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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慕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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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宋救下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尚小的魔族,他瞪大着双眼看着身边的魔族同胞们被未勉尽数屠灭。但她从他的眼里看不到对未勉和神族的憎恨,他只是痴痴的望着四周,任由周围横尸遍野,看见无尽的悲凄与孤凉。
那般大小的孩子,眼神里却没有带着生的希望。
但他是想活的。
他只是不想,不想参与这场神魔大战,不想看到两族之间互相厮杀,不想……看到更多自己的亲人就这般逝去。
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也会在这场神魔大战中死去,死在六界守护者未勉的手里。
远处站着一个身着黑衣的长发女子,隔着遍地的尸体,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虽然不知晓她是谁,但应该是个很厉害的人吧。因为那么多上前的魔族,是没有一个人能伤害到她。
他想,终究是一死,死在未勉手里和这个人手中,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他没有,他活了下来。
他被那个黑衣女子护在了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他藏起了他父亲给他的灭神剑。
她是个好人,他不能伤害她。
他的父亲在那场神魔大战中死了。于是,魔族陷入了长达十万年的动乱。
那些残存的大魔畏惧他是魔主之子,在他长到成人之后开始排挤他,煽动各方人马打压他。
在一次暴动之后,他身负重伤,化成了小孩模样,逃离了魔族。他太过疲惫,所以才会毫无顾忌的倒在一个木屋之前。模模糊糊中他看见了一个女子,带着令人困倦的柔意将他抱进了屋里。
他又被人救了,被一个住在无荒山上,叫做宋何的人族女子救了。
……
自从慕祁和华音住进凤凰族以后,我是日日都不得顺心。
那日禾宋离去后,芫溪私下拦住我,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玉盒,恭敬的递予我:“未勉真神,上次在闰文台多有得罪,家师特地让我将此物带来,给您赔罪。”
赔罪?
我有些汗颜,这件事分明是映泛做得不对,禾宋这是给足了我面子啊。
我尴尬一笑,回道:“是凤凰族海涵,我那徒弟被我宠惯了,误闯你们藏宝阁,着实不对!要赔罪,该是我们来赔罪才是。”我是真的想赔罪的,可我实实在在没有东西可赔……
“真神说笑了。”她笑笑,施法除去玉盒上的封印,露出里面金亮而略带血色的石头。
我有些惊讶,这与言予前些日子送来的枳鳞心别无二般。
“这是……”
她笑着点点头:“枳鳞心。”
枳鳞心。
言予之前不是将枳鳞心拿给我了么?怎么又有一颗?我一时有些迷糊,我问她:“六界的枳鳞心有几颗?”
她摇摇头,不知我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独此一颗。”
我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这颗枳鳞心,总觉得有哪个地方不对。
这颗从几十万年前保留至今的珍宝,里面残杂着暴烈的灵力波动,但仍同血肉一般柔软。
而之前那颗枳鳞心,坚硬无比,灵气温和,但其中蕴含的灵力是远远超过了现在这颗……
这世间若是只有一颗枳鳞心的话,那之前那颗“枳鳞心”,到底又是什么东西呢?
我笑着关上玉盒,推辞道:“凤凰族有心了,只是我如今身体尚佳,并未觉得不妥,这般珍宝还是留在凤凰族保藏着较好。”
待芫溪离去后,我还是没能想明白,打算去言予那问上一番,却没料到还没走出阁楼,就被慕祁拦了个正着。
我左右打量一番,华音没有跟在他身边,他此番是一个人来找我的。
在这一个月里,他一个人来找过我很多次了,无论我如何避着他,他总能找到机会出现在我面前。
我礼貌笑出一个僵硬的弧度,点头道:“真神近段时间来找我的次数,会不会太频繁了些?”我四处打探一番,小声加道:“要是被别人看到,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他轻笑出声,蓝色眼里满是晕落的余晖,不像一只白虎,倒像一个纯粹干净的圣灵。
“未勉,你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皱眉不满。我最是烦闷这般言语,为何我一定要和以前一样呢?我就不能做我现在的自己么?只有和以前一般,我才是真正的未勉不成?
他继续道:“我之前听禾宋说,你变得彻底,我还不信……”
我打断他:“我失忆了。”
他似笑非笑,“失忆么?”继而又自顾自点点头,语气轻浮:“那还记得我么?”
“不记得。”我摇头道。
他笑了笑,转身离去,嘴上还不停念叨:“未勉?未勉啊。”
我呆在原地,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眉头紧皱。
慕祁这个人极其奇怪,在众人面前,他总是装作一副纯净的模样,像是高山远雪,纯粹而美好。
但其实不是,他是我见到的所有人里,我最看不清的存在。
他总私下找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像是多年好友偶见的闲聊,但我总觉得他对我不安好心,他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
我觉得他是在刻意接近我,试探我。
但他试探什么呢?我是真想不明白。
华音坐在院里,瞧见我走来便自然而然的给我倒上了一杯茶。
她将茶递到我面前,笑道:“我师父又去找您了?”
她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更加烦闷。
我恶狠狠将茶一饮而尽,我说:“不是说要拦住他么?”
她捂嘴轻笑,微嗔道:“你知晓,师父让我离开,我还怎敢留下来?”
华音性子温软,平日里无事便来我这坐坐,她与任何人都亲和,一举一态都是年轻女子的娇俏。
我连连摇头叹气,华音有日撞见我与慕祁见面,我与她抱怨后,她便答应帮我尽量拦住慕祁。
她不太会拒绝人,我想。
“我确实没想到您这么讨厌我师父。”她眼神放空,声音缥缈,“我师父啊……”等了您几十万年。
她说得小声,我一时没能听清,“你师父怎么了?”
她摇摇头道:“没什么。”
“以前我爹爹还在的时候,玄武山脉总是最热闹的。我爹爹好客,所以大家都愿意来我们这。”她话音一转,笑道:“除了您与言予真神,特别是您。”
“爹爹有段时间里,老是在我和娘亲面前提起言予真神,说言予真神四处游历,但总是不来看看他多年的好友。说起来,我还真没怎么见过您。许是时间太久远了,都快记不得您长什么样了。”
我惊讶的望着她,我说:“但我觉得你挺熟悉的。”
她握住茶杯的手一紧,压下心中的千般思绪,轻声言道:“是么?大抵是因为我长得像爹爹罢。”
“您总是真神里最忙的那个。其他真神们都爱四处游玩,而您却常年待在龙族,守着言予真神。您的眼里除了他,再看不到其他任何人了。”
我脸色微红,却无法出声否认。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上他了,但是每每见不到他的日子,总是想念得紧的。
如果真的要用词来形容的话,那大概是:火烧火燎,很是霸道。
她看着我微红的双颊,调笑道:“瞧,心里也只是他。”
“那我师父怕是失败得彻底。”
“失败?什么失败得彻底?”我不解。
她笑道:“呀,他来找您这么多次都没有说过么?”
我疑惑的看着她,她此番说得,简直吊足了我的胃口,难道还有什么别人都知道,但我却不知道的事么?
“在我还小的时候,慕祁真神常常来找我爹爹喝酒,他喝得烂醉如泥,嘴里念的全是您的名字。后来我去了白虎族,他有一个常年落锁的书房,我有次不小心闯了进去,里面啊……”
“全是您的画像。”
“我师父啊……他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私下找了您这么多次都还未向您表白么?”
表白?
我一度怀疑我是耳朵出了差错,产生了幻觉,他每每见我的那副轻浮奇怪的模样,是像喜欢我的样子么?
好歹也是个真神罢,讨好女孩子的样子怎的这般奇异?
我还未来得及反驳她,鼻尖便拂过一阵兰香,耳畔响起言予清晰的问话:“表白什么?我能听听么?”
我僵硬的扭头一看,言予不知何时站到了我的身边,他神情淡淡,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也不知道将我们的对话听了多少去。
他轻飘飘的看着我,我却感觉身上背着一座大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很是为难。
我有些凌乱,脑子里突突冒出两个字:救命。
我也不知道我由何而来的紧张。
想想又觉得不对,我堂堂一个真神,面容姣好,受到万人尊敬,被人喜欢上难道不正常么?他从没说过喜欢我,还不允许别人喜欢我不成?
想罢,我又有些气恼,从石凳上一跃而起,义正言辞道:“不,你听错了。”
“我们方才在说映泛呢。”我点点头,自信满满的瞎编道。
我压了压嗓子,尖着喉咙,绘声绘色的模仿道:“师父~顺木这个人呐,是个木鱼疙瘩,不会表达自己!私下找过我这么多次,都未曾向人家表白~……”
他一下笑了出声:“你啊……”眼睛透彻明亮,像是装满了烟火的夜空,让我一瞬都移不开眼。
我痴痴的望着他,我说:“要是以后都能像现在一样,多发自内心笑笑就好了。”
“好。”他深深的看着我,沉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