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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英雄不逞一时之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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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老板,能不能送我出城?”
“没问题,可以把你藏在货车里,西门的城门官我认识,不会搜查。”
“如果那个吴明士再来找你,你替我说声谢谢!还有,如果他真是好人,请他别再惦记我床底下的罐子!”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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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之志前脚顺利出城,后脚就有许多官兵来城门搜查,一个也不能放过。
韩之志庆幸自己先一步逃出来了。
然后他沿着城郊的小径,一路跑向了山岭起伏的北面。
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爬上崎岖嶙峋的山路,拨开茂盛的草丛,一个隐秘的洞穴映入眼帘。
他小心翼翼的踏过高低不平的乱石堆,扶着岩壁,洞内光线幽邈,他看不清。
刚跨出一步,猛然脖子一凉,后面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住手!”洞口的另一边响起一个喝斥。
这叫起来像吊嗓子的声音,韩之志当然熟悉,他转头,喜出望外,“哥?”
“把剑放下。”韩鸿鹄瞪了一眼冲动的黑鸦,扶着岩壁,似乎行走不便。
韩之志这才看清挟持自己的是当初曾在院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小生。
“我就猜你在这里。以前娘来这里捡柴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洞穴,就经常在这里玩躲猫猫。”
“……”韩鸿鹄一身的伤,昨晚逼于无奈只能跟着离开,结果体力不支,只能找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原以为自己逃跑后,逃犯的弟弟没那么容易出城。
“哥,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人是我杀的,我已经认罪,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他是谁?”韩之志不相信一句‘认罪’就可以把他看到的这么多疑惑解释清楚。
“只是一个朋友。”韩鸿鹄看了眼想要出声的黑鸦,制止了后者。
“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我们是家人,有什么话不能说!哥,天大的事都有我可以撑着,你把真相说出来,不管人是不是你杀的,我都相信你支持你!”
看了眼面对质问沉默回应的韩鸿鹄,黑鸦一把拉过他,“走了。”
韩之志拦在了路当中。
“你要带我哥去哪里?”
“让开。”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哥要跟你走?”
“你说不定已经把追兵引来了。”
“不许走!”
话音刚落,韩之志的身后传来一个洪亮的回声。
“不错,不许走!”
韩之志刚想转头,就听见韩鸿鹄惊呼,“阿志,不要回头!黑鸦,打晕他!”
下一刻,韩之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韩鸿鹄和黑鸦看着向他们走来的一行蒙面人,为首的扯下面罩,正是那胡子大叔。
“陈堂主,你可以放心,我不会走的。”
黑鸦看了眼决心已定的韩鸿鹄,开口道,“不,我会去自首。我会去告诉官府,人是我杀的,我只是看不惯西门中尉仗势欺人的姿态。”
“你以为曹吕那么好糊弄吗?”胡子大叔愤怒的看着自作主张的盟友,“我们知道你们从密道逃出了城,冒险出来找你们,恰巧看见这个人在这里探头探脑,跟来后才发现你们。如果发现你们的是官府,后果不堪设想!你们会让整个组织陷入危机!”
“陈堂主,黑鸦只是一时冲动,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说服他的。”
与此同时,朱缇收到了郎新的通知。
正要出门之际,被裴保拦下。
“王爷,我知道你对我生气,但请你听我说一句。你的任何吩咐我都会听从,因为你是我认定的主子。八年前,你要保护的是这个国家,所以任何会危害到国家的人事物我都会豁出性命去铲除,在经历柏阳事变后,你要保护的是小王爷,一直到现在,我所做的每件事也都以小王爷的安全为先。但是现在,有一个人很可能对你和小王爷带来危险,我的所作所为完全符合一个手下对主子的忠心。我希望王爷你多考虑一下,你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不能毁在这个人手上。”
“裴保,也许在你眼里,我这个主子八年来的装聋作哑是忍辱负重,但我看到的,是我自己的懦弱和胆怯,使我认识到这一点的,是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语气太重了,朱缇拍了拍这位说是手下不如说是并肩作战的朋友,“我明白你的担心,我有分寸。毕竟,还有个男人八年来一直没放弃找我复仇,我不会给他机会去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人。”
“黑鸦,你听我一次,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请你不要逼我说出任何伤害你的话。”
“不,我不会听的。不管是天行会,还是官府,现在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我不会让你送死,即使要把你打晕带走,我也会做!”
“你没有亲人,所以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为所欲为,但是我不行,我有弟弟,我要阿志好好活下去。”
“那就带他一起走。”
“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
“我懂。加入组织的时候,任何人都被要求心中无我,组织第一。是你让我重新找回了自己,我才发现这个国家是强是弱,百姓是苦是甜,根本不关我的事,我只在乎你快不快乐。”
“够了……”韩鸿鹄出其不意的夺走了对方手中的剑,指着眼前的人,双肩在颤抖,猛地架到了自己脖子上,“你要不走,我自尽在你面前,也不劳官府动手了!”
“如果你非要这样做的话,就一起死!”
“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我顶罪,不是为了组织,我是不想你出事……明明就在眼前,却总是咫尺天涯,我甚至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想,但是我怕离开组织后再也见不到你,然而一日身在组织,就不能有另外的感情……我能做的只有在每次讨论那些暗杀的时候,想尽办法又不露声色的把最安全的留给你……所以,请你不要浪费我的苦心……”
正当此时,在不远处站岗的胡子大叔一行人中起了一阵骚动。
“有人!”
随之,就有一条人影跃过头顶,落在那行人与韩鸿鹄黑鸦之间。
那独特的银色面具在白天出现,一时让众人没反应过来。而黑鸦反射性的就从韩鸿鹄手里夺回自己的剑,把人挡在身后。
朱缇扫了眼躺在地上呼吸平稳的韩之志,然后注意到了那长剑剑柄上刻得‘鸦’字,再瞧那持剑者的紧张程度,以及身后这群蒙面人的架势,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居然是天行会……
“西门中尉是你杀的?”透过面具,朱缇盯着那应该就是黑鸦的男人,其实不需要对方回答,现在的形势已经说明一切,他提醒道,“官府马上就要来搜山了,现在走还来得及,但他必须留下。”
“我不会把他交给官府,人是我杀的,抓我好了。”
“英雄不逞一时之能!把他留下,把地上的人送回城!”
最后一个字落音,那无形之中的压迫感让众人都不敢大喘气,银色面具散发出的神秘,更是平添了三分威慑力。
与面具后的那双犀利眼神对视的黑鸦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霸气,威胁着他的心理防线,明明需要提防,却又不自然的觉得可以去相信。
天行会的人陆续撤走,昏迷的韩之志也被带了去,只留下两人。
“杀一个贪官,就能把国家改变成你心中希望的那样吗?”
韩鸿鹄突然听到这个身份神秘的吴明士开口,他一愣之后,回道,“不能。但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正义不能因为过于弱小的作用被埋没。正义没有武力是无能,武力没有正义是暴政,我们有正义,有武力,是在帮人,没有错。”
“当一个人从水里起来,即使他擦干了身体,总还是有水珠。一个朝廷,无论是明君主持还是昏君当道,贪官是除不尽的。善和恶就犹如光和影,有光就有影,你们这么做解决不了问题。要想真正的惩恶扬善,应该从根本上去考虑,从这个体制上去改变。”
“我明白,但是我参加不了科举,我只能选择这条路。”
“理想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如果你还能有这个奢侈的资格,就应该努力去实现它……”
月上当空,长夜漫漫,韩之志猛然惊醒,一个翻身滚下了床。
“阿志,小心点。”
韩之志难以置信的抬头看着换了干净衣服的兄长,在瞧瞧这熟悉的家还有床底下那个土罐,他结巴了,“哥,你,你……”
“我回来了,已经没事了。”
“怎、怎么会这样?”
“是吴明士。”韩鸿鹄把弟弟从地上扶起来,坐到桌前,倒了杯凉白开,缓缓道,“我被官府捉回去的时候,刚进城门,他就出现在楼顶上,澄清是他杀了西门中尉,开封府冤枉了我,并在百姓面前大骂内阁和司礼监想利用我互相狗咬狗的计划,使得内阁和司礼监都不敢贸然插手。城里有很多百姓受过吴明士的接济,一时之间造成了很大骚动,大家都要求放了我。事情传到了皇上耳里,不久就颁来了圣旨,皇上不会公然违背民意,所以下旨把我放了。”
“那我怎么被打晕的?我记得倒下之前,你让我不要往后看什么的。还有那个人,劫狱的是他,是不是。”
“恩,我让他把你送了回来。就是这样,现在没事了,你昏了一天,饿不饿,我给你弄点东西吃。”
经这一提醒,韩之志才发现外面朗月高照,早已是晚上。他还有很多疑惑想要问,他还有很多谜团没有解开,但是看着兄长平平安安的背影,他不想问了。
“哥,还是我来吧,你去床上躺着,你身上还有伤呢!地瓜大叔面粉大婶他们之前给了我好多东西,这个月不用买鸡蛋了,还有条鱼我养在缸里,现在杀来给你吃!”
靠在屋外西墙的男人静静的听着这一切,手心把玩着一块心形状的小石子,那张没有表情的银色面具仿佛也有了笑意。
确认了安全后,他起身,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借着月光,他突然发现这块石子上刻着什么,因为太过于注意,和一个人在巷口撞上。
这里已是接近王府,过了宵禁的现在应该没有人敢逗留在附近。朱缇一时大意,却见撞上自己的人是罗曼,那手上的鲜血和凌乱的衣衫让他皱眉。
“吴大哥?”罗曼惊喜的叫出了这张面具的主人,然后像是看见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抓着对方的衣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过害其他人,不要用那种语气跟我说话,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我不想你讨厌我……”
朱缇刚想推开这个激动的人,就听到远处有火把的亮光聚了过来。
罗曼赶紧催促他离开,“你快走,我不能连累你。能够再见到你一面,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朱缇真的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那人声越来越近,他现在这身装扮会引来衙门追捕,唯有先行离开。
那银色面具片刻消失在夜色里,随之有什么东西从空中掉了下来,罗曼拾起,是一颗形状独特的石子,他握进了手中,然后视死如归的看着越来越多的火把将他围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