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美姬》冰雪柔情

4、清姿

　　今天是丰秋节，是暗月很重要的节日，撒菲尔今天要出席庆典宴会，却要我一同前往

　　我向来是厌恶那些所谓奢侈华丽的宴会

　　每次的花费，不知都要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多少卖儿卖女的人伦惨剧。。。

　　而暗月的大小官员个个都乐此不疲

　　我最厌恶的还是宴会上那些官员们的贪婪肮脏嘴脸

　　他为什么要带我去？

　　如果上次洛斯带我出席是要将我献出去，当作礼物，那他还有什么有巴结的人吗？我到是想不出了

　　丰秋节是暗月庆祝丰收的日子，宴会的地点设在丰收女神——璎月的祭祠外的广场上

　　每年暗月在丰秋节都要祭拜璎月女神，感谢恩泽，祈求来年的丰收

　　但是到现在庆典慢慢地变质了，成了昏庸朝廷官员们大摆宴席，讲排场，歌舞玩乐的好机会

　　我们到的时候，已经人头攒动了

　　场面极尽铺张华丽，彩灯高悬，各种琳琅满目的金饰，银饰挂满了祠堂外的树梢，闪闪发光

　　已经是深秋寒霜时了，百花凋零，树叶落尽，可是他们竟然用红绸绿沙做成朵朵红花，片片绿叶，缀满树梢

　　而地上竟然铺着上好的猩红绸缎

　　暗月的奢华让人瞠目，要知道下面的人连麻衣都快穿不起了！

　　我们一到，场面更是活络了，献媚巴结的声像蜜蜂一样在耳边嗡嗡直响，各种各样的嗓音，各种各样的面孔，确是一样的阿谀嘴脸

　　那些人看向我时却是轻蔑不屑的眼光

　　不过是一个男宠而已，也能出席这种场面

　　德伊看到我，笑容殷勤，许是知道我攀上了高枝，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到的地方

　　“我到是低估了你，要知道你有这般能耐我就不把你送给德伊了”洛斯过来行礼的时候在我耳边低低地说，今天他坐在角落里不显眼的地方，我到是坐在摄政王声旁的醒目位置

　　觥畴交错，载歌载舞，他们到好不快活，欢歌笑语何几多，在我耳边却无比的刺耳

　　有人兴致高昂，醉醺醺地站起来吟诗助兴

　　“有彼佳人，出于岚水

　　口若璎珞，鼻若凝脂

　　珠摇碧饰，绝世无双”

　　下面的人笑着，轰闹着，“佳人，佳人。。。呵呵，美人，喝杯酒。。”左拥右抱地畅快着。

　　吵闹声响炸我的耳朵，我楞楞地坐在撒菲尔的身旁，心中却无比难过。。。

　　这段诗本来是歌颂璎月女神的，却让他们这般轻辱，我望着祠堂中璎月女神的神像，心里憋着难言的痛苦，眼睛也有些发胀。。。

　　璎月女神相传是岚水中的女神，岚水江是暗月最大的江流，江水灌溉农田，滋养五谷，要是璎月女神知道这些人是如此浪荡模样，心里会。。。

　　我痴痴地半天不说一句话

　　“岚卿知道这诗？”他什么都明白啊，却笑得这样怡然自得。。

　　下面的人没给我在发呆的时间，轰笑声阵起

　　“听说摄政王的美人儿善歌舞。。。现有好诗，何不跳舞助兴，娱乐大家。”

　　何时我善舞又名满帝国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尴尬地站在那里。。。

　　不过我很庆幸来这里的人是我，，而不是枫

　　我在风中舞着，没有感觉，麻木疯狂。。。

　　善舞？

　　他带我来就是为了羞辱我，看我这样一个男人穿着浮艳的红色纱衣在众目睽睽下跳舞吗？

　　甚至脚上，手上带的铃铛都为我准备好了，随着风，一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声声都敲打在我心上。

　　“我会把你的心剥出来，看得清清楚楚，玩的透透彻彻，不然你只是个特别点的玩物，这样的玩物我多得是，也不会稀罕！”他在水榭里的话仍然在我的耳边。。。

　　把我的尊严当众撕下来，踩在地上。。。

　　如果羞辱我，让我痛苦，他就会快乐，那么他做到了！

　　我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

　　即使是我这样低贱的男宠，也有心，也有感觉，也知道痛啊！

　　为什么不会？。。。

　　可是在那些大人们的眼里，人。。不过是随便可以踩死的蚂蚁。。。

　　轰笑声，作乐声。。

　　旋转。。旋转。。我只是被人摆弄的木偶。。

　　玩物而已！

　　旋舞，在风中，远远的璎月女神的神像仿佛在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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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停下来，坐回他身边的。。

　　他搂着我的时候，除了厌恶，就只有麻木

　　“岚卿不舒服吗？”问得不是多余了点

　　我的眼睛飘向祠堂后面的树林里，发呆是我唯一的嗜好，也是我这种现在正得宠的男宠的特权

　　“卿不舒服可以先下去歇会儿”这么体贴？要我感激涕零吗？

　　不过我还是庆幸他终于放过我了——今天暂时

　　我走进祠堂后的那片林子，让我惊喜的是，才刚刚将要入冬，就有几朵小小的白梅花在枝头，虽然只是刚打朵儿，竟然也觉得很感动，在这样的境况下。。

　　寒梅啊！不畏惧霜雪的寒梅，难道是璎月女神的化身？

　　可是这样的金玉质，却。。。

　　“邪云蔽天霜

　　暗月自无光

　　金玉本美质

　　终陷于污塘

　　秋水明眸几多泪

　　归去自当望月墙”

　　我不知不觉在轻轻在嘴边吟咏着。。。

　　当我回过神来，看到一个消瘦的年轻人站在缀着花骨朵的梅花林中

　　苍白的脸上却有一双清亮的明眸

　　“这诗是你写的？”

　　他的声音带着兴奋

　　闪亮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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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你清亮的眼睛，就知你不同一般

　　你站在梅花树下

　　风姿卓越，清雅高洁。。

　　也像一朵白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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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大子夜歌》

　　“这么多年了，我在暗月终于见到这样心怀暗月，出水清莲般的人物，卿让我等得好苦”

　　他的手激动得快要发抖，“若蒙卿之助，我暗月或有回天之力，你知道吗？暗月如今可谓是水深火热。。。。。”

　　他是谁？在暗月，能说出这种话的恐怕在暗月是没有几个了

　　我听他滔滔不决地给我讲他对暗月将来寄予的希望，官员们的昏庸，上欺下瞒，壮志难筹。。。

　　当他讲到梦想中暗月的政通人和，百姓安康的情形，
　　他苍白消瘦的脸上微微的透着红晕，泛着亮光

　　我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当他问我的时候，我会答他一两句，
　　可我只说几个字，他就兴奋地直抓着我的手说“终得一知己“

　　知己？如果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还会这么想吗？

　　可当我一想到他清澈如泉水的眼哞里也像他人一样看我的时候流露出轻蔑神情心里还是有点难受

　　我没有太多时间再做白日梦了，因为我已经看到那男人向我们走过来了

　　他来干什么？他不是正逍遥快活，醉生梦死吗？来这少人来的林子做什么？

　　“你到是在哪里都能勾搭上人啊？”他的声音里带着刺

　　勾搭？对，在他眼里我只是个男宠，而像我这种人，除了勾搭人可能不会做什么别的事了

　　撒菲尔转过头，看着那个苍白的年轻人

　　“陛下，您要识大体，和这种卑贱的男宠在一起有辱陛下的身份！”撒菲尔的声音听起来恭敬，却感觉不到尊敬

　　“你！竟然是。。。”声音里有惊诧，不可置信，惋惜，就是没有我所料想的轻蔑

　　不过心里还是很失落，我又能瞒多久？他最终会知道的

　　“王叔，皇侄先行一步”他似乎很怕撒菲尔

　　他原来真的是暗月帝，以他心忧天下的大志，本来他可以是一代英明君主，可是他生错了时代，生错了地方。如果他也能像下面那些官员一样昏庸无能，醉生梦死，说不定还会好过些，可是心里忧国忧民，在如今这个漆黑如子夜的暗月必定会很辛苦，暗月已经腐败到他难以想象，并且是他一个人独力难支的地步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撒菲尔谁也没说一句话

　　直到回到摄政王府

　　“我发现你真的是越来越不简单，是不是等这天好久了？”他把我摔在床上“看你一副冰清玉洁的扮相，其实心里早就想着献媚谋权，你以为抓住那个无能的小皇帝，就可以从此青云直上？恐怕也太天真了吧，你要搞清楚如今暗月的天下到底掌握在谁的手里？”

　　献媚谋权？太高估我了吧，明眼人都应该看得出来巴结谁比较有利可图，可我这人偏偏比较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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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看枫，他坐在床边，扭过头生闷气，不理我

　　也是，从那天后，我一直避着他，我自己已经够。。。我不想他也背上不必要的罪名和痛苦

　　如果他不想跟我说话，我在椅子上坐会儿就走，我只想确认他过得好不好，不过看他这样，还有心思跟我闹，我就放心了

　　“听说你又搭上了暗月帝”

　　他的消息到是灵通

　　“难道你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想要权势？你！”

　　枫，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不知道吗？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祈愿节”

　　这个我到是忘了，在暗月，刚刚入冬的头天，家家户户都登高祈愿，希冀来年安康，可是到现在这风俗也因为民不聊生而渐渐淡了气氛

　　记得小时候，在这一天，父亲经常带着我们兄弟三个爬上高高的凤鸾山，坐在山顶一起喝藏了一年的青梅酒，那时候，枫还很小，不肯走路，硬是要我背他上山。。。他的手很小很软，趴在我的背上，不老实，一个劲挠我的腰，让我给他讲故事听。。。

　　那时侯的时光多么美好，多希望一直。。。

　　我想得都出神了

　　“你看，这是什么？”枫兴高采烈地跟我献宝

　　“青梅酒！你怎么会有青梅酒？”我诧异地看着他

　　青梅酒是家乡的土酿，京华银月的人当然不会喝这种酒，而且也无处可买

　　“我自己酿的”他的声音很兴奋“刚来暗月我就埋在土里了，就是等着有一天可以跟你一起喝，后来来了摄政王府，我就挖出来，改埋在王府的竹林里，今天才刚刚取出来”

　　酒果然是好酒，还带着梅子的清香

　　看着杯中淡金色的液体，我的心已经有点醉了

　　我和枫把一大坛酒喝光之后，都有些晕晕的感觉

　　我抚摸着他长长的缎子般的黑发，看着他脸蛋微微泛红的可爱神情

　　“哥，给我念诗听好不好？我要听你写的”

　　以前我写诗的时候，他总是我第一个听众，总是那样腻在我身边，用崇拜的眼神紧紧地盯着我

　　“哥已经不写诗了”

　　“为什么？哥你写的那么好啊，为什么再不写了？”

　　“枫，你知道吗？有时候人太聪明了也是一种错！”我缓缓地对他说

　　“可是像你这样玉质冰心的人是没有错的”

　　枫，你知道吗？

　　面貌特别，才学出众，忧民忧天，不甘同流合污，这些就已经错得太多太多

　　错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还不自知

　　还是我隐忍的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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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接近傍晚的时候，有王府的仆人来对我说是门外有人找我

　　我实在想不出来我在银月京华还有什么认识的熟人，除了枫

　　走出去见了那人，原来才知是宫廷的侍卫，不过是着便装出行

　　他将我拉到街角，轻声对我说

　　“陛下让我带你去含烟殿见他”

　　含烟殿？！陛下的寝宫，他叫我去那里做什么？

　　含烟殿

　　我进去含烟殿的时候，里面灯火辉煌

　　他没有在休息，而是伏在案上奋笔疾书，烛火温暖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很生动

　　这个暗月帝国高高金椅上的人还只是个孩子啊，他那么操劳忧虑，可是暗月已经是强撑的腐墙，稍稍一碰就会坍塌，看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还是很感动。。。

　　他看见我来很高兴，昂起的脸上有着兴奋的喜悦

　　“岚，你的名字是岚对吗？”

　　他找人查过我，不过我并不觉得反感，心里反而有一丝说不出的。。。

　　“是的，陛下”我恭敬地说

　　“以后没有别人的时候你就叫我西帝斯，或者西，我的名字”

　　“可是。。。”我为难的看着他，但是看到他脸上亲切的微笑，温暖的。。。

　　我不由得轻喃“西。。”

　　他拉我坐在椅上，本来很高兴的样子，可是拿起奏折的手却开始颤抖了，神色一瞬间又黯了下来，忧虑写满了他苍白的脸

　　“江南发大水，多少人家的房舍被淹没，无家可归，四处流落，岚卿。。。”

　　岚水江连年大水，百姓死伤无数，就是没被淹死的，也被饿死了，下面的官员却冲耳不闻，视而不见，这我一直知道，可现在报上来，又是为了那般，我可不会那么幼稚地认为他们是在为民请愿。。。最有可能的就是想借机从朝廷捞点油水，可这些我能跟他说吗？再说以我这样的身份

　　“贱民蒲柳之姿，恐怕。。。”

　　“你怎么能这般轻贱自己”还没有等我说完他就打断了我

　　“莲有出水清资，不染污泥，在梅花林里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卿是个不同一般的人物，难道你是不屑为我。。。毕竟我只是个傀儡皇帝，手中并无实权”

　　我一把抓住他，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他

　　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对我，没有人。。。

　　我的眼睛有些模糊了

　　有那么多忧国之心，治国之想，压在我心里，可所有人只看到了我与众不同的外貌，从来没有人真正把我当一个人看待，只是以色侍人的卑贱男宠。。。

　　多少压抑，多少隐忍，让自己麻木，原以为就可以不听，不想，可是我的心。。。

　　第一次，有人看到我怪异外表下深深埋藏的东西，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动。。。

　　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一生得一知己足矣”这一刻，我觉得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

　　“岚水江泛滥的对付之策最根本在于疏导，古有大禹治水。。。。。”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滔滔不绝

　　“可是派谁去呢？”他忧虑地说

　　这的确是个难题了，暗月的官员里恐怕已经找不出真心为民的，就是治水，到他们眼里恐怕也成了挖钱的差事

　　“若只是短时之策，我想拨两江之贡粮下去赈灾”

　　他这样想就正中了那些无耻贪婪之徒的圈套

　　“陛下有没有想过就是以所有两江之贡粮到了下面百姓手里，还能剩下几粒”

　　他一时哑口无言

　　在昏暗的烛光里，我们呆呆地对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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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哪里？这么晚！”

　　回到王府，我听他不悦的声音

　　怎么？吃醋吗？我可不会那么高估自己

　　我不说话，背过身

　　“我满足不了你吗？还是那个小皇帝功夫比较高明？”他已经暴怒

　　“你到底跟那个小皇帝说了什么？他竟然要让你去治水”

　　那天那个男人回来愤怒地把我推在墙上

　　“然后呢？”我笑着说，不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要那么幼稚了，你以为如今的暗月是由着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的吗？你以为你攀上了那个没用的娃娃皇帝就可以平步青云了吗？一个小小的男宠就想干涉国家大事，你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

　　这个我当然能料到，不过我想知道的是西的处境如何，他必定会遭到群臣反对，更加艰难万分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现在的处境，当时朝堂一片喧哗，直指你媚主祸国，是九尾狐妖变的，多少人上奏把你焚了祭天，要不是我。。。你要这样下去，连我恐怕都保不了你”

　　九尾狐妖？这个说法别致，我自己都要去想想自己是不是，不然怎么长得这副怪样？

　　他们只是针对我就好说，我不想因为我让西的处境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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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

　　我刚到竹林，枫就紧紧地拉着我的手

　　“你到底做了什么？知不知道外面到处都在传你媚主祸国，说你是狐妖变的。。。你。。。”

　　“媚主？我是啊”

　　“你不要这样轻贱自己好不好？你知道你这样我心里有多难过？”

　　“可他们说的没有错，我的确是媚主”

　　“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多心痛，你！。。。你”他发疯似的抓住我的肩膀狠命的摇晃我的身体“你真的那么想爬上那张龙床。。。还是你就那么想要男人？”

　　我是媚主又怎么样？想要男人又怎么样？

　　“如果我是呢？”

　　“好！”他抓我抓得更紧

　　“你不是说过不论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吗？如果我想要的是你呢？”

　　“如果你真的那么想要, 如果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如果那样你就会开心，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