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昧浮生》六夜澜

8、救命稻草

　　半跪在地的桑渺望着半空中得意的魔人冷笑一声，“呵，我是不是该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倒是你这个魔人手段不怎么样嘛，憋半天的大招也就尔尔。”
　　那魔人看着地上那面色苍白的红衣女子，森冷的笑意爬上嘴角，“功法不怎样，嘴皮子倒是厉害，希望你的骨头跟你的嘴皮一样硬。”
　　森然的杀气扑面而来，桑渺试着凝聚灵力，可刚刚那一击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灵力，如今灵力溃散，竟是再挤不出一分一毫。
　　桑渺心底焦灼，神色却是波澜不惊，只冷冷反讽道：“魔族之人都跟你一样废话连篇吗？我猜你根本不会杀我，你留着我还有用，不然刚刚那一下早可以了结了我！”
　　魔人眼底闪过一丝讶然，这女子当真聪明。竟能从刚刚那一击看出他的意图。
　　“哼，就算现在不杀你，过不了多久你也要死，反正都要死在我手里，早死晚死都要死。”
　　桑渺暗暗舒了一口气，果然被她猜中了，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不用马上死就好，只要拖到长风搬来救兵，她就有救了。
　　“呵。”桑渺倏尔勾唇，冷冷一笑，“我竟不知自己对阁下还有利用价值，不会是你怕打不过天界的人，要拿我做人质吧？”
　　“可笑，我堂堂魔蝎大人竟会怕天界那些绣花枕头，他们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魔蝎的脸上尽是骄傲自满，半晌，目光转向桑渺邪邪一笑，“好你个丫头片子，想拖延时间搬救兵，你以为我那么好骗嘛！”
　　桑渺愣怔，完了，忽悠不过去了！
　　魔蝎从半空飞下，五指如勾，笔直地朝桑渺飞扑而来。
　　忽然之间，一阵细微的金色灵力如有生命般缓缓出现在桑渺的面前，在她周身结成一圈金色的屏障，那金色的光芒如水一般徐徐流动，看着不堪一击，却结结实实地挡下了魔蝎这一击。
　　轰然声响，如泰山般压下的煞气撞上她身前的金色屏障，刹那之间，浩瀚如海的煞气陡然停住，堪堪停在了她的鼻尖处。桑渺再睁开双眼时不由得瞠目结舌，眼前的金色屏障依然围绕在身前，而魔蝎竟然被弹出数十米远。
　　魔蝎看着那金色的沉韵之光缓缓沉下了脸，哼！不过一层结界而已，他倒要看看能挡下他的煞气，是不是能挡得下他的魔电。
　　魔蝎默念法诀，快速挥动着双臂结印，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往桑渺身上打去，桑渺惊恐地睁大双眼，结果发现那黑色闪电落在金色屏障之上，金色光芒霎时染成了浓郁的金色，化成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将桑渺四周的黑色闪电尽数湮灭。
　　那光柱的威力之强，让魔蝎不得不调动魔力才能敌住对着那道金光从灵魂深处衍生出想要臣服的本能。
　　魔蝎转身望向四周，表情虽不动声色，却压不住心里的惊惧和胆寒，他已是魔界十君之一，三界中甚少有人能让之臣服，除了那些为数不多的上古神祇……
　　“咔嚓”一声脆响，大地陡然裂开一条幽深的缝隙，缝隙之中的风声好像阵阵厉鬼哀嚎，感觉那道金光似乎要划破天地，将这青丘一分为二。魔蝎心下一突，面色大变，重喝一声，手里黑芒大盛，正准备全力以赴之时，突然那金光偃旗息鼓消失不见，徒留下满是沟壑的大地和灵力散尽瘫倒在地的桑渺。
　　魔蝎眼里的惊恐再也压不住，天地间竟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一击，整片密林一片狼藉，稳住心神的魔蝎陡然抬眼，双眼直直望向前方，凝声道：“阁下，究竟是谁？”
　　桑渺循着魔蝎的目光回头，这才有机会看清“恩公”的样子。那人身着玄衣，衣角处绣着红色繁复的花纹，有一种古朴而神秘的感觉。轮廓分明的脸，乌黑修长的眉，深邃濯黑的眼，目光中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沉静，桑渺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个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魔蝎面色深沉地看着来人，冷声道：“阁下究竟是谁？为何要救这丫头？”
　　古渊的目光扫到桑渺时一闪而过，并未有过多停留，只是冷冷地看着魔蝎，声音里有隐隐的不耐烦：“本尊的名字，你不配知道，至于她，没想救她，只是不想看到有人在吾面前死，等本尊走了，你可以慢慢杀。”
　　桑渺挑眉，现在的神仙都这么傲慢无礼又冷血无情吗？
　　魔蝎眼里露出点点惊疑，眼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想来在天界的地位不低，在没把握全身而退之前，他还是尽量不要与他交手。
　　“哼，天界之人一向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我怎知阁下不会在暗处发难？”
　　古渊眉头微皱，眼里划过一抹金光，语气如冬夜般冰冷：“不过区区一介魔君，口气倒是狂妄，天界的行事准则还轮不到你来指责。”
　　桑渺在古渊不怒自威的威压下微微颤抖着，甚至能在他身上感觉到一种模糊的心悸，这种感觉，她还只有在千百年前面对天帝琨禹时才遇到过。
　　魔蝎握了握拳，冷声道：“既然如此，阁下说不会插手我的事，希望能言而有信，说到做到。”
　　古渊挑了挑眉，没有出声，只是缓缓移动脚步，正想绕过桑渺，桑渺怎么可能放过他这根“救命稻草”？
　　桑渺一个“饿狼扑羊”的姿势扑到古渊的脚下，抓住他的袍角，望着他的表情五分凄惨，三分可怜。
　　“仙友请留步，咱们也算认识，怎可见死不救？”
　　古渊微微眯眼，看着脚下匍匐在地狼狈的女子好半晌，“你是？”
　　桑渺满头黑线，这人什么破记性！明明数日前才见过。无奈何，桑渺只能舔着脸解释道：“数日前的晚上，咱们在方褚山见过呀，你不记得了？”
　　古渊微微皱起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应是想起来了。
　　“本尊为何要救一个毫不相干之人？”古渊冷冷说道。
　　桑渺嘴角微抽，讪讪笑道：“咱们好歹也是天界同僚，怎可说毫不相干？”
　　古渊将攥在桑渺手里的衣角一抽，神情冷漠地打量着她：“本尊并没有像你如此丢脸的同僚。”
　　桑渺一向觉得生死面前无大事，包括面子啊、自尊什么的，一到生死关头，想的当然是如何活下去，面子和自尊是要在生命没有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才能有的东西。就像现在，一位在旁边等着杀她，一位有能力救她却是位冷血无情的主，桑渺绞尽脑汁想着说服他救自己的方法。
　　古渊拂了拂衣袖便要离开，桑渺被甩开的手又重新抓上了他衣袍的下摆，“仙友，只要你肯救我，我做牛做马报答你。”
　　古渊满脸厌烦之色：“不必，给本尊做牛做马的人多得是。”
　　桑渺无可奈何使出了她的杀手锏，揉着眼睛“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泪。
　　古渊挑了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说道：“本尊最喜欢把人弄哭了，你再哭得大声点，上一次把人弄哭还是几万年前。”
　　桑渺的哭声顿时哽在喉咙里，如此油盐不进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见，桑渺顿时恼羞成怒，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古渊的胸口怒道：“你个面瘫脸，大冰块，以为自己修为高很了不起，你以为修为高就可以这样无视我这种修为低的人，像你这种自以为是，傲慢无礼又猖狂自大的神仙，我肯定天上地下没人愿意搭理你，姑娘我今天就不用你救了，大不了一死，二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桑渺深觉此时自己一口气说完这段话，有戏本子里那些将军上战场时的英勇悲壮，殊不知此时她的样子落在古渊眼里却是另一副模样。
　　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嘴角带血， 一身红色长裙沾满灰，眼里满是惊惧与恐慌，模样实在是狼狈至极。
　　古渊唇角噙笑，盯着她看了半晌，淡声道：“本尊改变主意了，你，吾救定了。”
　　桑渺惊愕得瞪大双眼，这个人怎么如此喜怒无常难以捉摸？
　　魔蝎手中变出一柄方天戟，杀气腾腾地指着古渊，怒喝道：“天界之人果真言而无信，卑鄙无耻，说好了不插手，这么快就改变主意，拿把我当猴耍，以为我魔界好欺负吗？”
　　古渊瞟了他一眼，挑眉道：“本尊何时答应你不插手？”
　　明显敷衍的态度气得魔蝎直跳脚，方天戟怒指古渊：“今日便是同归于尽，也要让你知道我魔界的厉害。”
　　话罢狂风大作，自魔蝎身后吹起一股魔瘴，魔瘴迅速将密林笼罩，黑蒙蒙的魔瘴中出现数列手持重械的甲兵。
　　桑渺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吓了一跳，忙躲在古渊身后，古渊倒是淡定，还动手在桑渺身上设了一个结界。
　　魔蝎一声令下，甲兵们前仆后继地向他们扑了上来，甲兵们虽是人形，眼睛却如豺狼般泛着狰狞贪婪的幽光，手中的武器在一片幽光中泛着森冷杀意。
　　放眼望去，甲兵们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紧，桑渺瑟瑟躲在古渊身后，她向来有密集恐惧症，乍见此景浑身都冒了鸡皮疙瘩，也顾不得其它，一味寻思等会儿打起来如何为自己找一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