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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Silent Fores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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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迫真啊,不管看了几次。”
搬开木箱的顶盖,帕里斯通睨视着箱子里的女性的人体。
被放在一箱防潮的填充材料中间,像是睡着了般紧闭着双眼,胸口没有在起伏。
“虽然想知道的事情还和山一样多……”
他拧开汽油桶的盖子,全部倒在了地上,然后举起插在一旁的火把,走上石阶。
火苗将金色的发丝照成了日暮的颜色。
低头看了眼腕表,离航班起飞还有一小时。
“还剩七个……吗。”
火把一扔,他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地下室。
前往机场的出租车和消防车擦肩而过。
赶在起飞前登机,被引到座位,点开显示屏。
电视台正在插播新闻。
不明的大火,坍塌的房屋,真相永远埋藏在了废墟的底下。
帕里斯通按掉屏幕,看到倒影里自己微笑的嘴角。
他叫住了路过的空姐:“请给我一杯香槟。”
得知这事后,那个人会是什么表情呢?
光是想想就让人期待。
飞机降落在了史瓦路达尼市。
从特殊通道离开机场,帕里斯通在附近的停车场找到了自己三天前停在这里的橙色路斯特。
十几分钟后,他开到了一家爵士乐酒吧的门口。
从门缝漏出里面乐队正在唱着的歌词。
Fall asleep i\'ll watch over you. You\'ll wake when you\'ve had enough.
门开合的铃铛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吧台前坐着的一个女人。
昏暗的光线里只看得见女人的侧颜,恍如撑阳伞的女人那副油画里被轻纱模糊了的轮廓。
“艾莉西亚。”
被称作艾莉西亚的女人支着下巴望向他,笑了。
“哟,副会长大人,好巧。”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哪位黑了我的导航。”
他也坐到高脚凳上。
“哎呀?”她指着自己空空的肩上,“因为我有守护天使一直在帮我呀。”
调酒师将酒杯放到了她面前,“蓝色夏威夷。”百分十之三十是甜甜的凤梨汁。
只尝了一口,艾莉西亚吐着舌头抱怨“太甜了”,直接往旁边推到了帕里斯通的眼皮底下。
帕里斯通从容地喝起了她的酒。
不知是不合口味还是别的什么,他的笑容变得相当微妙:“什么守护天使?”
“吃醋了?”
“当然。”
“明明都在想方设法弄死我。”
哪来这么大的……独占欲?应该叫这个吗?
艾莉西亚叹了口气。
“小葵还是个孩子噢,虽然兴趣是偷窥……要是你银行账户里有黑款的话,赶紧转移吧,不然我家的正义使者绝对会搞你的。”
“什么嘛。你又乱捡奇怪的东西回去了?”
他脸色稍微正常了一丢丢。
“不忍心让一个天才因为脑瘤陨落呀。”艾莉西亚重新叫了一杯威士忌,“所以我给他造了一个电子脑,然后他就像鸭宝宝一样缠着我了,真是的,我家可不是托儿所啊。”
“几岁?”
“十七?”
“那不能算小孩了吧。我们协会的最低入职年龄都有十二岁了,已经是可靠的社会人了。”
“呵。你出现的时候也就这么大。”
“……”
“是不是让你想起自己了?”
“没有。”
“是呢,小葵是个乖孩子,不像某些人,成天只想着弑师。”
“可我还是很感谢你的噢,艾莉西亚。”
舞台上,民俗乐乐队的主唱正抱着吉他低吟着。
女人的指尖沾了点酒液,在木桌上划出一个七的罗马字。
帕里斯通看着液体很快蒸发消失了。
所谓的复制体(replica)。
是由机械与念造出来的个体,共有意识和记忆。
只存在一个灵魂,深埋在被表意识裹挟的潜意识的深层,不断在复制体们之间穿梭,直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复制体。
那个replica就能成为真正的人。
把她们制造出来的人,她们的原型,太过久远,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最早唯一和原型接触过的复制体,为了和其他拥有相同记忆的复制体区分,被原型赋予了艾莉西亚的名字。
“你不生气?”
“诶?噢,那个啊,还好。”
她说。
“虽然她是我的最后一道保险,但没给保险上保险是我的疏忽。”
万一,所有的复制体都意外被消灭时,地下的那个就会醒来。
……虽然已经被帕里斯通毁掉了。
帕里斯通晃了晃杯中液体:“蓝色是我今天的幸运色哦。”
“你算是哪门子少女啊……”
居然还信这种东西。
“那就把名字从ICPO通缉令上面消掉。蓝色通报级别的话,只要拜托老朋友,随时都可以调出上一次定位到的信息。”
“!”
“现在已经不是靠大头贴和双脚找人的时代了噢,明明有更便利,更有效的方法。”帕里斯通愉快地给出了建议,“这点你的守护天使最清楚不过了。艾莉西亚,你也最好别一直埋头呆在文档资料室比较好噢。时代的变迁就在弹指之间。”
一曲毕,背后的歌手短暂停顿,紧接着再次拨弄起了吉他的弦。
“你的复制体——”
“我也是复制体。”
“你会赢的。”
“我不想赢。我们都不想。”
“我可以让你赢。”
“我该走了。”
艾莉西亚跳下凳子,站着一口喝完了威士忌。
“帕里,你还是一心想着搞死我的时候比较可爱。”
被这么称呼的青年愣了下,差点把酒撒到手背上。
“等等,这就走了?”眼看要被丢下的帕里斯通震惊了,“为什么还要特地把我叫过来?”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脸啊?”
“!”
歌声大到听不清楚周围的环境。
Here they come my lambent fireflies. Surrouding you lighting up your trail.
“没有晚安吻吗?”
“等你躺进棺材里的时候再说吧。”
“……真叫人期待啊。”
结账时,帕里斯通多给了歌手几张小费,而她接过了之前寄存的大衣。
跨出两人的休战区,听到身后引擎渐渐远去的噪声,艾莉西亚在街头抬头注视着闪烁的星星,脑海中出现的却是另一幅火烧云的橙色天空。
大学医院前的广场花园里聚集着许多白鸽。
头发半白的教授从一天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坐在沙发上一边怀念着过去,向自己的得意门生问道:“你晚上会做梦吗?”
“?经常做梦是睡眠质量下降的标志,教授,压力过大的话,建议您去和大学的心理咨询所谈谈。”
“……”
教授噎住了。
想装逼,可学生不鸟他。
“被压抑的欲求以梦的形式出现,是否意味着潜意识和表意识所追求的东西截然相反呢。”
他的老朋友,一个惹人怜爱的傻子,为了获得人的喜爱接受了他们的实验,获得了无上的智慧的同时,却使他变成了一个自负的混球。
靠着窗檐的学生望着楼下被跑动的小孩吓飞的白鸽。
她对这段陈年旧事表达了感想:“朋友?只是实验品而已。”
过去的实验失败了。
提高心智障碍者的智商的脑部改造实验,在实验对象被证实一度成长的脑部最后衰变至了比原来还要糟糕的状态后,研究资金被撤走,一辈子的成果被推翻,加上来自妻子的压力和指责,教授的同事抑郁自杀,而当时还在研究生一年级的学生则由现在的教授接手。
学生用一年半读完了硕士的课程,在六十多个研究所的大佬面前完成了面试,顺利成了他指导的博士生之一。
然而这个聪慧学生却选择了这个勉勉强强获准重启,没什么前途的研究计划。
至于是为了继承前任导师的遗愿,还是真的期待这个项目能够开花结果,挽救无数心智障碍而备受欺凌的人们,教授不得而知。
他看到年轻的学生弯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袋爆米花,面无表情的咀嚼着,顿时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这个学生,成绩全A,前途无量,只是总觉得哪里欠缺了重要的一块。
半夜,教授接到了大学精神科病院的联络。
据说下午不知为何,鸽子突然骚乱,把围着病院的铁丝网的锁扣勾开了。
所以,就是。
他们上周刚做好实验手术的病人,逃跑了。
回复完教授的邮件,学生关掉了电脑。
好了。
已经把那个试验品送到那边去了。
之后就看那个人会怎么用了。
她们现在还不能被消灭掉。
不然,就没人能继承自己的研究了。
“欢迎回来,艾莉西亚小姐。”
对着六块屏幕的少年以难以用肉眼跟上的速度敲着键盘,头也不回。
“我回来了。晚饭已经吃过了?”
“嗯。”
“又是泡面?”
“我只买通过食监局审查被定为安全级别的食品。”
“不是这个问题……”艾莉西亚揉了揉头发,拍了下椅背,“过来吧,起码拌个蔬菜沙拉我还是会的,小孩子要注意营养均衡。”
“我不是小孩子。”
葵蓦地停下手指,虽然语气冷淡得不像自己连着跨越五个城市追过来的人,却还是乖乖照做了。
第一天按住她家门铃的葵,和雨中路边的纸箱里的小狗一样的眼神。
从客厅里传来葵哼的旋律。
艾莉西亚觉得好像有点耳熟。
“我说过的呀,偷窥是我的兴趣。”叉着顽强的小番茄,葵稍微扬起了一点浅笑,“不过,要是您跑到完全信号屏蔽的地方,我也就束手无策了。”
“那啥,商量个事情。”
艾莉西亚打开了未读短信。
“是的?”
“我们家里要多收留一个小孩。”
叉子用力得戳到了碗底,小番茄蹦出沙拉碗,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
葵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