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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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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垃圾袋拖在地面的声音。
废品回收站,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老板,将这些废品全部换成营养剂。”
回收站的老板从堆满了杂物的柜台中抬起头来,看了眼前的少年一眼。
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倒是很不错,就是太瘦了,很明显营养不良,不过这在这个世界不足为奇。
这个世界这样的人太多了。
自打三十年前虫族入侵后,这颗星球就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即便最后人类战胜了虫族,这颗星球也彻底沦为了一颗废星,严重的资源不足让这里的人们疲于奔命,能够活着就不错了。
老板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垃圾袋,垃圾袋中装满了各种电子仪器,上面还带了些土,很明显是从废墟中刨出来的。
这年头除了废品和命,什么都很值钱,满满一袋子废品也只能换几支营养剂,这年头营养剂就是硬通货。
老板弯腰在脚边的纸箱子里掏了掏,将三支营养剂拍在桌子上,用仿佛含了一口老痰的沉闷声音道:“只值这个价。”
如果是别人的话大概值五支,但眼前的少年……给他三支就不错了,老板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
少年没说什么,取了营养剂转身就走。
……
少年自然就是迟念,不知道为什么他重生了,他记得他已经死了。
也可能是转世投胎,只不过他还有前世的记忆,虽然都是一些乏善可陈的记忆。
这个世界和他原来的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异族入侵,不过环境更加恶劣,整个世界基本沦为了废土,95%的人口在那次人虫大战中丧生,剩余的人们在建立的基地中生活。
迟念则是个异类。
他独自一人在基地外的废土生活,那里有一艘坠落的飞船,他便以那艘坠落的飞船为家。
不过现在的他不能算独自一人了,不久前他捡到了个小孩,现在的他和那个小孩一起生活。
一想到那个小孩,他的步履就变得匆忙了些,出来一天了,小孩只在早上喝了一支营养剂,现在应该饿了。
废品回收站在基地外围,即便他不想和基地有太多联系,但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他需要营养剂。
回去的路上他尽量低调,他不想引人注意,因为这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在几颗石子向他砸来时,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路两边的围墙上站了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这些都是基地的小孩,也是他以前的“玩伴”。
这几个小孩一边用石子砸他,一边愤怒咆哮:“迟念,你还敢来到基地,你这个怪物!”
“滚回去!回到你的废土!不准来到基地!”
“你还想杀了谁!你已经杀了杨叔!”
是的,正如他们所说的,迟念是个怪物。
直到两年前,他和大家一样,也是在基地生活的。
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
他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起那天的事。
那天是除夕夜,十分热闹,平时守在基地外围的【守护者】们也和大家齐聚一堂,喝酒、吃肉、聊天。
迟念呆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大家。
和基地里其他孩子比起来,他总是显得太过沉闷和无趣,就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般。
前世实验体的经历带给他的影响是根深蒂固的,作为一个实验体,他只会依据命令行事,但在这里,没有人会给还是一个孩子的他下达命令。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于无法融入集体一事,他也感到些许挫败,因为前世的他不需要融入,只需要执行命令即可。
但在基地,这显然还是一个看人情的社会。
那天,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守护者】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他一屁股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结实的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他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将酒杯往他面前递,粗着嗓子道:“小子,喝酒吗?”
迟念一边躲一边摇了摇头。
酒精对人体有害,他不会做这种无意义而又伤害自己身体的事。
【守护者】却仍不罢休,他一边将酒杯往他嘴边递一边粗着嗓门道:“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死板嘛,总是看见你一个人独来独往,你怎么不和其他人一起玩?你妈妈当初在你这个年纪可是孩子王,总是和大家打成一片,你怎么就和她不一样呢……”他看着他,眼眶有些湿润,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喃喃道:“你怎么就和她不一样呢……”
“妈妈”、“母亲”,他对那个生下他的女人有印象。
或许是因为重生的原因,他从一出生开始就记事了,即便那个女人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那个女人痛恨他,曾经几度想掐死他,但每到关键时候,又一脸痛苦地松手了,每次松手之后都会掩面而泣,像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他曾经无数次听女人说过:“你不该出生的,你不该出生的……”
他对她最后的记忆,便是女人将还在襁褓里的他交给基地领导,拜托他将他养大,随后便不知所踪。
没过多久,基地的人便在废土之上找到了她。
她已经死了。
迟念静静地看向【守护者】,他能感觉到,这个人在怀念那个女人。
这是人类特有的情感。
基地其他【守护者】在起哄,有人道:“杨炜,没想到你这么深情,这么多年还忘不了迟瑾……”
也有人道:“要不然你收了她儿子吧,刚好她儿子也没爸爸……”
还有人道:“可惜了迟瑾,多好的一个人啊……”
不过这时迟念的目光却落在了男人的后颈上,那里有条手指粗细的凸起,正在扭曲蠕动,仿佛有条虫子正在男人的皮肤底下拼命往里钻。
迟念的目光移向男人的面孔,男人的脸上不再是一副怀念的表情,而是变得呆滞无神。
数十条青筋一般的凸起以他的后颈为中心像蛛网一般蔓延开了去,男人的半边脸暴起了青筋,变得扭曲而又狰狞,青筋从男人的眼眶中钻了出来,仿佛软体长虫一般扭曲着身体向迟念伸来。
这种情况很像他原来世界的【寄生】,一旦被寄生物碰到,人便会失去意识,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迟念想躲,只是搭在他肩膀上的男人胳膊仿佛石块一般僵硬,限制了他的去路。
眼看青筋一般的软体长虫就要触碰到他的身体,一股求生的意志在他体内爆发。
当时的感觉很难形容,好似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爆开了,庞大的热量几乎让他的血液沸腾,他的整个大脑也被这股热量冲得神志不清。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男人已经倒地不醒,他的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胸腔里的心脏已经被人挖去了。
而那寄生种也因为宿主的死亡而枯萎,皱巴巴地缩成一团,宛如一堆枯草般,一半埋在男人体内一半从男人的眼睛、鼻子、嘴巴钻出,在地上缓慢蠕动着,仿佛进行死前最后的挣扎一般。
这幅景象十分可怖。
然而更可怖的是迟念,他宛如一只恶鬼一般面无表情地站在男人面前,他浑身是血,右手拿着一个东西,那东西郝然是男人的心脏。
而他拿着心脏的那只手也不再是人类的手,而是宛如虫族前肢一般的器具,漆黑的甲壳质包裹着他的右臂,闪烁着冰冷的光芒,而他的五根手指则变成了银色尖刀一般的冷兵器,正紧紧夹着男人的心脏。
迟念总算知道生他的女人为什么这么痛恨他。
因为他是虫族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