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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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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姑娘,近几日问剑山庄人多,客房简陋,委屈你今晚先住着,明日找师兄给你换间大的。”
一张塌,一张木桌,中间用一面山水屏风隔开,小巧玲珑,干干净净,算不上简陋。
戚蓉追问道:“明日问剑大会,苏盟主当真不会出面吗?”
唐雁回道:“不会,大师兄已经接了平川剑,师父已命大师兄主持明日问剑大会,想必不会出关。”
天色渐晚,唐雁又跟她寒暄几句,告辞离去。
夜已深,戚蓉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问剑山庄这么大,明日问剑大会苏若白又不来,那她去哪里找苏若白,难道上问剑峰?
问剑山庄内,下了一会儿雨,入夜就停了,此刻天边无月,黑云压顶,黑灯瞎火,正宜打探。
戚蓉从她的房间摸出来,避开问剑山庄弟子,找到唐雁说的后院石林,进了后院石林,四处寂静。石林的每块巨石约有两层楼高,一不小心倒下来能压死四五个弟子了。这地方乌漆麻黑的一片,她靠着微弱的光走了许久,还没走出石林。她又往另一条路走了半晌,还是走不出去。
这石林,似乎不是普通的石林。
戚蓉用刀在身旁的石头上划一道,往右边的路走,半盏茶的功夫,又回到原地。
是座石林阵,这问剑山庄真不愧是江湖名门,财大气粗,这么一座园子,园子里住得还都是江湖高手,还得用阵法框起来。
戚蓉四周望去,寂静无声,四处无人,纵身一跃窜上旁边的石头,打眼望去,这里并没有人把守,空荡荡的一座石林中,一个人也没有,连弟子巡逻都在前面房舍就止步。
甚是怪异呀,近几日问剑山庄鱼龙混杂,以问剑山庄财大气粗的做派,应该同方才进大门那一路一样,十步一弟子巡逻,百步一座瞭望台才对。怎么进了庄,反而守备松懈。
这石林阵阵法简单,用洛河九宫的法子排列,是一个巨大的九宫,这种阵法,一般来说都配着箭阵布置,踏错一步,就会触动箭阵。脚上生风,飞快越过石林阵。
戚蓉下定决心,来都来了,往后山看看去,先去探探虚实,踩踩路,再寻一个月黑风高夜上问剑峰。
后山脚下,并没有路上问剑峰,独沿山脚依山建了一座小楼,小楼共两层,样式像是祠堂。戚蓉走近细看,匾上写着:问剑二字。
貌似,又不像是祠堂。
戚蓉绕到小楼侧边,纵身一跃,轻巧的挂上了墙角,这里有一块浮雕遮住,正好能避开祠堂内人的视线。
小楼内结构简单,门内是一个四方堂,堂中少花草,只有门口种着一棵腰一般粗的桂花树,台阶上去,屋内匾额挂在正中,匾额之下,供着一把长剑。
蒲团上还跪着一个人,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看不见脸。
门外过石林陆续走来五位老头,进了祠堂。这五人能进问剑山庄祠堂,应该在问剑山庄地位不低。只听一人道:“少主,不知少主这个时辰叫我们来此,是为何?”
祠堂内,跪着那人起身背身站着,问剑山庄几大前辈没上台阶,只停在台阶下。
“孟师叔,明日大会,将真相公之于众吧。”
最前面的是一位长着花白胡子的老头,正是方才说话的人,他蹙眉道: “青衣,成大事者,不可不懂取舍,问剑大会过后,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不会拦你,但明日,说什么都不行!”
身后有人附和道: “是啊青衣,问剑大会就在明日,不能前功尽弃呀!这事儿若传出去,你有没有想过问剑山庄如何?你又如何?”言语中带着急切。
青衣?苏青衣,云山下唐雁那个眉间有一颗美人痣的白净师兄,他居然是问剑山庄少庄主,那个即将要做问剑盟盟主的人?
苏青衣回身,果然是一张熟悉的脸,他苦笑道:“孟师叔,就是因为问剑大会在即,我们才更要说,不然,才真是在毁我义父的声誉。”
“江湖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我义父应战了叶前辈。此刻冀州城中,江湖人士齐聚,多半都是为了这场比武。如果不公开真相,问剑大会后,叶前辈来了,我义父没来,我义父必会饱受非议,挂着名不副实贪生怕死的污点。他一生义薄云天,行侠仗义,身为人子,身为人徒,怎么能让他……”他顿了一顿,转了话头:“如果青衣为了一己私欲就让义父受此侮辱,那我也就不配做问剑山庄的庄主问剑盟盟主,忝为剑圣之徒。”
戚蓉疑惑,唐雁不是说了苏若白在问剑峰闭关吗?难道是闭关走火入魔了,怕打不过叶擎问?不对!如果只是受伤或走火入魔,出面推迟比武便是。叶擎问是大侠,爹爹曾经说过,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决胜的关键往往在于细枝末节,受伤这么大的事,叶前辈要跟苏盟主比武,肯定不屑乘人之危,应是苏若白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出面,苏青衣才会这么说。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苏若白不能出面,而这个原因问剑山庄还要隐瞒呢?连唐雁都不知道。
难道这闭关不是闭关,是闭了气不成。
孟师叔叹气道:“那问剑山庄又当如何?众人尽知,问剑山庄庄主就是问剑盟盟主,你将真相大白,问剑盟三十八个门派,你的剑法还没大成,问剑大会上,你可有能力压群雄,坐上盟主之位?问剑盟是你师父一手创立,问剑山庄如果不再是问剑盟之首,才是给你师父蒙羞!”
苏青衣愣了半晌,面色微变,有些惴惴不安才道:“青衣会尽力。”
“青衣,师叔答应你,待问剑大会过后,会将真相告诉你,大白于江湖,只剩下这一日,你为何又要旧事重提?”
苏青衣低下头,眼神有些哀伤,“师叔当真会这么做吗?那又为何,要让所有人瞒着我,叶前辈下战帖的事?”
“这……”
听得正认真,头顶突然一声传来不合时宜的哈欠声,风吹过,然后屋顶滑落一片瓦,戚蓉寻声抬头看去,头顶挨这座浮雕连着屋檐,在屋顶远处上还躺着好大一团黑影。
戚蓉一惊,好家伙,原来梁上君子还不止她一个。
这问剑山庄怎么回事儿?堂堂江湖一流帮派,一晚上同一地方还能遭两回贼!
仔细盯着看了一会儿,不禁暗忖,以后偷听还得多学学,挂墙头多累呀,手都酸了。再看看别人,躺屋顶上,吹吹风,听听别人家私密,惬意得很。
“什么人!”祠堂内传出一声怒斥,险些把戚蓉吓得腿软跌下去,戚蓉心里一慌,心虚的一动不敢动,莫不是她也暴露了?
戚蓉闭气噤声,一点声音都不敢出,抬头一眼不错的看着那团黑影,方才那声音,可是那边传来的。只见那团黑影不慌不忙伸了个懒腰,背过身来,似是对着她摇摇头。
“嗡”的一声,几枚柳叶镖直勾勾朝屋顶那团黑影插去,黑影起身灵巧躲过,脚尖点在屋檐上轻轻一掠,不过一瞬,飞身而来,脚踩在戚蓉头顶的墙头。
好快的身手,怪不得方才察觉不到还有别人。
“何方小贼!胆敢到我问剑山庄撒野!”
黑衣人讪笑两声,解释道:“若在下说,是在下先来的,前辈能信吗?”
他身材修长,大半夜穿着一身黑衣服,活脱脱就是飞天小贼的装束,没带面巾,一张面孔清俊,容貌出色,腰间挂着一管玉箫。
白胡子大叔气得脸色通红,右手按住左手佩剑的剑柄,“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白胡子身后几人一涌而上,拔剑朝着他面门攻来,黑衣人轻轻一跃,如一阵风掠至对面祠堂屋顶,忙摆手苦道:“前辈手下留情,在下当真无意冒犯贵庄,真是有人相邀,让在下在此等候,谁知紧等不来,又不敢失信于人,这实在犯困,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在下等的人没来,众位前辈倒来了。”
大半夜,在问剑山庄的地盘,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的趴在人祠堂墙头与人相邀?谁信谁傻子,戚蓉不由腹诽。
花白胡子老头剑眉一竖,果然气得不轻,显然不信他那套不靠谱的说辞,拂袖怒道:“废话少说,拿下!”
戚蓉不敢探头,怕被人当做这人同伙一起当贼砍了。又不敢弄出大动静,让他们反过来追自己,只能挂在墙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退两难。此刻祠堂内打得火热,那黑衣人身形轻快,被几人追得在祠堂墙头屋顶窜来窜去。
这人一身轻功尚可,身形翩翩,身轻如燕,奈何问剑山庄都是用剑高手,四人一拥而上,不过几招就把他逼得无路可退,四角重合,长剑出鞘架在他脖子上。
只听当的一声,这人趁空挡处,用纸扇挑开其中一把长剑,随着折扇转了一圈,如落叶一般一跃至三丈远。
好身手!戚蓉偷偷看了一眼,这人实在生了一副好面容,让人挪不开眼,那苏青衣眉间那颗美人痣,该长在这样一张面容上,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
等着看他大显身手,下一刻,他苦叫一声,苦着脸求饶道:“不打了不打了!在下一介书生,哪里是各位前辈的对手,这一剑下去把我头都削掉了,各位前辈,苏少庄主,当真是有人相邀,不信你们看。”说着,还当真从怀里掏出一张纸。
戚蓉将头抬起来一点,正好看见他将纸递出来,居然是真的,所以他不是贼,自己才是。
这地方是祠堂,在问剑山庄夜半私会选这么个地,实在是挺令人……匪夷所思的。
几位长老脸色巨变,面面相觑,苏青衣缓缓走出祠堂,接过纸条看了一眼,黄纸上写着:今夜戌时,苏家祠堂,静候。
苏青衣低着头,看不出神情,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捏成一团握在手中,对那人拱手道:“一方折扇,一管玉箫,若我没有猜错,阁下是知知堂’不知’公子方门主吧?”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这是江湖中一个极有名的组织,知知堂,而知知堂的主人,号不知公子。
此不知非彼不知,这个不知,是无所不知的不知,江湖之事无所不知。
据说,只要你能付得起钱,知知堂可以将你想知道的所有尽数相告,包括江湖秘闻小道八卦。只是,江湖中少有人会花钱去买这似是而非的消息,买了也不敢大肆宣扬,因此知知堂在江湖中,勉强只是个小门小户。
但他有一个雅号:温润如玉不知公子。
方诩之将手中纸扇一收,往另一只手拍了两下,他拱手道:“不怕苏少庄主笑话,我那知知堂赤条条一座,就得在下一颗独苗,实在算不上什么门派。在下姓方,名诩之,不过是一介闲人。”
苏青衣沉默片刻,才道:“罢了,既然是误会,方公子请便。”
方诩之松了口气,“多谢。”往外走了五步,一柄剑拦住去路。
花白胡子老头孟长老黑沉着脸,一脸不悦,“方公子既然在此,关乎问剑山庄秘事,不能草率,无论公子是何缘由,今日都不能走。请方公子去后堂待两日,待问剑大会过后,自会放你走。”
方诩之忙道:“孟前辈,在下等了半天人还没来,我就躺在上面睡着了,可当真一个字都没听见。”
“孟叔。”苏青衣抬眼望着花白胡子,神色晦涩不明,“当真要如此吗?”
“少主可以不顾大局,老头子们不行。请少主顾全大局,莫要因为一时犹豫,错失良机。”孟长老声音干涩,有种不容拒绝的威严。
身后四位长老纷纷上前劝道: “请少主顾全大局!”
“少主!不可放他!”
苏青衣感到有一丝无力,抬头不知看向何处,半晌才转身出了祠堂。
此时天边无月,阴沉沉的天。风吹过,有股浓烈扑鼻的桂花香。
孟长老望着苏青衣的背影,闭眼叹气道:“还是太年轻了些,带下去吧,好好看守。”
方诩之也同时叹了口气,幽幽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今日果然不宜出门。”
话音刚落,方诩之故技重施,挥动手中折扇去挑前面拦路的长剑,孟长老早有防备,捥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朝他面门削去,剑气擦着头皮过去,方诩之弯腰躲过。这剑又快又狠,险些削掉他半个脑袋。他僵了一会儿,又一剑迎面而来,他躲闪不及,连连后退,摔在地上。
戚蓉这会儿算是看出来了,太师叔天天骂她绣花枕头一包草,今日可见到真的了。这货,空有一副好皮囊和一身还算过得去的轻功,功夫就是花架子,连那花白胡子三招都接不住。
正在此时,只听一人道:“住手!”
这声音略有些沙哑,但能听出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这女子咳了几声,有点中气不足:“孟叔,放了方公子,是我邀他来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