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Sta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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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过了一个多礼拜，中考成绩出了，温祈考了全市第四，这还是他考试时身体不舒服影响状态后的成绩，不然的话他能考全市第一。
前两天，刘姨和她丈夫的体检报告出来了，这辈子，刘姨的丈夫还是不幸被确诊了癌症，只不过这次是早期，刘姨向家里请了假，要陪丈夫去京城看病。
刘姨不在的日子里，秦江越倒是大少爷的本性尽显，连着换了好几个煮饭阿姨他都不是十分满意，挑剔来挑剔去，最后决定自己亲自上阵。反正他上辈子一个人活着太没意思，做菜什么的都学了一些。当然，他学做的大部分也都是温祈喜欢的菜。
怀念一个人久了，难免会慢慢变成他。
当年，他学做饭的时候，做梦都想让温祈尝尝。温祈会怎么评价自己做的东西呢？会觉得好吃吗？还是会满脸嫌弃，就像他嫌弃自己那样。
“怎么样？好吃吗？”
一大早，温祈正在餐厅嗦面条，就被秦江越用炽热的眼神洗礼了一番，他就像是刚捡完飞盘回来的大狗，摇晃着尾巴，等待着主人的夸奖。
其实温祈不太明白一碗面再难吃能难吃到哪去，不过秦江越这面做得确实格外讲究，清澈橙黄的汤底，翠绿的蔬菜，再配上两只红彤彤的海虾以及半颗白煮蛋，面条筋道又有嚼劲儿，汤也香醇浓郁，是日式拉面店水准。
温祈一向不吝啬对秦江越的称赞，因为这人总是在主动或被动帮助自己后，露出迫切渴望夸奖的眼神，当一个身材高大平日里总是凶巴巴的人向你展示出他的温顺乖巧时，你是根本无法拒绝他的。反正温祈拒绝不了，他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打算趁秦江越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半枚水煮蛋藏进汤里。
“嗯，好吃的。”
秦江越的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看破了温祈的企图，“鸡蛋也要吃掉。”
被识破想法的温祈一惊，蔫哒哒的应了声嗯，很明显对碗里的那半枚蛋满是抗拒。
那表情灵动又可爱，秦江越忍不住又想要惯着他，于是便把他碗里那被嫌弃的白煮蛋夹到自己碗里。
上一秒还叫人家必须吃掉，下一秒就决定帮人家吃，秦江越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光速打脸第一人，可当他对上温祈那感激的目光，他又觉得这脸打的可真值。
又过了一会儿，秦江越炽热的目光再次落在温祈身上，“温祈，好吃吗？”
温祈心说，你刚才不是问了一遍么？但看在他帮自己吃鸡蛋的份上，便耐心地回答，“好吃的。”
秦江越满意极了，捧着碗喝了口汤，继续挑面条吃，没吃两根又放下筷子，问，“温祈，好吃的吧？”
“嗯，好吃。”
可这句好吃的时效着实太短，没过两分钟，秦江越又又又一次放下筷子，喊了温祈的名字。
就算他不开口，温祈都知道他要说什么，饶是温祈这种好脾气的人，一大早上被反复问同一个问题也会烦。温祈终于忍无可忍，放下筷子催促道，“你快点吃，一会儿还得去领录取通知书，别迟到了。”
……
王现是这所县城中学的一名老师，他这几天心情不错，因为自己教出的学生考了全市第四名的好成绩，全市第四，全县自然是第一，这自他们这所小破初中建校以来是头一次，还是他从初一就开始带的，他觉得特别的光荣，这下在办公室里，说话声音大了，腰杆也挺直了，也没人敢再敢嫌弃他年轻资历小了。
“你这个成绩，高中随便选，他们都得抢着要你。”王现看一眼成绩单看一眼温祈，越看越满意，当年他刚瞧见温祈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孩子日后会有出息，果然没叫他失望。努力的人，就连老天爷都会给他好运加持。
本来王现特别不理解，温祈为什么没报公立市一中，而是选择了私立的兴阳高中。虽然兴阳无论从师资还是环境以及教育资源在当地都是顶尖水平，但这所学校被称作贵族学校，学费简直贵得吓人，据说一年要十几万。温祈的家庭条件，王现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本来还想着温祈家里人要是不给他拿学费，他就自掏腰包资助温祈念高中的。结果一看温祈报的学校，他震惊了，他一年工资都没有这么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也是前两天才得知，兴阳高中的股东为了选拔优秀学苗，鼓励成绩优异的寒门学子报考本校，前十名考入兴阳的学生，将免除学费以及各种杂费，此外还有额外的奖学金，这个政策今年才刚实施，就正好被温祈赶上，这让王现忍不住感叹，真不愧是天无绝人之路，上苍会为努力的人开一扇窗。
“温祈，本来老师还诧异你为什么会报兴阳，但你看，你前脚报，后脚秦总就发布了前十名入学免学费的政策，所以我们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希望，老天爷会把你的努力看在眼里的。”
这学费贵的学校，连录取通知书看着都这么豪华，王现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这才将通知书递给温祈。
“老师，您说谁？”温祈听到他的话，动作微滞，抓住了关键词。“谁发布的政策？”
“秦总啊。”王现不知道他为什么特意问这个，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就秦江越他妈，秦一曼。”
“奥对了，”王现一拍脑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同样外皮的录取通知书给温祈，“秦江越也要上兴阳，听说你最近给他补课，你帮我把录取通知书带给他吧，我看到那小子实在是脑袋疼。”
温祈又跟王老师聊了会儿天，这才拿着两个人的录取通知书去学校的小卖部找秦江越，他在那里等他。
王老师不愿意看见秦江越，秦江越也是这样的想法，学渣总是本能地对老师避之不及，就算王老师不拜托温祈帮他带录取通知书，秦江越也是打算让温祈帮他领的。
去小卖部要路过一个不大不小的篮球场，他们这些应考生是解放了，但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们还没有放暑假，他们学校基础设施少，也就有个篮球场，还是秦江越来了以后他妈出钱建的。因而十分热闹，温祈记得他们上学的时候，秦江越还因为占篮球场的事跟人打过架呢。
温祈不知道秦一曼发布的这项政策，是不是有秦江越在背后驱使，如果是的话，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他一边走一边想，实在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周围的情况，于是，飞来横球，重重砸在了温祈的脑袋上。
恍惚间，温祈听到一声熟悉的来自秦江越的咒骂。
“他妈的，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给我等着！”
狠厉又暴躁，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温祈顿感熟悉，轻轻闭上眼睛，这样说话的才是他印象中秦江越，而自己面前那个温柔忠实又有耐心的大狗狗，似乎是假的。
是梦，还是那个秦江越为之打架的小篮球场，秦江越带着几个小跟班把他堵在了篮球场不让他走。
“我们必须念一所高中，你给我报兴阳，一中我考不上！”
秦江越身材高大，发育比同龄人要好得多，温祈瘦小的身体被他的阴影所笼罩，显得格外可怜，可他绝不会屈服。
“兴阳学费太贵了！我念不起！我只能报一中。”温祈头一次遇见脸皮这么厚的人，秦江越自己考不上一中，凭什么理直气壮地逼他改志愿，他并没有很想跟秦江越念一所高中好吗？
“嗐，”秦江越一听他提钱的事，眉头舒缓，似乎在这种大少爷眼里，所有需要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什么问题，“钱算什么东西？”他说，“你没钱，我有啊，我供你念高中怎么样？”
温祈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板着脸果断拒绝，“我不要你的钱！”
温祈到最后也没报兴阳，但他也没念上一中，他被家里人骗去城里打工，本来说好了只打一个暑假，到那里时却变了卦，硬逼着他签了两年。
签两年也好，也许打完两年工以后，他就有钱念兴阳了呢？温祈这样安慰自己。
最后，还是秦江越去工厂把他接回来的。
温祈没报兴阳，秦江越却改报了一中，花了不少的择校费才勉强有个学上，可开学报到那天，温祈却没有出现。
一中不愿意招收一个半路退学的学生，秦一曼他妈也许能搞定秦江越一个名额，但是却没道理管温祈。于是最后，温祈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念了兴阳。
梦里的秦江越实在嘴贱，俩人去报到那天，他嘚嘚瑟瑟地揽住温祈的肩膀，语气轻佻又带着几分轻蔑，说出的话也让温祈不舒服。
“你说你，跟我犟个什么劲儿啊？说不想报兴阳，不想用我的钱，到最后不还是跟我一起来这念书？你想报一中，人家不要你呢！你当兴阳为什么让你入学，我妈有兴阳的股份，收不收你就是一句话的事，你说不想靠我，但却借了我妈的力。”
他笑得贱兮兮的，“四舍五入不还是靠我？承认吧，你没有我就是不行。”
画面一转，梦中的场景变成冬天。
好像是他的生日。
他是属羊的，在冬天出生。村里老人封建迷信的说法，“冬羊”无食，一辈子命苦。他本来不相信这些的，可此时，他正坐在窗前，看着自己枯槁的手，突然觉得人真是逃不过宿命。
秦江越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面，跟早上吃的那碗很像，也有半颗水煮蛋，以及两只煮得红彤彤的虾子。那碗面冒着热气，香味飘进温祈的鼻子里，可他却没有半点食欲。
“温祈，吃点东西吧，你今天过生日，别的可以不吃，长寿面一定得吃。”秦江越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轻轻吹了吹，一副想要喂他的模样。
梦里的温祈摇摇头，他没有半点食欲，他的食道被肿瘤堵住了，他很痛，狭窄的食管挤不进半点食物，连喝水都困难。他的身体状况十分糟糕，无法支撑他再做手术，他每天靠着营养液过活，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
“温祈，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很好吃的。”秦江越端着碗，看着他的眼睛有些哀伤，往日口若悬河的人，看着他这副模样，竟然语无伦次了起来。
“我第一次做饭，不知道做得好不好，我觉得还不错。你尝尝，很好吃的……”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下咽时会难受，但是医生说你要尝试着吞咽，这面条我特意多煮了些时间，很软的。过生日一定要吃长寿面，我们、我们讨个好兆头可以吗？”
过生日吃长寿面就能长命百岁，那还要医生做什么呢？生病的时候光吃面就好了。
“别自欺欺人了。”
温祈的语气冰冷，他的身体糟糕到说句话都十分耗费力气。这个时候，温祈希望自己坏一点，再坏一点，最好让秦江越恨得牙根痒痒。反正从前秦江越对他也不好，脾气那么暴躁总是对他大呼小叫，就当是他对秦江越的小小报复，反正他要死了，任性一点应该可以被原谅吧。最好是坏到他死后，秦江越感到如释重负，出于人道主义为他掉几滴眼泪，然后开开心心去过自己的人生，忘了曾经还有温祈这么一号人出现过。
于是，他抬手扫掉了秦江越手中的碗，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精心煮得长寿面打翻在地。
温祈想，他还真就是仗着生病，秦江越不敢拿他怎么样，于是才这般放肆。若是他身体健康的时候，一定会愤怒的发脾气吧？兴许会当场把他甩到床上，不管他疼不疼狠狠地干一翻吧。
可现在，秦江越却只是呆愣的站在原地，看着散落在地板上的汤汤水水，喃喃道，“我第一次做的，真的很好吃……”
那一瞬，梦境之外的温祈似乎明白了，今天早上，同一个问题，秦江越为什么会问他那么多遍。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Sta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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