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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番外 碧瑶情殇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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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怒及凉国质子妖媚惑上,导致二嫡子手足相残,故而太子丧礼未毕,成王即奉旨出征凉国。凉国本已危如累卵,军队羸弱,主帅闻大军将至,竟风声鹤唳、不战而降。凉王携妻子殉城,至此,凉国并入天朝版图,是为凉州。李烨凯旋而归,封为太子,入主东宫。
尉迟夫人本为凉国王室郡主,连日来尚痛于亡夫丧子之祸 ,不日又听闻凉国兵败,王族皆殉,当即卧床不起,不久于人世。尉迟洪武之女——尉迟嫣随即入京朝见,言父兄皆早亡,母亲又突然病故,现孑然一身,无所依傍,生活堪忧,故而入京告困,望圣上相助。圣上老当益壮,风流不减,见尉迟嫣少艾逼人,秀色可餐,故随即封为贵人,当夜临幸!然夜半三更,尉迟嫣竟以伺寝之便刺驾,圣上不妨被伤,虽力弱未深,但因匕首有毒,圣上旋即驾崩,李烨登临大位,尉迟氏满门抄斩,诛九族!前太子丧礼未毕,国丧又至,苏行简的命竟然就此耽搁下来,竟无人有隙过问......
李烨再见苏行简,已经几乎认不出来!眼前这个蓬头垢面、满身尘污的人竟然真的就是曾经那个我见犹怜的可人儿!苏行简衣衫褴褛,状若破布,显然被人狠命撕扯过,腰带早已不知去向,而裤子也仅勉强可以遮羞!从他洞开的领口,李烨看到一片可疑的青紫与牙痕,而裤子上的点点不明褐色斑点更佐证了他所遭到的蹂躏与践踏!李烨见他脸红耳赤,呼吸急促,连忙伸手抚其额头,发现他在发烧。这也难怪,寒冬腊月,狱中既无铺盖,又无火炉,苏行简能熬到现在已经不易。
“立即传御医至韶华苑等待诊治!”李烨心疼地抱住苏行简吩咐道,随后怒斥二看守狱卒:“苏行简原为朝廷重犯,理应由刑部发落,而汝等却私施刑罚,涉嫌逼 奸,论罪当杖。而现如今,苏行简之案已翻 ,其实为卧底,乃朕之功臣,竟遭尔等如此侮虐,该当何罪?!”李烨怒发冲冠、眼眦几裂,二狱卒立即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各杖责一百,处以宫刑,流放詹州!”李烨冷冷说完,抱着苏行简自去,身后传来责杖之声,二狱卒惨叫不绝于耳,犹如待死的困兽......
苏行简似乎熬过了炼狱之苦,终于到达西方极乐世界......自己躺在一片柔软而温暖的土地上,空气中萦绕着甜美花香,间或有美妙的丝竹之声入耳,似乎还有仙女的鬓影衣香......忍不住挣开眼来,好奇打量,却又瞬间跌入谷底——原来自己还在皇宫,旁有几个侍女正在忙碌,香炉中的桂花香让人能在冬日也想到八月风光......
李烨闻苏行简清醒,很快赶到。苏行简已梳洗完毕,重又干净整齐。李烨见其脸颊瘦削,面容憔悴,然秀色不减、楚楚可人,心甚悦之。苏行简亦仔细打量李烨,多日不见,李烨身量似乎又长高一截,身形愈发挺拔,轮廓亦愈发分明,而金冠黄袍加身,更将其衬得威仪有度,相貌堂堂。
“成王殿下如今是皇上了?”苏行简看着李烨顶上金冠,冰冷问道。
李烨亦不计较,微笑回答:“正是,父皇不幸驾崩,朕现已登基!而行简当日特为朕冒险送信,是为朕之功臣,朕要重赏行简!”
苏行简冷笑一声道:“罢了,陛下!苏行简本为死罪之人,何求赏赐?若先皇还健在,估计苏某如今已成刀下亡魂,昭告天下了吧?”
“此言差矣,朕怎会令行简遇难?即使先皇健在,朕身为太子亦自会保全行简!”
想起多日以来,自己在狱中受尽非人虐待,李烨并未曾探视一次,想必也是先皇健在,怕受流言牵连,而故意与自己划清界限。现如今所谓“保全”亦不过是马后炮般的顺水人情罢了。苏行简不禁为李烨虚伪的言辞所恼,大声质问道:“我听说当初出兵凉国,是陛下您的谏言!自从我苏某进入东宫之日起,您就开始了与李赑殿下的博弈,而我,不过是您的一个棋子而已!不是吗?最后的结果是,您既得皇位,又并凉州,真是一箭双雕!我苏某深为陛下谋才所服,再次贺喜陛下顺利登基!希望您不会嫌苏某祝贺太迟!”苏行简说着,双眼定定,直视李烨,眼泪如泉水般汩汩涌出,其情甚为骇人。
李烨平静地看着苏行简,半晌后道:“朕明白行简如今心情,说到底是有两件事令行简不悦!一是皇兄之死,二是凉国之破。既然皇兄欲除去朕,首次失手之后也必定不会尚罢干休!因此朕当日即使按照你的建议,不参加狩猎,也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一山不容二虎,何不让这样的决斗来得更早一点?!决斗中的死伤,皆是自己技不如人,又如何归咎于对手?至于凉国之破,攻取凉国是父皇多年夙愿,朕当初不过替父皇提出罢了。即使朕不提,也自然有别人提,凉国之破,朝夕而已!”
苏行简听毕大笑起来:“陛下果真有理!可怜我苏行简却还总认为李赑殿下因我而亡,凉国因我所破,父王因我殉城......如今看来,皆是天命,上天要陛下登临大位,一统天下,所以它提前为陛下粉碎了一切阻碍,包括李赑殿下,包括凉国,包括我父王......”苏行简开始口不择言,胡乱言语,李烨看着他失魂的眼睛和两道不干的泪痕,沉思片刻严肃道:“行简,你太累了,好生休息吧!”,旋即转身欲走!
“陛下,请留步,请把我的折扇还给我!”苏行简意外地出语挽留。
“什么折扇?”
“是一把镶着金边的宫扇,下系一绿色玉石吊坠......或许遗落在狱中......”
李烨停下脚步,镶着金边的折扇?难道是他入东宫之前,自己赠他那一把?他竟然还有保留?“或因玉石之故,已为狱卒所私,但是朕会帮你寻回!”李烨说完走出韶华苑,心中似乎有什么裂开来,再化成粉末的声音......十六年来,不曾对任何人动过柔情,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也不愿......未能登基之前,情,于本人不过毒药匕首而已,只会麻痹自己的神经,切断自己的智慧,让自己在宫闱之争中更快地走向灭亡,一如李赑......苏行简,你是第一个走入我心的人,不是你第一个出现,而是我第一次允许,既然朕已准许,你就不可再忤逆朕意......
李烨离开后,苏行简竟然想起了已故凉王,其实,这些年来 ,苏行简很少想他——那个把自己送做质子的男人!偶尔想到他,也是恨他罢了!依稀还记得幼时自己曾骑在他肩头撒过娇,他曾用稀疏的胡子扎过自己的脸......但是时间太久,苏行简自己亦不能肯定,这到底是记忆,还是幻想?更多的记忆还是与母妃在冷宫为伴的日子,那里很冷,屋子很黑,家具很旧,每日的饭亦不好吃......父王似乎偶尔会来看看,虽然真的是绝少绝少,但是母亲总是一见他就哭,或许是喜极而泣,或许是真的伤心,那时候自己太小,还不懂,可是所有有关父王的记忆总是与母妃的眼泪并存......最后,父王不再来了,自己终日在母妃教导下识字弹琴,就这样和母妃相依为命度过了数个春秋,直到父王的模样竟然都在记忆中开始糊......
自己一直怨恨着父王,待到年龄稍大,时常会向母妃抱怨:“为何父王不把我母子二人接出冷宫?难道我不是他的王子吗?”而母妃总是为他辩护,说自己本为罪人之后,实无资格伺候王族;后又言王后家族势力太强,父王身不由己等话......但是无论母妃如何为父王辩护,自己心中对父王的怨恨却是与日俱增,直到做了凉国质子,这种怨恨终于达到极致,竟成冷漠!看着母妃送行时哭红的双眼,自己至始至终没有看过父王,他没有把自己当成儿子,自己当然也不会把他当成父亲......
后听狱卒闲聊,言天朝发兵凉国,凉国不敌,王族皆殉城而亡,无一活命。听闻此言,自己硬了很久的心突然有一阵软化的悲伤——原来,血浓于水,你我仍旧是斩不断的血缘亲情。父王,原本,我以为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的喜怒哀伤,可是,我终究还是为你流泪了......或许,要支撑起风雨飘摇的凉国,您真的太过力不从心、身不由己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您最后是如何说服,或者强迫王后、妃嫔以及众多王族与您一起殉城的?!不曾想,一向软弱的您,最后竟然刚烈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