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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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绿阴添几许？剩有朱樱，尚系残春住。老尽莺雏无一语，飞来衔得樱桃去。
坐看画梁双燕乳。燕语呢喃，似惜人迟暮。自是思量渠不与，人间总被思量误。
————《蝶恋花》
慕夕把案几撤了下去，糕点留下来喝茶，糕点十分丰富，自然都是林慕岚平素爱吃的，她在家时是常做的，只是现在不做了，做了也没人吃，不过是徒增伤悲。
嫣红素来脸上的胭脂搓得多，两人坐在一处，倒衬得慕夕更加的苍白，嫣红道：“今日王爷带着王妃去了西郊猎场。”慕夕只管看着窗外，春去夏至，一片绿油油的，仍旧让人伤感。嫣红又道：“闲来无事，来找姐姐说说话。”慕夕转过头，长长的丁香明珠耳坠擦过衣襟，衬着阳光一闪而过。慕夕朝她笑着点头，刻薄的话慕夕一向听得多了，也不以为意，今日听来只觉得像在心上剜了一个洞，只是疼，疼得喘不过气。
嫣红反似被她笑得不好意思说：“原是前儿从南边得了些新鲜果子，不过是尝尝鲜，见姐姐焚香抚琴，怕坏了这里的清雅，就搁在外面了。”锦儿道：“三娘太客气了，都是自家人，哪里来那么多讲究。”嫣红瞧着桌上的糕点道：“这糕点好精致。”又拈了一块红豆糕尝了尝，夸道：“这红豆糕比之平常的很是不同，香甜了好几分，却又甜而不腻，还略带酸味，酸中带甜，甜中带酸。”锦儿应道：“这红豆糕比之寻常的不知多费了多少工序，那么多梅子酿的醋也不过就能做几次。”
嫣红赔笑道：“姐姐真是好口福，有这样一个糕点师傅。”
“这哪里是别人做的，分明是我家姑娘自己的手艺。”锦儿素来讨厌她，慕夕得宠时便时不时的拉一拉关系，失宠时便来落井下石。
慕夕拉了拉锦儿笑道：“外面还有些没动过的，你收拾一下给三娘带回去，听说小世子很爱吃糕点。”锦儿有些不大情愿，仍是转身到外面去了。
又坐了一会，嫣红也觉得不大自在，起身告辞走了。
她一走，锦儿便摔帘子进来了，愤愤道：“姑娘是好性子，我就瞧不上她这副嘴脸，平白无故来肯定没安什么好心。”慕夕笑着递过一杯茶：“喝口茶润润嗓子，什么大事，值得这样生气。”锦儿喝了两口茶，冲着外面喊道：“春桃，把桌上的盒子拿出去扔了。”说完尤似不解气，仍掉头对慕夕说，“谁稀罕她的东西。”慕夕看着她笑：“好了！好了！东西也被你扔了，也该解气了。来，我弹只曲子与我们的锦儿妹妹赔罪。”
锦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一日过得真是提心吊胆，既要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还要时时为皇帝担忧，幸好宫里消息来得及时，淑妃身子不适，皇帝及早回宫去了，他一个人应付这些王公子弟倒还绰绰有余，玉成一向在众命妇千金里面周旋的开，也不曾出什么乱子。
两人并骑回府，又不知羡煞多少旁人。两人都是极累的，收拾完毕正欲休息，却听到外面乱嚷嚷的，上官子静问：“什么事情？”但听顿时静了下来，李福禀道：“回王爷，三娘的丫头来报，小世子病了，上吐下泻不止。”上官子静问：“没有传大夫？”但听外面一丫头道：“回王爷，传了，一时大夫也没法子。”玉成忙服侍他穿上衣裳：“妾身与王爷一起过去。”
嫣红的院子灯火通明，一屋子人乱成套，忙进忙出的，嫣红一见上官子静和王妃，未语泪水齐刷刷的留下来，柔柔弱弱地要行礼，上官子静一把拉住她：“这些虚礼就免了，你先莫哭，延儿怎么样了。”嫣红听他如此说，只是哭得更加厉害，挣扎被丫头扶起来，呜呜咽咽道：“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还好好的，晚上喂他吃东西时，就发现不对，不停的往外吐，还发烧。”
孩子睡在小小的红漆摇车里，面色潮红，眉头拧在一起，小嘴呻吟着，显得十分的痛苦，上官子静问：“大夫呢？不是说大夫来了吗？”玉成忙安抚道：“不要着急，让他们慢慢说。”嫣红只是哭泣，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旁边的一丫头倒是十分的伶俐，扶着嫣红道：“回王爷，王妃，小栓子跟着大夫回去抓药去了，大夫说，世子是吃了一些东西，幸而吃的少，否则……”她话未说完，上官子静怒道：“吃了什么东西？谁给的？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连声的责问，倒象是把那丫头吓坏了，全无了先前的伶俐样子，愣愣答道：“世子下午只吃了一点二娘做的红豆糕。”此话一出，屋内全无了声响，玉成道：“还是孩子要紧，先看好病，什么事都放到后头去。”孩子又吐了起来，嫣红急得直哭，手忙脚乱的给孩子擦脏东西，幸好大夫赶来了，针灸了几下，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过来看病的是常大夫，上官子静对着乱作一团的众人道：“该忙什么的忙什么去，这里有大夫在就行了。”一时间众人都散了，只剩下玉成和嫣红并常大夫，上官子静朝玉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一天够累的，我今儿就在这里了。”玉成又看了看孩子，回去了。
上官子静问：“孩子到底怎么样？”
“有些轻微的中毒现象，龙叶草，不知道王爷知道吗？这种草带有轻微的毒性，但味道极佳，常有人做吃食的时候加入一点，却不适合孩子食用，孩子体质弱。更何况，那糕点里确实加入了过量的龙叶草。”
嫣红摩挲着孩子的脸蛋，万分怜爱，泪水一串串的往下落：“妾身与林姐姐素无仇怨，不知她为何要这样害延儿。”说到这里更是悲从中来，不停的抹眼泪。
上官子静又问：“孩子没事吧！”“所幸吃的少，吃几副药，毒素清光了便好了！”常大夫答道。上官子静挥挥手，似乎十分的疲惫：“你先下去吧！”常大夫出去了，嫣红只是坐在摇车边掉眼泪，泪水落在摇车的边沿上，“啪嗒，啪嗒”很响，烛光柔柔照在她的脸上，越发显得可怜，上官子静慢慢的走过去，揽住她：“大夫说，孩子没事，你也不要一直掉眼泪，回头哭坏了眼睛。”嫣红依着他，看着熟睡的孩子，揪住他的衣衫，低低道：“妾身只是害怕，害怕……”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树上的蝉声吵得人难以入眠，慕夕辗转反侧数次，终于坐起身，下了榻，卷起帘子，阳光刷的一下子射到眼睛里，刺得人睁不开眼睛，好半晌才睁开眼睛，能正常视物。
窗外一片茵茵绿色，蝉鸣一阵压过一阵。她不知道龙叶草是什么东西，王妃审问时，她不能为自己辩护，锦儿也不在身边，她很害怕，只是不断的摇头，她更不认识为她买龙叶草的小厮，她在纸上写着：“清者自清。”嫣红却句句逼问：“妾身可是有什么得罪姐姐的地方，若是如此，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孩子下毒手？”她看着嫣红无辜而美丽的大眼睛，只是禁不住的一阵阵发抖。
事情总要有一个了局，在家中时耳濡目染，怎么会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指在锦儿身上的时候，她跪在上官子静的面前，一笔一划的写：“这是我做的。”她不知道要怎么保住锦儿，只能哀求的看着他，他定定的看着她，有几分出神，最后只是说：“送二娘去近郊别院。”她双腿发软瘫在地上。
阳光有些强烈，却没有一丝丝的暖意，这里的一切都是这样的陌生，她成日成日的立在窗前，看那窗外的天空，画梁双燕乳，燕语呢喃，似惜人迟暮。他的丹青确实很好，可谓传神至极，他给她描丹青，是一身的白衣，月光朦胧，那侧影美得让人心悸，她却从来未曾给他画过，那样的眉目不用画，只要闭上眼睛，便能一笔笔的勾勒出来。
皇帝背手站在廊下，习习凉风带着傍晚的潮气拂面，夕阳下的花草都抹上一层金黄色，带着一种不真实的华贵，檐前燕子双双飞回。过了半晌，皇帝才转过身：“二弟，你也不要怪朕逼你，既然送走了，从此就撂开手吧。”撂开手，上官子静下意识想到她那惊慌失措的眼神，如受惊的小兔子，最后竟是绝望的闭上眼睛，眼角似乎湿了，却终究没有落一滴眼泪，只是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他横下心背过身去，自己到底把她逼入什么样的绝境。他听到自己声音，平平稳稳：“是。”
问花事年来，落花片片。叶落秋苑，当时光景梦中见……梦中见……原来他是连梦也不能做的。
慕夕抱膝坐在床头，灯火明明灭灭，墙上的影子一高一低，细细听，能听到风声就在耳边，自从来出了城，他连她的梦里都不肯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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