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未尽》妖梦铃

118、苏醒

　　任昭衍一直没缘由地昏睡着，直到第三天凌晨才醒过来，那时候穆少恭正抱着他睡，然后被他不控制力度的拥抱给弄醒了，任昭衍毫不客气的推开他。
　　“让我看看你。”穆少恭也醒了过来，轻声说着话。
　　他扶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认真且仔细的瞧着他。
　　什么都不重要，只要他没事就好。
　　任昭衍沉默了很久很久：“林叔呢？”
　　穆少恭依旧温声开口：“他今天刚被转入普通病房了，没有意外的话，这两天就能醒过来。”
　　任昭衍眨了眨眼睛，又问了一遍：“真的吗？他没事了？”
　　穆少恭点点头，他其实也一直在关注林轻羽的情况，现在林轻羽已经脱离了危险期，醒过来不是问题，但是赵郢那一撞给他的腿留下不可磨灭的伤害，以后刮风下雨可能都不会太好受，不过好歹命是保住了。
　　任昭衍掀开被子就要从床上跳下来，但是因为躺得太久，他一下子没站稳，直接摔到了穆少恭怀里。
　　那人紧紧抱了抱他，摸着他的头发说：“才刚起来就投怀送抱？这么喜欢我啊！”
　　任昭衍白了他一眼，伸手把他推开，自己坐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依旧紧紧吊着，很不好受。
　　“我想去看看他。”
　　“好，我陪你去。”穆少恭将他扶起来，往林轻羽的病房走，所幸两个病房距离并不远，很快就走到了。
　　林轻羽闭着眼睛躺在病房上，身上连接着不少设备，任昭衍有些怔愣地看着病床上的人。
　　从他七岁。那年认识林轻羽到现在，这个人始终都像是一位游刃有余且强大的老父亲，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可以揉着他的头发说：“别担心，有林叔在呢。”
　　任昭衍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看到这人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面前，那时候的血已经快要让他崩溃，好像这人随时都能离他而去一样。
　　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掉落，没有任何预兆和动静，但是穆少恭能感觉得到他在难过。
　　穆少恭什么也没做，只是从身后轻轻抱着他，静静等待他那股悲观的情绪散去--这人总这样，连哭都是无声无息的，只会一个劲地掉眼泪，怎么就这么让人心疼呢！
　　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任昭衍的眼泪终于止住，穆少恭拿纸巾给他擦干净眼泪，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任昭衍本来不想喝，穆少恭却强硬地递到他面前：“多少喝一点，我总怕你会哭到脱水。”
　　任昭衍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然后在林轻羽病床边坐下，盯着林轻羽的脸发呆。
　　穆少恭也在他身边坐着，感觉到他浓郁的不安，穆少恭只能抱着他，试图用这样的方式缓解他的不安。
　　“我害怕。”任昭衍靠进穆少恭怀里，轻声开口。
　　“嗯？害怕什么？”
　　任昭衍抬起手抓住穆少恭的手腕，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一样：“林叔他会不会不要我了？我从来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麻烦，没有我的话他可以自由自在做什么都行，我怕……”
　　“不会的。”穆少恭抬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昭衍是我的小少爷，也是林叔的小少爷，我们都爱你，他才不会不要你。”
　　任昭衍低着头，情绪依旧低落。
　　穆少恭只能极尽耐心地去哄：“你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要你呢？你见过哪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孩子的？”
　　“不一样。”任昭衍摇摇头说“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任昭衍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他前半生过得太过无拘无束了，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却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的想法，也从来没意识到死亡可以离自己这么近，上一秒还在自己身边笑着的人，下一秒就可以离他而去。
　　不对！
　　他其实是知道的，死亡会让相爱的人阴阳相隔，没有人比他更懂这种感觉了，他的父母就是这样离开了他。
　　可是林轻羽总对他说会一直陪着他，一直留在他身边，所以任昭衍从来没有想过林轻羽也可能会离开他。
　　他拒绝去想这件事，似乎只要他不想，那一切也就不会发生，然而这一场车祸却强迫他去面对这个可能性，也让他明白一个事实--林轻羽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是不是太任性了？”任昭衍问“永远都要他给我收拾后续，总是不管不顾，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我……错了吗？”
　　“你没错。”穆少恭捧起他的脸，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昭衍，不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在林轻羽心里，你很好，真的很好，不需要改变什么。”
　　当然了，如果能摆脱病痛的折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但是如果说任昭衍的性格问题，那大可不必。
　　这人小孩子的恶劣性格有的时候是很让人无奈，但是作为爱他的人，他和林轻羽都能接受他的小脾气，所以这没什么，任昭衍有任性妄为的资本。
　　“而且这一次的事情不怪你，是我的错。”穆少恭眼睛里满是愧疚“对不起啊，是我没处理好自己的感情问题，才导致这些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你如果想发泄，可以打我骂我，我绝对不会还手。”
　　“你？”任昭衍慢慢回过神来，重新将自己的理智捡回来，这才想起来要问“那个要撞死我的人是谁？”
　　“是赵郢。”穆少恭低下头不敢看任昭衍，继续道歉“对不起。”
　　任昭衍歪了一下脑袋，目光中带上疑惑：“你在替他道歉？”
　　穆少恭赶紧摇头：“怎么可能，我道歉是因为我没能及时保护你和林董，是我又让你被伤到了，这一次的源头还是因为我，所以我才要跟你说对不起。”
　　穆少恭呼了口气，将赵郢做过的事都跟他说了一遍，先前那些解不开的疑惑也都得到了解释，他们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了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却是以林轻羽受这样的重伤为代价……
　　任昭衍问：“如果我想要毁掉他，你会怎么做？”
　　“我会帮你。”穆少恭想也不想就回答“你想做什么都行，只要别让自己吃亏就可以。”
　　要是让赵郢听到这样的话，他估计能被气得七窍生烟，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穆少恭把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到任昭衍身上了。
　　得到答案之后，任昭衍没什么反应，他在林轻羽床边坐了很久，久到两个人的腿都有些麻了。
　　穆少恭自己无所谓，但是任昭衍才刚醒，不能任由他自己这样折腾，也怕他会胡思乱想钻进牛角尖里，硬是把任昭衍拉了起来给他放松手脚活活血。
　　任昭衍也不抗拒，过来好一阵子才开口：“我要给易铭打电话。”
　　穆少恭点点头，把他的手机递给他，出事那天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在穆少恭这里收着。
　　……
　　易铭本来还疑惑作为公司最高掌权人，任昭衍和林轻羽这些天没有一位在公司出现过，也没给公司里的人传过讯息，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直到任昭衍把他喊到医院，他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任昭衍现在没有说话的心情，所以穆少恭就帮忙将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他。
　　易铭越听越心惊，他也没想到有人能狠绝到这种地步，下意识说：“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任昭衍接了一句：“我才有病。”
　　“……”这话似乎只是一句陈述句，没别的意思。
　　穆少恭叹了口气说：“有的时候人心可比精神疾病还要可怕得多，已经扭曲了的人心，做什么都有可能。”
　　易铭点点头表示理解，看了看坐在床边的任昭衍，又看向穆少恭：“他是你前男友？”
　　“……”穆少恭下意识看向任昭衍，所幸那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心里叹气--就不能别提这一茬了么？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跟赵郢什么牵扯都没有。
　　对着易铭探究的目光，穆少恭再三斟酌只憋出一句：“怪我识人不清。”
　　任昭衍没心情听穆少恭和那个人的什么过去，他只想知道他会被怎么判，能不能把他钉死在监狱里永远出不来。
　　易铭说：“想让他判终生监禁的话可能有点困难。”
　　赵郢是犯了不少事，但是除了林轻羽这一次重伤之外，任昭衍其实没有受到太多实质性的伤害，就算有也出不了伤情报告，乔彦那件事直接负责任的是王岳。
　　“初步估算，赵郢做过这些事林林总总加起来，最多十一二年就可以出来了。”
　　“十一二年？”任昭衍皱眉，很是不满“这也太便宜他了。”
　　赵郢对任昭衍做的那些事，但凡任昭衍再脆弱一点，可能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易铭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我总觉得他犯过的事肯定不止这些，毕竟他这些事只是正对任总和穆总，从你们的话中我对这个赵郢有了初步的了解，他估计还做了不少其他事，不限于对穆总的感情，包括他先前突然回御璟的原因，都值得考究。”
　　易铭前任雇主就是警察，所以他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对这类的事情比较敏感。
　　毕竟他先前还能为了钱背叛穆少恭，后来又发现穆少恭的好，这才哭着喊着要回头，
　　穆少恭明白他的意思：“我会找人去调查赵郢先前可能做过的事，也会让我姑姑帮忙，看看能不能挖出什么他犯过的事，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易铭点点头：“我这边也会向法院提起诉讼，肯定想法子让他付出最大的代价。”
　　穆少恭看着任昭衍的侧面出神，好一会儿才应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