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叫师尊我害怕》言笙笙

4、第 4 章

　　外门弟子入门，要在九霄殿参拜阁主和各阁长老，同时，长老们新入门下的亲传弟子，也要在九霄殿行拜师礼。

　　九霄殿在一处山谷，是岚汐山脉群山中，为数不多的低矮之地，没办法，新入门的弟子们大多尚未开始修行，太高的山看起来固然威风，人爬上去都累惨了，还参加什么大典。

　　傅明渝领着暮云渐进了九霄殿，其他几阁长老都与他打了招呼，却没有上前寒暄。明瑜长老在诸位长老中人缘其实不错，毕竟没人愿意得罪大夫，但因为性格问题，也没有人和他走得太近。

　　“明瑜，听弟子来报，你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一位面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迎上来，笑着打量了一下暮云渐，颌首道：“看着伶俐，是个好苗子。”

　　傅明渝拱手道：“见过阁主。”

　　暮云渐默默将这人的长相记下，亦行礼道：“弟子暮云渐，见过阁主。”

　　这人便是闻霜阁的阁主，穆怀济。

　　见傅明渝明显没有寒暄的意思，穆怀济又说了两句，便走开了。傅明渝坐到椅子上，等着大典开始。

　　“师尊……”暮云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何事？”傅明渝目不斜视，语气冷淡。

　　“你……我……无事……”暮云渐抓了抓头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师尊，真的是太……太分裂了吧？或者他其实有两个师尊？

　　九霄殿用白玉铺地，这些平常人家当做珍宝的石头，此时被毫不珍惜的踩在脚下。风拂过，大殿檐上银质的风铃叮咚作响，声音清脆悦耳。

　　闻霜阁确实无愧于修真界第一的名号，傅明渝想，特别是在培养出明瑜尊者这位炼丹宗师之后，无论是人脉还是财富，闻霜阁都发展到了创立以来的巅峰。

　　看来无论是哪个世界，卖药都是挣钱的买卖，傅明渝想到自家药业集团每年可观的利润，顿时觉得明瑜尊者真是棵摇钱树，看看这下面，属九阁新收的外门弟子多。

　　弟子虽多，但真正能成才的却少，毕竟灵力强劲有天赋的都想去六阁修剑，傅明渝琢磨，要是不行……等他把暮云渐给治好了，也送到六阁去？

　　暮云渐站在傅明渝身侧，看着台阶下新收的几百名外门弟子一起跪下拜见十一位阁主，下意识的侧头去看自家师尊，师尊倒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不苟言笑，但暮云渐莫名觉得，师尊就是在发呆。

　　外门弟子见过礼后，便是几位阁主新收的亲传弟子一一行拜师礼。

　　明瑜尊者多年来第一次收徒，暮云渐作为九阁的首徒，以后是十分有可能要继任九阁长老的。因此，其他诸位阁主纷纷好奇的看过来。

　　亲传弟子自然是精挑细选的，并非每次都能遇到好苗子，所以这次只有六阁、九阁和十一阁长老三人收徒。

　　六阁长老是个英挺的青年，收的徒弟是个俊朗的少年，不像师徒，倒像兄弟。

　　暮云渐跪在傅明渝身前，从一名女弟子手中接过茶盏，恭敬的递给傅明渝，小少年声音脆脆的，“弟子暮云渐，叩见师尊！”

　　很多事情，即便你告诫自己这是假的，仍逃不过一句“人非草木”。

　　暮云渐仰头看着他，小少年澄澈的一双眼睛里，有明亮的期待和仰慕。傅明渝喝茶的手一顿，突然觉得这小崽子还挺可爱的。

　　拜师礼后不久，傅明渝带着暮云渐下山去找药材了。此行的目的地是一片名叫“森罗湖”的森林。

　　“所以……师尊，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落脚，而不是直接去森罗湖？”暮云渐和傅明渝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有些奇怪问傅明渝。

　　“为师自有安排。”傅明渝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

　　“……”

　　太阳下山后，傅明渝一脚踢开暮云渐的房门把孩子拖了出去，暮云渐才知道这“安排”是什么……

　　“这个来十串，多加辣……等会儿……”傅明渝扭头问暮云渐，“吃辣吗？”

　　“……吃。”

　　这临近森罗湖的镇子今晚有灯会，一条街的地方吃食，傅明渝一路嘴就没停过，暮云渐盯着傅明渝吃的红彤彤的嘴，心里不明白师尊怎么这么能吃。

　　“烟火人间……这他妈才是活着啊！”傅明渝和暮云渐坐在小摊前，吃了一碗辣椒多得令人发指的面，一脸满足的感叹。

　　“师尊……您白天怎么不吃东西？”暮云渐吃不进去了，放下筷子，一脸疑惑。

　　“嗯……”傅明渝敲了敲桌子，神秘兮兮的说，“云渐，为师告诉你，这事儿可不能跟别人说……”

　　暮云渐连忙往前倾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为师如此这般……自然是……”

　　“嗯嗯……”

　　“为了减肥。”

　　“嗯？”暮云渐看了一眼傅明渝的腰，似乎比自己的粗不了多少，如果他长大一些，一只胳膊就能……

　　“你脸红什么？辣着了？”傅明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咳咳……没有，师尊你……你很瘦了，应该多吃……”暮云渐低头戳了戳面条。

　　“你还真信啊，我瞎说的。”傅明渝恶劣的揉了揉小东西的脑袋，笑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为师一会儿就回来。”

　　暮云渐便坐在摊子前等着。

　　城楼上，有人放烟花，暮云渐的脸在灯火明暗之下便褪去了几分童真，黑漆漆的眼睛里沉浸着让人难以捉摸的东西。

　　今天是他的生辰。

　　自他流落街头之后，每一个生辰都过的“热热闹闹”。比如去年，樾洲瘟疫，他一路流浪到了遇到傅明渝的小城，遇到了那群乞儿。他一个外来的，自然受到这些小乞丐的排挤，挨饿、被打……

　　不过后来好了……

　　这群小孩的“老大”死掉了。

　　暮云渐挑眉，嘴角微微弯起。

　　“想什么呢？笑得怪渗人的。”一双修长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像是驱赶走了黑暗，暮云渐一个打了个寒颤，蓦然回过神来。

　　漫天火树银花下，傅明渝一袭紫色锦袍，手中提着一盏精巧的灯，垂眸看着他。见他回过神来，便将灯给他看，“喏，民间风俗，小儿生辰时要放一盏‘长宁灯’，为师去给你买了，走，带你放灯去！”

　　“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暮云渐呆呆的看着傅明渝。

　　“给你刻通行玉简的时候要录生辰八字啊，你写过一份给了你大师姐。”傅明渝伸手拉他，“你是九阁首徒，玉简得我亲自刻，日子将近，我就记住了，师尊好不好？”

　　傅明渝以为这孩子不会回答，却听到暮云渐轻声说：“好。”

　　“嗯？”傅明渝拉着他往城外走，笑道：“刚才烟花声太大了，没听到哦，你再说一次。”

　　“我不要……”

　　山坡上萤火点点，傅明渝将写着暮云渐的灯盏点燃，递到他手里，摸着他的头清咳一声道：“愿徒儿云渐，百岁无忧，长乐安康，仗剑平峦岳，醉卧……犹少年。”

　　这是民间的风俗，据说生辰这天，放灯之前，长辈对小辈的祝福最是灵验。

　　有温热的东西几乎要从眼睛里流出来，暮云渐不记得这是遇到师尊后，第几次，他想哭，想像个正常的小孩一样。

　　他赶紧将灯放飞，抬头去看那盏精致的，写着他名字的灯，越飘越远，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师尊是可以相信的，告诉他！把你的事情告诉他！

　　“师……师尊……”

　　“啊？”

　　“没事……”

　　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傅明渝皱眉道：“吞吞吐吐的，以后再跟我欲言又止，老子打烂你脑壳！”

　　“……”

　　次日清晨，师徒两人坐在一张桌子吃饭，暮云渐吃小笼包，傅明渝吃黄瓜。

　　暮云渐觉得师尊的怨念都快凝成实质了，终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师尊，我觉得你白天和晚上不太一样。”

　　“是又如何？”傅明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关你何事？”

　　“……”暮云渐筷子一抖，包子掉了。

　　傅明渝的目光追着包子滚到门外，看着包子被一条长毛大狗吃掉，顿时目光悲怆，觉得自己活的还不如一条狗！

　　“师尊可不可以一直像晚上一样？”暮云渐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徒儿……喜欢晚上的……师尊。”

　　小崽子脸皮真薄，说几句话，脸又红了，傅明渝觉得这小孩真是越看越可爱。面上却淡然道：“为师修炼出了岔子，所以到了晚上才性情大变。”

　　“那……什么时候会好起来？”

　　“不知。”老子怎么知道剧情推进到哪了？

　　暮云渐苦恼的叹了口气，又问：“师尊好了以后，能留下的是晚上的师尊还是白天的师尊？”

　　“夜间的。”

　　暮云渐明显松了口气，快速把几个小包子吃完，然后对着傅明渝乖巧一笑，“师尊，我吃完了，我们走吧。”

　　“嗯。”

　　傅明渝抱着他，仍是坐着胖胖，两人便往那“森罗湖”去了。

　　暮云渐以为，森罗湖是一片湖泊，然而傅明渝驱使胖胖在这片森林上盘旋了好几圈，仍是未见湖的影子。

　　“看来胖胖是找不到了……”傅明渝沉吟片刻，“古籍记载，森罗湖会移动，寻找十分困难，倒是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