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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九(中) ...

  •   “Kaltxì!Frapo!Fìpo lu Earth Tìran Fyawìntxu!”徐彦鹏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从容不迫地说了一段台词。梁见飞和项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他,表情呆滞。
      “别露出一副看外星人的表情,”彦鹏双手抱胸,“我只不过在说纳威语,意思是‘大家好!这里是地球漫步指南’!”
      “纳威语?”见飞挑了挑眉,“你是想说‘挪威语’吗?”
      “不不不!”彦鹏摆着食指,一脸得意。
      “?”
      “是潘多拉星球上纳威人的语言,是不是很酷?”
      她很想翻白眼,但她忍住了,男人衡量某件事或某个人时,是以“酷”作为最高阶的吗?
      彦鹏左右看了看,对于两位搭档的无动于衷感到震惊:“你们都不知道?这是最近大热的电影!导演在金球奖上都是以‘纳威语’致辞呢!”
      “……”仍然没有人接他的对白。
      “你们也算是地球人?”
      “可以进入本周的地球趣闻环节了吗?”梁见飞有点不耐烦地问。
      “Kehe!(注:即‘No!’)”徐彦鹏生气地喊。
      “好的,”见飞给他一个敷衍的微笑,“那么本周的趣闻是关于‘梦’。”
      “……”
      “据英国《每日邮报》14日报道,现年36岁的亚当是个普通的居家男人,他白天在广告公司上班,与同为36岁的妻子凯伦十分恩爱。但到了晚上,亚当的搞笑天分开始显露,睡梦中的他不自觉地喃喃自语,经常让一旁的妻子凯伦乐得不行。
      “由于感觉‘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职业是网络产品经理的凯伦开设了博客‘梦话男’记录丈夫的梦话,后来还发展到将声控录音机放在枕边,专门记录亚当的怪言怪语。在过去5天,‘梦话男’博客的点击率多达50万人次,超过50个国家的网民都是该博客的热心读者。”
      徐彦鹏双手抱胸,仿佛在说:谁要听什么见鬼的“梦话男”!
      可是梁见飞并不在意,依旧读道:“亚当的梦话确实与众不同,题材也很丰富多彩,僵尸、企鹅、南瓜以及各式脏话都是其重要组成部分。例如,根据上周二晚凯伦在博客上的更新,亚当在睡梦说:‘猪排最好吃,哇,要把它吊在天花板上’。但事实上,亚当从来没有吃过猪排。
      “丈母娘也成了亚当在梦中抱怨的对象。10日凌晨5时,亚当在睡梦中嘟哝:‘你妈又站在门那里了!把我给埋了吧,埋深点’。而同时,亚当的有些梦话简直就像充满童真的诗词,例如:‘嘘,嘘,我告诉你,你的声音,我的耳朵,多么糟糕的组合’;‘我正在做枕头,让它们慢慢燃烧,让它们变得松软!嗯嗯嗯,枕头’;还有‘糖果不在天堂唱歌,它们会去收拾云彩’等。”
      彦鹏眨了眨眼睛,开始探头看自己面前的播音稿。
      “此外,亚当的经典语录还包括:‘我的底裤竟然与你这么相衬!但还是把它从你脸上拿开吧’;‘我竟然这么优秀,简直不敢相信!’;‘.我有一只獾、一条狗和一个麻袋’;‘不要把鸭子放在那里,这太不负责任了,把它放在钟摆上,它会玩得更开心’;‘你很漂亮,漂亮、漂亮、漂亮……(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忽然说)现在滚开,到其他地方漂亮去吧,我都烦了!’;以及……”
      见飞也眨了眨眼睛,有点困惑,因为她记得准备稿件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这段话,但她最后还是读了出来:“以及‘我不想死!我喜欢做×爱和毛茸茸的动物’……”
      “哦,”彦鹏笑着说,“我也喜欢。”
      她转头看他:“你是指毛茸茸的动物,还是……?”
      “这个嘛,”他一脸正经,“……我不便回答。”
      “……”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
      “和大部分说梦话的人一样,亚当一开始拒不承认自己说过上述无厘头梦话。凯伦说,亚当并不会每晚都说梦话,而每次说梦话也不会持续超过5分钟,只是间隔大约30秒就呢喃几句。面对妻子凯伦的热衷记录,亚当起先不太乐意,也不喜欢凯伦给他播放录下的梦话,但随后他渐渐意识到,这只是他的一种潜意识的表达而已。发现这些搞笑梦话很受欢迎后,去年2月份开始,亚当和凯伦还将其中一部分挑选出来,印在T恤和包包上出售。”
      “凯伦一定很爱亚当吧?”彦鹏说。
      “因为他的梦话能印在T恤和宝包包上赚钱?”
      “当然不是!”
      “?”
      “因为她愿意在亚当睡着之后看着他,听他说梦话,记录下来,而且坚持这么久。”
      “噢……”见飞觉得窘迫,因为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个如此不解风情的人。这些微小的细节之中,是充满温情的故事,而她没有注意到,完全没有。
      她原本就是这样的吗?还是,她渐渐变得无法去发现生活背后蕴藏着的人类最原始的情感?
      怪不得,池少宇说她迟钝……想到这里,她不禁悄悄看了项峰一眼,他正垂下眼睛看播音稿,那张没有表情的侧脸上是一片淡淡的胡渣。她有点搞不清楚,这究竟是他的新造型,抑或只是匆忙间忘记刮?
      项峰忽然抬眼看向她,她连忙收回目光,但思绪还在围绕着他打转。
      “那么,”徐彦鹏说,“不如我们都来说一个自己亲身经历的关于‘梦’的趣事吧。”
      “……”见飞对于彦鹏这种总是喜欢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带的习惯感到无能为力。
      “我先来吧,”他乐此不疲地开始讲述,“有一天晚上,我做梦梦到了一个彩票号码,醒来之后我把号码记下来,然后去彩票站买了十注相同的,结果你猜怎样?”
      “……中了五块?”
      “不!我中了头奖,奖金是1亿8656万!”
      梁见飞大吃一惊,说不出话来。
      彦鹏一脸微笑:“是不是有点后悔没有讨好我?”
      “现在还来得及吗?”
      “不过,后来我发现——”他继续说,却被从节目开始就一言不发的项峰打断了。
      “——发现这其实也是个梦,你一直都没醒来。”
      “……你怎么知道?!”
      项峰扯了扯嘴角:“这不难猜。难得的是你连中奖的数字都还记得。”
      “……”彦鹏看上去有点无地自容,“该你了,见飞。”
      “……好吧,”梁见飞想了想,“我有一次梦见自己去古墓探险,在地下墓穴里发现了一具棺材,那棺材很华丽,我怀疑上面嵌着水晶——”
      “——噢,典型的女人的梦。”彦鹏说。
      她瞪了他一眼:“我慢慢走上去,那棺材还在发光,我推开盖板,看到里面有一具……”
      “尸体?”
      “没错,但你做梦也想不到那是谁的尸体。”
      “谁的,总不会是我的吧。”彦鹏一副嫌恶的表情。
      “你说对了。”
      “?”
      “的确不是你的。”
      “……到底是谁的?”
      “不知道,被白布包着。”
      “那你又说‘做梦也想不到是谁的尸体’?”
      “没错,我的确是做梦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那是谁的啊……”
      “……”
      “然后!”她说,“那尸体忽然动起来。”
      “……”
      “然后我听到一声惨叫,”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是我自己的。”
      “?”
      “我脚抽筋了,于是用手去抓自己的脚,一边还发出惨叫。”
      “我觉得很冷……”徐彦鹏抚着自己的手臂,“要是我躺在你旁边,一定会被吓死。”
      “我要说的重点就是,当时我旁边有很多人。”
      “很多人?你在哪里?”
      梁见飞张了张嘴,却看到项峰忽然凑到麦克风前,声音低沉地替她回答:“在发布会上——是我的新书发布会上。”
      “天呐!”彦鹏转过头惊叹道,“你是说她在你新书发布会上睡着了,还做梦?”
      “情况比这更糟。”项峰看了她一眼,她连忙移开视线。
      “?”
      “你有没有见过哪位作家的新书发布会上,有人坐在主席台的座位上打瞌睡,接着在记者热烈提问的时候忽然抬腿一边踢翻桌子一边还大叫‘救命啊!我腿抽筋了’……”
      “这个……真没见过。”彦鹏老实地回答。
      “下次可以问媒体朋友借一卷母带来给你开开眼界。”
      “喂,你也不用每次都提起这件事吧。”梁见飞抱怨。
      “今天是你自己主动说的。”
      “……但我本来只是想说当时周围还有很多人在工作而已,没打算和盘托出啊。”
      项峰抿着嘴,不再说话。看那表情,像是觉得她不可理喻。
      “好吧,接下来该你了项峰。”徐彦鹏看着电脑屏幕,打开早就排好的歌单。
      “该我什么?”
      “说一个你自己经历过的有关于梦的趣事啊。”
      “我没有。”他满脸无动于衷。
      “可是你……”见飞和彦鹏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一种明显被欺骗了的感觉。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有关于梦的趣事吗?”
      “好吧,”彦鹏的声音听上去明显带着失落,“让我们来听几首歌,是我特地为潘多拉星球的居民们点的,希望你们会喜欢。”
      “……他们听不到。”项峰说。
      “为什么?”
      “反正他们就是听不到。”梁见飞也说。
      “各位收音机前的听众们,你们说我为什么要跟两个连‘纳威语’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讨论这件事?无知的人脸上总是闪烁着最可怕的光芒……”
      “因为他们距离我们很远——”她试图解释,可是却看到项峰的手指不耐烦地敲打着桌面。
      “那又怎么样?”徐彦鹏双手抱胸,左右看了看他们,像是随时准备发出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
      项峰停止了手指敲击的动作,一脸平静地说:“因为潘多拉星球是在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系,距离我们有4.4光年的距离,而我们的节目……只在银河系播出。”
      “……”

      直播结束的时候,徐彦鹏一脸忧郁地坐在位子上,像在思考着什么有关于人生的重要问题。见飞笑着拍了拍他的背,走了出去。
      “可以跟你谈谈吗?”项峰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她身后,并且,她感到他近在咫尺。
      “嗯……”她还想说什么,他已经拉着她走进了一间休息室,不大,却空无一人。
      他关上门,转身看了看她,开始沉默。
      他们之间很少有这种尴尬的沉默,但越是尴尬,就越没有人打破沉默。
      最后,还是见飞先开的口:“你想……说什么?”
      项峰双手插袋,靠坐在休息室里的桌子上,表情凝重:“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开玩笑的……”
      她知道他要说这件事,但他真的说了,她又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其实她还没有准备好——无论是拒绝他,还是接受他。
      “……我知道。”她点头。
      “……”
      “我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她解释,“我上次那么说,是因为我有点不敢相信,不是怀疑你的……你的动机。”
      “……”他还是看着她,一言不发。
      他有一种力量,来自内在的力量,尽管看上去他很擅于通过语言来击倒别人,但梁见飞却觉得,项峰是一个内心更强大的人。
      “我一定非要现在给你一个答案吗?”她开始有点歇斯底里,这种带有侵略和压迫性质的沉默让她倍感压力。
      “不,不是……”他的语气忽然软化下来,不像刚才那么咄咄逼人,“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要你现在做任何决定。”
      她也长时间沉默地看着他,终于明白他找她谈话的意义,他只是想告诉她:老子现在看上你了,所以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她抚着额头,转过身苦笑起来,是啊,这才是项峰!
      “那……晚上有空吗?”
      “没有。”她本能地拒绝。
      “你不太擅于撒谎。”
      “……”他怎么会知道?他甚至都没看到她的眼睛……
      她听到背后有桌椅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他低沉的声音:“不管怎么说……我希望我没有让你觉得害怕……”
      说这话时,他就站在她身后,她甚至能够感受到他的气息触在她耳边的那种暧昧……让她觉得害怕。可是那种害怕又立刻消失了,因为他走到门边,转动把手,打开门。
      “如果有什么想跟我说的,随时打我电话……”
      说完,他走出去,轻轻带上门。
      梁见飞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最近常常这么做,像是要把胸中的烦闷全都排解出来似的。但这真的有用吗?她到底在犹豫、在害怕什么……

      这天晚上,她独自一人在家吃晚饭,内容无外乎是杯面加卤蛋,为了让自己心情好一点,她还特地加了两根玉米肠。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颜色非常鲜艳,有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走到她面前,牵起了她的手,她竭力想要看清楚那张脸,可是徒劳无功。他们走在山上,走了很远很远,等到达山顶的时候,一头牛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她吓坏了,她怕牛会冲过来,因为自己穿着红色的衣服,但那个男人却捏了捏她的手,什么也没说,然后消失了。
      她这才发现,那头牛的脖子上有根绳子,只是不知道绳子的另一端,是系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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