾期痛不欲生的模样。毕竟，辰安最后的道别，只给他顾时说了对不起。

　　他被辰安骗了那么多次，也就是当时难过的停了脚步，午夜梦回的时候总会想，如果不是那几步，是不是辰安就不会死？

　　“如果辰安不来，你怎么收场？”顾时看着穿着新郎服的顾期，觉得在辰安这里，总归是赢了自己哥哥一次的。

　　顾期低着头，看着胸花上新郎的字样，自言自语地念叨：“我每次把人往家带的时候，他就堵在家门口，拿着枪把人吓跑。”

　　“我就是故意气他。他做事的手段太蛮横霸道，见不得我身边出现其他的Omega。”

　　“他要是知道我要和别人结婚了，一定会拿着枪冲进来，杀了站在我对面的Omega。”

　　谁又不是疯子呢，那几年辰安不也疯得厉害。

　　婚礼直到被叫停的最后一刻，辰安都没有出现。顾期还是觉得，也许只是辰安藏的太好，那个地方交通闭塞车马不通，消息没有传到辰安的耳朵里。

　　他不相信辰安死了，更不相信辰安活着却不爱他了。

　　那场胡闹的婚礼着实把顾氏的人气了个半死，董事会上骂顾期的声音不绝于耳。顾时偷偷把这个画面录了下来，想着辰安回来的时候，一定要给他看看。

　　辰安回来的时候……

　　大概是疯病会传染吧，他好不容易快好的疯病，又跟着顾期一起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