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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夜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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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不愿意,郭邑丰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更没想到,齐红玉的名字居然会出现在大屏幕上,那么多名字都闪过去了,怎么她的就被楚鱼盯上了呢。
想不通很郁闷,这就好比自己算计的毫无遗漏,但是老天就不愿意帮自己。
此事此刻正在开车的郭邑丰很想不通,然而还要送楚鱼过去。
他们到了电影公司门口,哪怕知道了这会人家已经下班了不在这里,郭邑丰还是要送楚鱼来到这儿,他不愿意暴露齐红玉目前的住址,哪怕知道瞒不住,但是能瞒一会是一会。
他们到了电影公司门口,夜色浓重,楚鱼已经下车了,她跑过去拍了拍大门。有个声音在里面问:“谁啊?”
“你好,我找齐红玉,她是你们公司管服装的。”
“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妹妹。”
“妹妹啊,她还没回去?别担心,她跟云升布行的大班吃饭去了。”
楚鱼这下吃惊了,生怕有人强迫红玉,“谁?”
“云升布行的大班,蔡经理,小伙子俊着呢......”
楚鱼匆匆的谢了门里的人,回到车上,“那什么姓蔡的,也是你安排的?”
“别冤枉人啊,我自己就是光棍呢,我有那份好心给人家介绍对象吗?不认识,再问还是不认识。”
看样子不像是假的,楚鱼立即着急了,“我姐一向眼瞎,这次别再看走眼了吧?你快点想办法找到他们。”
郭邑丰就趁着这个时候提要求,“你见到了姐姐不会离开我是不是,我要是没有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我就哭给你看。”
“你一个大老爷们别这么没出息行不行......我答应你,你要是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就住在你们家,要是做了......”
“你打我,打我绝对不还手。”得到她保证的郭邑丰立即启动车子,“先找个公用电话,我让帮派的人帮忙找。”
楚鱼听了,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很快消息传了过来,他们在一家广味饭馆里吃饭。两个人把车停好,进门的时候楚鱼一眼看见红玉了,她刚想过去,郭邑丰扯着她坐到一个角落里。
“你现在跑过去怎么说?‘姐,我可找到你了’,然后你们姐妹两一起抱头大哭。我和那男的大眼对小眼?”
楚鱼看着郭邑丰,“难道不是吗?”
“你就该想想那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请姐姐吃饭?对姐姐是不是另有所图。坐下,咱们边吃边看。”
此时的红玉如坐针毡,倒不是在这种场合里不习惯,而是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请自己吃饭。
这位蔡经理没有说工作上的事儿,而是在介绍自己。“我们家在福建,家乡讲的是闽南语,家里还要一个哥哥两个妹妹,略有薄产,我在沪上有一套公寓......”
齐红玉有些紧张,她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人家已经说到这里了,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对不起,蔡经理,我目前对这些事没有考虑。您是读过书的,又是洋行里的大班,我和您不一样,我......”她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的过去,又怕说出来人家看不起,就把凳子往后挪了一下。“谢谢您,我该回去了,太晚了。”
她站起来要走,这位蔡经理就赶快去拉她。楚鱼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跳出来保护红玉,“放手,你给老娘撒开。”
红玉看到楚鱼,一把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妹妹。”刚叫了一声立即哭了出来。
这蔡经理有些惊讶,看了看着这姐妹两,又看了看楚鱼身后站着的郭邑丰,“原来是你。”
郭邑丰听见忍不住眯着眼,“我们认识吗?”
蔡经理赶快伸手,他本来就是商人,奉行和气生财,“我上午看到齐小姐上了您的车,以为......误会了误会了,鄙人姓蔡,蔡音召。”说着把自己的名片递给郭邑丰,还在打听郭邑丰职业,“不知道您在哪里发财?”
这人长的文质彬彬的,怎么一张嘴就一股钱串子味。
“目前在家吃祖产,没发财的地方。”郭邑丰冷冷的说了一句,看到饭店的服务员过来了,就对抱头痛哭的姐妹两说:“你们先别哭,咱们找个包间,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红玉赶快擦了擦眼泪,“郭先生说的是呢,妹妹,跟姐姐来。”
服务员带他们进了包间,两个男的也跟了过去,郭邑丰就说蔡音召,“蔡经理,人家姐妹久别重逢,您跟着进去就不合适了吧。”
“您怎么就觉得自己跟着进去合适?”
“我未婚妻在里面,你和齐姐姐是什么关系啊?”这人脸真大,自己废了多少功夫才有今天,他想一步登天,美死他算了。
蔡音召也知道不合适,然后齐红玉光顾着和妹妹说话,对他都没看一眼,他叹口气,想着来日方长,就微笑着小跑过去和齐红玉告辞。
齐红玉站起来和他说了几句,完全是应付。蔡音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看背影十分不舍。
而齐红玉没对他多看一眼。红玉和楚鱼两个人在说离别后的事儿,红玉把自己在电影公司的事讲了讲,楚鱼告诉她自己在报社上班。
姐妹两个互相打量对方,仿若过了几辈子,这中间的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
红玉看了看楚鱼,捧着她的脸仔细看了看,“我瞧着你的脸比以前嫩了不少,看来郭先生还是很照顾你的,以前咱们风里来雨里去,饭都吃不饱,饿的面黄肌瘦......算了不说了,你我姐妹,总有各自嫁人的那天,我这些天想了很久,我常常盼着相见之时,也想过见面了以后怎么办?”红玉拍了拍楚鱼的手,“我现在知道怎么办了,我就当你已经嫁出去了,日常你我各自生活,周末或者过节相聚在一起。”
楚鱼很心酸,她不想放任红玉一个人生活,“你听我说,姐姐,我们住在一起,我们朝夕相处......”
没等她说完,红玉摇了摇头,“亲戚之间,不能这么做,正所谓远香近臭。而且,我也该找个人嫁了,你觉得今天的那个蔡经理怎么样?”
楚鱼知道红玉提起蔡经理也就是推脱之词,目的还是让自己放心,刚想说话,红玉又说:“你要是觉得蔡经理不合适,还会有其他人,妹妹,咱们来上海就是因为我要嫁人。你也知道,我盼着早点嫁出去,盼着有个人能让我依靠。我不能唱一辈子的戏,我盼着做个贤妻良母,日子过得苦点没什么,就怕所托非人。和你们住在一起,郭先生在沪上也算是一号人物,我担心到时候愿意娶我的人是看中了郭先生的权势。”
既然她就这么说了,楚鱼也没办法,她转而询问红玉目前的住址。“姐姐住在哪儿?安全吗?”
红玉看了看坐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郭邑丰,对着楚鱼笑了笑,“其实我住的离你不远,就在你们郭公馆的斜对面,是西南方向的廖公馆。目前就我一个人住在那里,白天有帮佣和花匠来干活。侯先生送给我了一个望远镜,我能在二楼看到你们早上在草地上吃饭。”
楚鱼听了,忍不住看了一下郭邑丰,“行啊,你有办法啊,灯下黑啊。”
郭邑丰微微一笑,“等会咱们开车捎带着把姐姐送回去,你也能看看廖公馆。”
红玉握着楚鱼的手,“我什么都不缺,妹妹,如今的日子来之不易,好好珍惜。”
这个时候服务员端着盘子来上菜,楚鱼这才没多说,开心的吃了饭。坐在后车座上,姐妹两握着彼此的手一路上没松开。
到了廖公馆,郭邑丰在楼下抽雪茄,抽了一根又一根,他心里很担心,就怕楚鱼食言而肥真的走了。就算楚鱼保证过也无法令他安心。
这会已经是深夜了,姐妹两还在楼上说话,郭邑丰把雪茄盒里的雪茄抽了一半,烦躁的看着楼梯。数次想上楼查看楚鱼还在不在。他患得患失,甚至开始焦虑。却又不敢真的上楼去。他担心人真的走了,如果真的走了,自己不上去看,就不能得知这个结果,就可以一直告诉自己她还在。
他忍不住反思楚鱼对于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一次见色起意?不,这种依赖不是。是爱吗?也许是,自己不会缺女人,自己从小到大也不缺人陪伴,父母感情好,家庭很和睦,自己对女人并没有什么病态的依恋。
只有对齐楚鱼是意外的,难道这真的是上帝取了自己一根肋骨造了她,要不然,她出生在北方,自己出生在南方,隔着这么远,年龄又差了几岁,没有缘分怎么会相遇?并且相遇的时候她未嫁自己未娶,这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夫妻缘分。
可......他还是不放心。楚鱼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姑娘,她不会听话的,她永远有自己的想法,以前郭邑丰觉得有想法的姑娘才是有灵魂的,才是和那些受父母管束的女孩不一样,但是他此刻盼着她千万别有离开自己的想法。
而且,这天下除了自己也找不出第二个对她全心全意的人了。
他把嘴里叼着的雪茄摁灭,决定了,上楼找她,找到了告诉她太晚了该回家了。
对,该回家了。
尽管郭公馆不怎么样,但是那是家。
他站起来,抬腿上了台阶,在转弯的地方看到姐妹两一块下楼。楚鱼似乎哭过,眼睛都是肿的,但是精神很好,带着一些欢呼雀跃,看到郭邑丰之后还说:“我就知道你在下面等的不耐烦,多等一会怎么了。”又对红玉说:“姐姐,我们走了,你记得关好门窗。”
郭邑丰的心突然安宁了起来,上前一步拥着楚鱼,两个人一起下了楼,出了廖公馆,楚鱼就埋怨他,“你是抽了多少雪茄,这味也太冲了,回去洗澡,多洗几遍,明天不许有雪茄味。”
“是是是,太太说什么就是什么,”郭邑丰搂着她的肩膀,死皮赖脸的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太好了,你知道我这会多快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