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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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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夜是很黑的,火把的光随着马蹄踢踏和车轮咕噜走远的声音,冰凉的水面终于冒出了一个脑袋,接着爬出了一个孩子。
池凌水性不错。还在马车里的时候就用随身带的羊角刀悄悄把麻袋割了口子,被扔进水里后用劲将口子划大钻了出来。
他虽然活了,但黑灯瞎火是没法救他母亲的。池凌在江边呆了一会,稀薄的月光下水面毫无动静。于是他伏地磕了几个头,最终还是走了。
风凉露重,他衣裳又湿,贴在身上,不久鼻子就塞了。缩在紧闭的城门下过了一夜,第二天出城了。
他身上只有池寒给的两百银,起初还雇了个小马车,走了三天山路到了一个崖上,车夫说太远了不愿再往前走。池凌急了,这地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便把所有的碎银都取出,请车夫再走一阵。车夫说不够,池凌咬咬牙将整的银票也取出。谁知那车夫见了银票大额起了歹心,趁四处无人将池凌从崖上推了下去,占了银两回去了。
说来也巧,那山崖不高,下头居然还是个池塘,池凌二度落水,又游了上来。
自此彻底一穷二白,讨过饭,抢过衙役分发的口粮,做过短工和苦力,一路向西。
走走停停约莫一年,终于见到了西疆广袤无垠的沙地,漠上圆月孤城烽烟,满面尘土的池凌终是流下了泪水。
池秀山将军在大帐中正同一行属下排兵布阵。此方硝烟又起,突厥今年头上已越过边境几回,屠城三座,百姓死伤被虏的无数。那胡国的军队也在集结,暗探来报说胡国同那突厥已勾结在了一起,虽然没有侵犯中原的实力,但若只打扰一下西北角总还是显得牛气十足。
外头的侍卫进帐通报说,有个叫花子求见将军,号称自己名叫池凌,是将军的儿子。
池秀山一愣,他早已收到家信称池凌病逝,也叫他狠狠伤心了一阵。这会儿又是怎么回事?
便让人把人带进来,又给洗了澡喂了饭,晚些时候带进帐中。
池秀山是不怎么认得如今的池凌的。他离家时池凌不过是黄口小儿,诸多年来因路途遥远抽不开身,从未回过家乡。加之池凌这一年来受苦诸多,细皮嫩肉早磨掉一层,又练出了些肌肉,人也长壮实了一些,若放到池家人那里也不一定敢认。
池秀山只借着依稀印象审视池凌,犹是不怎么敢相认,令他将原委一一道来。
谁知池凌虽一路辛苦而来,却早已不是当时那个受不得委屈的大少爷。池家的那些旧事于他着实有些不堪回首,他见着父亲是激动的,却又怕父亲不认自己。毕竟自己嫡子的头衔已失,若父亲羞于承认,或自己根本就是池家的外姓人,那便更是荒唐得不知如何应对的。
池凌也没控诉王秋玲,只简单说自己是从家中逃出,想来父亲处历练。当即跪下请求参军。
池秀山当时收到的那封家信实在有些语焉不详,只说了池凌病逝,王夫人将池凌的侍童收做了义子以解思亲之苦云云。如今这个小孩若真是池凌,那那封信便有了大问题。池秀山心中百般猜测,但也不是那些急躁肤浅之辈,当下并未更细的询问。
池凌的生相是很像池秀山的,只这一点其实并未能证其身份,但池凌随后又摸出一颗小玉珠,对池秀山道:“这本是父亲当年留给儿子的珠串子,只是路上没有盘缠,其他珠子都卖了只剩这一颗。”
一颗珠子也不能做证物,但池秀山出于常情,已从心底认了池凌。毕竟谁愿自家儿子死了呢?能活一分的希望总是活一分的好。
池凌也并非来此骗吃骗喝,他未及弱冠,却已眉目坚定有心报国,池秀山打心里欢喜。虽然面上并无表露,却立即准了池凌入军的请求。但他不愿池凌入他的亲军,还是想放他从普通小卒做起。于是他派人喊来了一位年轻的将军,打算把池凌安排在他手下。
这位年轻的将军名叫酆君灵,今年二十有五,生得有些文弱秀气,乍看之下像个读书人。但若是这么想就错了,这位酆将军同另一位已经殉国的李将军一起,十来岁参军,至今已在军中呆了十余年,亲历战役不下百千次。
池凌同酆将军一同出了大帐,他本是有些忐忑的,不知这位青年将军品性如何。谁知酆将军根本未将他当一回事,只把他扔给了一个千户,连他是将军之子的身份也未介绍。千户于是眼也不抬地又将他扔给了一个百户。
那百户随便将池凌在一个兵帐里塞了,又差人扔给他一套兵服,令他明日起参加操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