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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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构成杀伤力的咒灵奄奄一息地躺倒在地，从远处看去如同一摊烂肉。或许因为最初吞食的第一人也是山崎，它的声音还保有那个男生的原样。咒灵的眼珠胡乱地转动着。
藤岛香海的靠近让那些眼珠一下子定住，齐齐看向她。
这个人类只是蹲下身，轻声问道：“可以告诉我，山崎君还在么？”
咒灵呼哧呼哧地喘气，咒力的高速流逝让它根本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个倒霉的人类已经死透了。藤岛香海见它没有反应，又重新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啊啊人类真烦。嘁，反正都要死了。
这么想知道，就如你所愿都告诉你好了，只要你可以接受的话。
“赫赫……”
正在高频率眨动的眼珠们慢慢融合在一起，形成了犹如等身镜大小的巨型眼珠。充满恶意的咒灵打开了融合于它血肉之中的山崎的记忆匣子，将他的恨与痛苦统统呈现于藤岛香海的眼前。
*
调整学校内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的学生的比例，是近两年日本政府同民众协商后的结果，国内阶级固化本是必然现象，但施行此举也是必然，以防引起公众抵触情绪。
由此，扩大特招生比例的政策便在这所在东京以升学率著称的高中实行起来。
从关西的乡下考入这所东京高中的山崎，是个名副其实的天才，当然，单指学习这方面。听说一些东京人会称呼来自其他地方的人“土包子”，因此他很早就做好了自尊心受挫的准备，忐忑地踏入了这块繁华的地区。
一开始，的确有各种不适应的地方。
像是饮食、口音、穿着。
这些不一样的地方让他同四周格格不入。再出众的学习能力也无法帮助他改变某些现状。
只要对象是他，似乎不管怎么做都会被同学看不起。在得知他受欺负也不会回嘴动手的情况后，针对他的欺凌现象越发严重。更衣室被剪坏的运动服，被逼到实验室的墙角下跪吃虫，老师的冷眼旁观……
他害怕的事情都一一发生了。
但如果能够熬过前两年，然后在第三年争取保送的机会、尽早逃离就好。山崎只能忍耐着。不过意外事件总是会如期发生，如同刻在人生尺度上的数字，在进行到那一阶段时便会按时显现刻度。
“真了不起啊，山崎君。”那一天在公告栏查看一年级排名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女生的赞叹声。什么？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由于是午休时间，四周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们二人。
“每次都是第一名，像我的话。”女生走到了他身边，山崎不敢扭头去看，因此只能看见对方纤细的手臂伸过来。她用手指在名单上由第一名划到第八名，“找到了，又是第八名，果然有山崎君在的话，想要取得第一名是很难的啊。”
第一名什么的，侥幸而已。
其实第八名也非常厉害。山崎心想，强装镇定地将视线落在“第八名”旁边的名字上。虽然不敢直视她，但是很想知道对方的名字。
他如愿地看见：“藤岛香海”。
山崎想起来，就是那个时常被挂在男生们嘴里的名字。伴随这个名字的是一系列的标签，比如一年级新生中最想交往的女孩、认真、按时回家、钢琴弹得超级棒、眼睛很漂亮之类。原来身旁的女生就是藤岛香海。
“嗯，山崎君你刚刚说了什么？”
原来刚才在不自觉的时候，他将心里话脱口而出了。“不、不……”他使劲摇头，脸红得发烫，“只是觉得藤岛桑也很厉害，兼顾学习和弹钢琴。”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女生轻轻笑了出来：“没有才能的我得很努力才能赶上大家呢，山崎君就不一样了，是大家心目中一座最难超越的大山呢。”
那是一年级时候发生的事。上了二年级后，他开始偷偷地注视人群中的藤岛香海，偶尔会因为学习而产生交集。不像其他男生那样用粗俗的眼光看待藤岛香海，他认为对方最大的优点是真诚。
这让他觉得藤岛香海比任何人都可爱。
如果说第一次告白是他觉得不得不做而仓皇下定决心的产物，之后招致了变本加厉的欺凌也没有让他后悔，那么第二次告白是在他做好一切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进行的。一起看电影吧。
虽然，他很清楚，藤岛香海对他并没有任何超越同学以外的看法。但是他还是想尝试一下，好让自己能够放弃、安心准备第三年的东大考试。最后是意料之中被拒绝了。
“抱歉，山崎君。”浅绿色的双眼在看向任何人任何事的时候都很温柔。拒绝他的告白时，语气也很温柔。藤岛香海是这所学校里最好的人了吧。
“没关系的，请不要在意！”像我这样的人，你不喜欢也是正常的。
那一天山崎落荒而逃，结果放学后就被围堵在卫生间。在被殴打的时候，他的意识渐渐游离于半空，使得他听不清四周的声响，仿佛快要死掉了一样。意识稍稍恢复的那一刻，他清楚听见。
“喂像你这样的家伙，从出生起就注定是失败者！”为首的家伙得意洋洋的嗤笑声回荡在不大的隔间里。接下来，他的头被一下下地浸在马桶中，除了极度的屈辱感，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情绪。
流淌的水声中夹杂着那个家伙离去时不屑的说话声。
“一辈子被我们踩在脚底吧，垃圾。”
*
怨恨来自于人心。那么怨恨的源头呢？
山崎像死尸一样躺在卫生间里，脑海里唯有一个念头：杀掉他们……
“不满足、不满足啊……再多恨他们一点，再多一点……”趴在隔板上的咒灵缓缓张开了嘴，一个又一个的肉团从它的嘴里吐出，密密麻麻地落在男生的身上，吸食着无比甘美的恨意。
由爱生怨，由怨变恨，无限流转，始尾相合……
想要回到最初获得解脱么？那就被它吃掉。
然后它会代替他吃掉痛恨的家伙，还有他喜欢的人——那个叫做“藤岛香海”的人类女孩。话说单相思什么的，蠢爆了，吃掉就好了啊。直到被那个看上去就很毛头小子的咒术师打败前，咒灵始终这么认为。
不过遗憾的是，藤岛香海原原本本地活着，那些欺凌的家伙也活得很好，拖出来还没放入嘴里的那个人类小子也被咒术师救下。
从始至终，死得只有被排挤的山崎而已。
*
“原来……如此。”
藤岛香海垂下眸，似乎不敢置信般低低地重复道，“原来如此。”
一切的真相就是山崎被班级男生集体欺凌了整整两年，而其他人对此冷眼旁观，任由恶意的传言不断散播、发酵。身处其中的藤岛香海浑然不觉，依旧遵照着藤岛家族的安排上下学，保持与同学正常的社交。
但如果再仔细一点的话，一定可以察觉到山崎的艰难处境。
当看到自己在山崎记忆中扮演着如此重要的角色，藤岛香海止不住心底不断扩散的负罪感。没想到那些只言片语竟然给予了山崎如此巨大的力量。然而，那是他努力之后应该得到的赞美。
正如她，终日练习着自己并不喜欢的钢琴、参加诸如插花课和家政课此类的课外课程，都是为了获得家族的认可。而如今山崎始终得不到同学们的认可，究其根源，真的仅仅因为出身么？
正在她出神之际，不远处的伏黑惠突然开口。
“咒灵要消失了。”
藤岛香海下意识抬起头。
咒灵消失是无声无息的。
如同它的出现。它几乎快要忘记了自己从何而诞生。像学校这种地方，本来就容易产生怨气。很久以前，这所学校里的一个学生因为被老师当众训斥，下课后就跑到角落对着墙壁狠狠地踹了一脚，于是最初的怨恨就混沌地形成了。
它的欲望来自于人类。
“香海桑……可以看一看我么……”
咒灵将山崎最后想对女生说的话通过嘶哑的声音表达了出来。至于其他，就与它无关了。所以说果然，所谓人类、就是明明简单却又故作复杂的生物……不满足的话，吃掉就好了啊。
愤怒的话，吃掉就好了啊。
喜欢的话，吃掉就好了啊。
“抱歉，山崎君……”
藤岛香海通红着双眼，伸出手试图去触碰那团污浊的肉团。然而，还没碰到，咒灵便彻底消失在了空气中。而那被咒灵吞食的男生，也随之永远地消失了。夜里的这所高中，再次归于沉寂。
唯一证明过它存在过的，只有地面上的残秽。
但咒灵真的就此消失么？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又会以某种契机重新汇聚。明白这一点的伏黑惠看着这一切，在女生失力向后倒下前，迅速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扶住她。
他低声自语：“看得见咒灵的……普通人么？”
看来要去问那个人了。他俯身抱起昏迷之中的女生慢慢地向外走去，黑白两条犬紧随其后。在警车灯光出现在视线可及范围的那一刻，两条犬瞬间消失不见。空旷的校园很快就被警署的人所占据。
伏黑惠将藤岛香海交给警方，随手出示通行证件，然后快速地离开了现场。“2018年4月东京都宇宫高等学校咒灵事件”就此结束。本周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