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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说它可笑也决不过分。”年轻上司摸挲着手中的紫砂壶,饶有兴味地低头欣赏其光泽的壶面,“总公司也很头疼这件事,也实在是因为没有办法才把任务交给我们,大概以为对方会因为来人是同乡就放松警戒吧。”
      “我还是不太明白。这和做小孩的保姆有什么区别?这种事情交给医院方面处理就可以了。”
      “就是因为医院处理不了才请我们出马的。委托人也不希望那个孩子与外界做太多接触。就算是敷衍也好,多少应该去看个一两次。说不定会有预料不到的好消息。”
      预料不到的好消息?我抹去额前的冷汗,心里反复思量这别有用意的话。即便嘴里说什么“敷衍也好”,这个男人还是希望我能够成功吧?
      上司似乎误解了我的动作,自以为是地笑笑:“用不着有这么大的压力。对方只是一个17岁的小鬼而已。论学识、阅历你都略胜一筹。只要先取得对方的信任,总部自然会告诉你之后的工作任务。”
      这才是问题所在吧!?我在心里暗暗叫苦。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和一个小孩做深入的接触,在获得其信任之后再狠狠地出卖他。那个孩子恐怕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会将之前的员工拒之门外。那个委托人到底有什么居心啊?!
      “你现在心里怕是在为那个孩子叫屈吧?”对面的男人终于放下茶壶,一板一眼地说,“同情这种感情就是这么有趣。对于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你又何必倾注这么多的感情?这也是我不把他的照片提供给你的原因。”
      “资料里原来是有照片的吗?”
      “第一印象往往会左右一个人;照片只会徒增多余的感情。为了排除先入为主的观念,我只能这么做。”他抱歉地一笑,眼眸深处却依然是那种来自骨子里的无机质情感。“如果你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明天从车站出发,下午就可以到医院。反正很快就可以见到本尊,照片什么的根本就没有意义。”
      我木然地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对方似乎也意识到再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便将行程、住宿安排一并塞给我,扬手示意我离开。

      即便多么不可理喻,工作总是要做的。第二天一早,我还是乖乖地照行程安排表的计划早早地起了床。找几件必要的换洗衣服塞进破旧的旅行包里,毛巾、牙刷一类的东西也准备妥当。闲置了很久的DISC MAN和几张老旧的CD难得地派上了用场。时间尚早,我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端详着自己的尊容。因睡眠不足显得有些粗糙的皮肤,充斥着睡意、疲乏的眼睛呆滞无力,衬衫皱巴巴得不成样子,西装裤也几天没有换过。……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变成了这副不堪入目的狼狈相!我匆匆赶进浴室里冲了个澡。尽管仓促,却有效地将我的疲惫一冲而尽。
      脑子在热水的冲刷下变得神清气爽。我开始认真思考起这项特殊的工作来。上司说得对,对方“只是一个17岁的小鬼”,面对接二连三出现的陌生人,有所警惕也是人之常情。对他而言,那些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处心积虑、别有用心的。抱着这种想法,他自然无法对他们敞开思想。
      也许我应该打扮得更可亲一些,至少不要在外表上给他增添什么压力。翻箱倒柜地找出大学时代的牛仔裤,换上一件朴素大方的T恤,外面再套上不太招摇的外套。仔细看看,比起刚才显得精神多了。简单而不张扬,一副社会新鲜人的样子。打点妥当,我拎起旅行包往车站奔去。

      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公车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人。车厢里空得让人寒心。早晨独有的冷意在车厢的每一个裂缝里穿梭。风呼啸着压过窗口,警告似的将窗玻璃敲的“哐哐”直响。路边也是一派萧条的景象。行人屈指可数,一个个都在寒风的压迫下藏头缩尾、瑟瑟发抖。一路上车子就像3岁孩子手中的玩具汽车一样不安稳,颠簸得厉害。每颠一次必然会伴随一声振聋发聩的巨响。就这样折腾了足足2个钟头,我总算安然地到达了目的地。
      医院离车站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我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就解决了问题。医院的位置很是偏僻。按照出租车司机的说法,这所医院由于地理位置的缘故颇是冷清。不管是出于交通便利还是时间等方面的考虑,大家一般都愿意选择处于闹市的大医院。在这家医院里的病人,通常都是一些需要长时间住院静养的可怜人。总的来说,多少算得上是一家不错的医院。护士大都“年轻漂亮又能干”,硬件设施也数一数二。
      跨进医院以后,我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其实我大可以先到旅馆里把住宿的事情安排好再到医院来。按照行程表上的约定会面时间,我还有整整1个小时可以慢慢挥霍。思来想去,我只得硬着头皮找了一位戴眼镜的年轻护士问那个少年的病房号码。
      护士得知我的身份显得有些惊愕。她将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许久才迸出几个字:“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啊?真看不出来!你大学毕业没几年吧?”
      “算起来也有4年了。”不知为何,每当提到自己的大学生活,脑子里第一个浮起的必然是亨的身影。我淡淡一笑,却引起对方更激烈的反应。
      “之前的几个人虽然也都年纪轻轻,可个个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样子。你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轮或许能够接受你也不一定。啊,我这样说你的同事不要紧吧?”
      我摇摇头,将话题引到那个少年的身上:“那个……轮的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护士小姐直直地望着我的眼睛,继而突然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哪里!我想,那6个人之所以会离开,也许是因为恐惧吧。”
      “恐惧?”恐惧什么呢?怕得罪少年的后台惹火上身吗?
      护士小姐犹豫了一阵,好像下定决心似的回答:“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轮可不是普通的孩子。当初他进这家医院时,大家也都很头疼。开始大家都想亲近这个孩子,可一旦真正接触后,又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说呢……他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怎么讲?”
      “说不清啊……”护士困扰地推了一下鼻梁间小巧的眼镜,镜片上划过一道漂亮的虹彩。“总之,与他接触之后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含糊不清的回答并不足以满足我的好奇。护士小姐将我领到顶楼的一扇门前,笑容可掬地暗示我进去。我的手触到冰冷的门,似乎能够感受到另一边射来的凛冽视线。算了,我自我放弃地按下了门铃。
      开门的护士已有些年纪,从服装判断也许是护士长一类的角色。工作服浆洗得一丝不苟,直挺挺地包裹住身体的线条看上去就像是男人不近人情的老式西装。妆化得很淡,但眼影部分为了掩饰鱼尾纹而涂的紫色让人不得不联想到发青的拳印。不知为何,她一脸错愕的表情,好像站在这边的不是一个满脸诚恳的年轻人,而是一头张牙舞爪、两眼腥红、拖着长长口水的怪物。护士长也许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慌忙请我进去,慌张地说:“您比预定的时间到得早。真是出人意料……”
      “我一出车站就赶了过来,如果打搅的话……”
      “不,没的事!”护士长让开路,同时用眼神示意门口那个好奇的小姐离开,“进来吧,我们正等着呢。”
      病房比意料中的大得多。宽敞的房间给一个人用未免有些奢侈。与门口相连的是个布置得干净利落的会客室。柔软的地毯上看不到一个刺眼的毛球或污垢。米黄色的沙发被摆在房间的尽头。沙发后的窗帘盖得严严实实,微弱的光线使房间里洋溢着温室般的安逸感。
      “这边。”护士长小声招呼我,用下巴指着会客室左边的门,“他在里面。可以的话,千万注意别让他情绪激动起来;不管他说什么,都不可以生气。”
      “像个难伺候的小少爷。”我试图用笑容缓解对方的紧张,可惜适得其反。
      “没错。”护士长认真地应和,“进去吧。”

      房间里的光线意外地充足。一时间,我几乎无法睁开眼睛。待我适应光线的变化之后,我才注意到那张占了2/3空间的大床和躺在上面慵懒地打着呵欠的少年。
      一个漂亮的孩子。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想,心里也多少理解上司没收照片的做法。整洁的素色唐装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有内自外散发的古典气质。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下面几乎可以看到生机勃勃的血管。五官秀气而不柔弱。眼睛和头发是不含一点杂质的纯粹的黑。发丝缭乱地散在形状姣好的耳垂边,抚着柔嫩的脸颊。
      “看什么?!”他嘲弄似的“哼”了一声,将脸扭向一边。
      “你很漂亮。”我说了实话。对于这样的人,隐瞒只会将彼此的隔膜垒得更厚。
      “不关你的事。”男孩瞪了我一眼,“还有什么事?我不想再听废话。”
      真是个傲慢的家伙。我在心里皱了下眉头,竭力若无其事地问:“你要我怎么称呼你?直接叫名字还是怎样?”
      对方倏地回转过身,从他瞪大的双眼中不难看出困惑的色彩。半晌,他终于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叫‘轮’啊,没人告诉过你吗?”
      “我只是想知道你比较习惯哪种称呼,毕竟我们将要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轮不满地扬起眉毛,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强劲气势:“你以为你能坚持多久?”
      “我不知道。”我将垂下来的刘海往脑后抚去。说实在的,我真的不适合和一个孩子软磨硬缠。若他只是一个5、6岁的小鬼,我或许可以尝试拿些什么东西哄哄他。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分明是一个17岁的个体,尽管他在某些方面的表现幼稚得让人发笑。
      “你不知道?那就让我告诉你吧,你连1小时也呆不满。用不了一分钟,你就会飞也似地离开这个房间。”轮的口气带着不容反驳的肯定,自信的笑容更是显得格外晃眼。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会按规定在这里坐满两个小时。”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不习惯和这种类型的人相处。说起来,上司多少也是这种性格的人。
      轮无视我的话,自管自冲我蔑视地一笑:“时间到了。”
      正当我还未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时,护士长出其不意地走进了房里。她踌躇了一下,但还是公式化地向我点了点头:“抱歉。但您的公司突然来了电话,我担心会是什么紧急的事情。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叫您过去听一下。……没有打搅到你们吧?”
      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对轮说的。看她那战战兢兢的样子,好像床上这个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是个经不起碰的爆竹一样。轮没有回话,雪白的棉被间隐约可窥的黑发乱糟糟的蓬成一团。护士长无奈地看着我,毕恭毕敬地将我带离了房间。

      “我想,有些事情还是让您知道得好。”在电梯里,护士长突然打破僵直的空气嗫嚅道。
      我直觉联想起戴眼镜的护士的话,但还是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轮这个孩子……可以的话还是少和他有什么牵连比较好。”
      “这和那6个人的离开有关吗?”
      护士长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吱声,好半会儿复又开口道:“就跟您讲一件事,您就可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按照约定,您本应该下午才到这里的。刚才我在房间里打扫的时候,轮一直在床上自言自语、叽咕个没完。我以为他在和我说话,就问他说些什么。您知道他怎么说?他说:‘我在倒计时。’。”
      说到这里,护士长停了下来。由于身高的差距,我无法清晰地看到她的表情,但从她低垂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叹息声中却可以猜到一二。
      “然后他就开始倒数。就在他说‘零’的时候,门铃响了。”护士长的声音压抑得有些变形,但这并没有妨碍她准确地说完整个句子。
      我本想说些什么,却苦于词穷。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是上司打来的。发现我没有先到旅馆,他不免萌生了一种古怪的疑心。为了确认我的位置,他打了这个多余的电话。得知我刚才与轮的对话后,他似乎并没有感到特别的吃惊:“是巧合吧?你认为真的有人能够准确无误地说出未来的事情吗?就算是诺查丹玛斯的《创世纪》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准确无误啊!“
      如果不是在大学时代认识了亨,我也会将今天的经历简单地归类为“巧合”而一笔带过。可最让我心悸不已的,并非是“巧合”本身,而是轮脸上无庸置疑的自信。那些被吓跑的护士和公司的精英心中真正恐惧的根源恐怕就是这种目空一切的自信吧?
      “别想这些事情了。”上司很快将话题引开,“还有一件事。今天早上公司收到了一封给你的信。”
      信?谁会给我写信?
      上司似乎早已习惯了我的沉默,兀自说道:“寄信人那一栏只写了一个‘亨’字。是你朋友吗?还是恶作剧?”
      亨?听到这个名字,我迟钝的大脑顿时一个激灵。我几乎吼着连连重复道:“是朋友!朋友!”
      “看来是很重要的信啊!这样好了,我把信转寄到旅馆去。大概晚上就可以收到了。”上司自作主张地安排。
      “麻烦了。”我公式化地回应道。
      “那就这样吧!加油啊。”电话被倏地挂断。毫无前兆的“嘟——嘟——”声令我有些茫然。一时间,我就保持着手拿听筒的动作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意外地因为亨的来信而不安起来。我清晰地感觉到,分明有什么东西在某处变化,而我却无从把握。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正在悄悄改变。

      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一切都在变化。

      亨的指尖慢慢地划过每一根排列整齐的mild seven,几番来回之后才下定决心似地挑出一支,随后合上烟盒,肆意地将其抛在零乱的书桌上。他把烟靠在唇边,却不点燃,大拇指则不断地摩挲嘴角。
      “怎么了?”
      亨没有回答。我甚至无法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我的话。他只是反反复复地把玩打火机。打开、盖上,再打开、再盖上……表情单纯的像个不知所以的孩子,同时又沧桑得让人害怕。良久,我注意到亨的嘴角刻意地扬起,旋即投降似的换成一脸悲悯的神色。
      “出了什么事?”我再次试探性地问道。
      “你不觉得吗?”亨没有抬头,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一丝不苟地监视着小小的打火机,“时间流逝得太快,让人没有一点真实感。在你毫无意识的时候,一切都在变化。平时或许不会注意,可一旦停顿下来,那种高速运作的感觉让人发晕。”
      “……你是指,为了逃避这种莫衷一是的感觉,因而不得不不间断地工作?”
      “恶性循环。”

      旅馆并不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充满商业化的气息。问过柜台的小姐后我才知道,这间所谓的旅馆其实是一间中学的一部分,每年会接待几个教育局的领导,假期里有时也三三两两地住上一些来这里旅游的游客。其余时间几乎都被废弃在学校的一角。这个时候会住在这里的人,除了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学校并不大,小小的旅馆隐居似的蜷缩在一边。由于是上课时间,校园里幽静得惬意。时值桂花盛开的季节。不起眼的黄色小花丛丛聚集,簇拥成团,忙不迭地向空气中输送沁人心脾的香气。漆片剥离的紫藤架上倒也像模像样地垂着零零星星的绿意。状似豆腐干的建筑物均为千篇一律的灰色。透过老式的窗口隐约可窥学生晃动的身影:有咬着笔头的,有漫不经心地眺望远处的,也有几个趴倒在桌上小寐。一天里偶尔也会听到几次从某个教室传来的欢呼或者抱怨的声音。两者无一例外地伴随着拖得长长的尾音。
      在这个时间段里,东边的操场恐怕是这所学校最热闹的地方了。男生们一个个脏兮兮地拥挤在狭小的场地上肆意奔跑。沁着热气的汗水一挂挂地沿他们的脸颊、赤裸的手臂接连滚下,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围观的人也不由自主地严肃起来。在众人脚边飞快滚动的足球脏得几乎辨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女生则三五成群地聚在一旁高谈阔论,间或在别人发言时悠闲地往嘴里灌上一小口可乐。
      简单了解了学校的布局后,面对充裕得咋舌的时间,我竟一下子显得不知所措起来。细细想来,工作以来几乎都习惯了高节奏的生活,每天的工作量之大让人恨不能将时针往后拨上几圈。那时连做梦都想着要忙里偷闲小憩一会儿。可一旦像现在这样停顿下来,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百无聊赖地戴上DISC MAN的耳机,随便在草坪上的一个石凳上坐下。圆柱形的石桌上两个方便面盒的水印淡淡的围拢成圈,旁边用修正液涂着零零碎碎的句子。我细细盯着念了一阵,发现仅是过了时的打油诗、歌词一类的片段,不由兴味索然。DISC MAN开始缓缓运作。轻巧的音符跳跃着依次撞击我的耳膜,小提琴悠扬的音色一次次地跳起。迎面扑来的软风还没有冬日的凉意。我静静地坐了许久,渐渐觉察到就这样度过一天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亨的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送到我的手里,比预期的时间晚了将近半天。看门的老伯将信交给我时,兴味盎然的视线把我从上到下反复扫了个遍,然后得意洋洋地笑道:“是女朋友的信吧?才分开几天就想得不行……你们感情一定不错。”
      “他是我的大学同学,男的。不是您想的那样。”
      “喔……”老伯有点尴尬地应付了一句,转而又问,“怎么,他没和你一起来这里实习啊?”
      “我只是在这里借宿的,不是实习老师。”
      “哦,对了!你就是那个什么事务所的什么吧?”对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真年轻啊!我还以为你是大学生!”
      我简单附和了几句,就借故打算离开。老伯意犹未尽地冲我抱怨起来:“对对。年轻人嘛,当然工作最重要。像我这样的老头,说是每天看看门房间,翻翻报纸,其实也不轻松。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给这些学生开门;晚上学生走了以后还要查房,一间一间教室地跑。别看这学校不大,这样走上一走起码花上2个多钟头。说起来,校长还没我熟悉这学校。老归老,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老伯叨叨地对着我念经似地念了一阵,自觉没趣,便匆匆将他的长篇大论收了个尾,随后径直坐回门卫室的老藤椅上,戴上老花眼镜翻弄起旧报纸来。
      我走在回旅馆的路上,一边端详着亨的来信。撕开公司专用的信封,里面别扭地塞了亨寄给我的信。信封是本市邮电局出售的那种,很薄,轻得几乎没什么份量。上面惜墨如金地写着我的公司地址和一个特大的“亨”字。左上角一连贴了5张2角钱的邮票。信封皱巴巴的,背面清晰可见淡褐色的水渍。纸张有些发脆,想来是曾掉进哪个脏水沟里。我努力回想本市最近下过雨的地方,脑袋里却空空如也。或许是掉在菜市场的水沟里?若真是如此,就根本无从确定亨的位置。
      我慢慢地拆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支票大小的旧纸片。铅笔写的字迹潦草得不行,若不是装在信封里,我必定将其误认为是初三生的草稿纸。看了好半天,我终于勉强辨认出来,第一行是:
      “我回来了。”
      “来”字下方写的是:
      “依照约定。”
      落款是“亨”。没有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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