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GL）》澜依·滟

10、10

　　詹梦河是在会议正式开始后的十分钟左右赶回来的。
　　没有开灯还拉着遮光帘的会议室的门半掩着，她轻手轻脚地稍微多推开了一点，闪身溜了进来，并没有惊动正在讲PPT的同事，甚至围坐在会议桌前的绝大部分人也都没有注意到她。
　　……除了陆锦绵。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心神不宁。
　　更不知道这份心神不宁为什么在看见詹梦河的那一刻就瞬间全部消失了。

　　宽大的会议室足以容纳项目小组两倍的人数。
　　但为了不打扰其他人，坐在最远端的陆锦绵还是向詹梦河打了个手势。
　　詹梦河会意地走过来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把手里的笔记本摊平在桌面上，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倒是陆锦绵忍不住又开始走神，时不时地看看远处投影仪打出的画面，时不时地又转回视线看看詹梦河面前那个写得满满的本子，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到她姣好的侧脸上，然后，心跳快得像是被戳穿了什么似的，迅速移开视线……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陆锦绵觉得自己大概有哪里真的出了问题。
　　她试图静下心仔细思考，但现在这个场合显然……不怎么合适。
　　詹梦河在认真“听讲”，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至少看起来都在认真“听讲”，陆锦绵轻轻掐了掐自己的指尖，试图集中精神。

　　“啪嗒”。
　　结果下一瞬，她还没拿起来的笔就滑到了地上。
　　陆锦绵：……今天的风水似乎不适合努力工作呢。

　　会议室的地面上铺着厚厚的地毯，那一点轻微的声响来自于笔杆和椅子腿的接触，看样子并未打扰到任何人。
　　陆锦绵叹口气，刚想去捡，那支笔就已经被放到了手里。
　　詹梦河只对她浅浅一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投影内容上。
　　陆锦绵心道说好的你在认真工作呢，竟然会被这点小事打扰看起来也没有多专注啊……
　　还是说……她也在时时刻刻地……关注着自己？

　　不对，等等，等等。
　　这心思怎么又开始跑偏了呢？

　　陆锦绵想，或许是这段时间真的接触得太多了。
　　如果说同个项目共同奋斗是培养出革命友情的最佳途径之一，那么，再加上一个“朝夕相对”——还是只有两个人的那种——大概是真的容易让人产生“亲密无间”的错觉吧。
　　但是……詹梦河是谁啊，她又是谁啊？这样真的好吗？说好的离他们远远的绝对不参和进这些破事的呢？

　　她知道，自己现在正身处小说世界。
　　她并不奢望在这个世界里过得多么好——再精彩也是别人的人生——但是不管如何，还无法离开的时候，日子总是要过的。
　　而实际上，在这里每一天的生活都也是无比真实的。
　　“真实”的世界中，无论怎样的生活，总不能是与他人毫无沟通，否则是会出问题的——比如现在。
　　陆锦绵有些恍惚地想，或许等忙完这一阵子，她是该适当的拓展一下社交范围了。
　　或许与别人有了交流甚至有了融入其他群体的经验……是消除仓皇和孤独，更是行之有效的尽快恢复“正常”的方法吧。

　　第一个同事的方案讲解在她漫无边际的思绪中走到了尾声。
　　结束时的掌声大概也是某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习惯。
　　而这对于陆锦绵的意义则是，成功地让她回了神。

　　好在先前是完整地看过这份方案的，也好在今天不单单只是一组人要讲方案。
　　她镇定自若地放下了手里的笔，“辛苦了，盈盈，你们组也来讲讲，张老师那边也准备一下，等都讲完再一起讨论。”

　　楚盈盈应了一声，走上前之后的第一件事是往会议室里环视了一圈，相当迅速地把目光锁定到了詹梦河身上。
　　然后，她露出了一个称得上是愉悦的笑容，“我们组这部分呢，咱们梦梦同学不仅仅是在数据分析方面帮了很多忙，还提出了好几个很有想法的idea，我觉得都有精彩的部分。这样，我先说说前面的，等下具体创意和可研部分就让梦梦来讲吧。”
　　说到这里目光才“顺便”落到陆锦绵身上，“陆总监，可以吗？”

　　……请问我还有别的选项吗？
　　……诶，等一下，之前不还是叫“小詹同学”的吗？这么快就变成“梦梦”了？
　　……楚盈盈同学你可真是本公司第一自来熟啊。

　　陆锦绵没有马上回答，转过头看看詹梦河，很快从她闪着微光的眸子里得到了答案。
　　于是尽量自然地点了点头，“可以。”

　　楚盈盈是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实际上能力挺强”的人，尤其表现在演讲能力方面。
　　能把枯燥的东西讲得有趣，很难；有趣的同时保持着正确和简单清晰的逻辑，更难。
　　而她显然做到了，并且做得很好。
　　她们那一组的方案陆锦绵是看得最多、最熟悉的，现在还是被她吸引了九分的注意力。
　　至于剩下的一分……
　　好吧，分出一点精力关注一下等会儿就要第一次“上台”的小学妹，怎么想也是有道理的……吧……

　　被关注着的詹梦河同学大约是和她差不多的状态，眼神停留在投影仪打出的画面上，手里拿着笔在摊开的本子上不时写写画画着什么，却是在很偶尔的时候，会对上陆锦绵的视线，轻轻一笑。
　　……笑得这么好看是犯规的你知道吗？
　　陆锦绵心里默默吐槽着，却也对她露出笑容——嗯，来自于学姐的慈爱，哦不对，是关爱。

　　很快，楚盈盈讲完了预计中的部分，翻开新的一页PPT，“那接下来就交给梦梦啦。”
　　被点名的詹梦河很快起身走到了前面，接过了楚盈盈递来的翻页笔，非常有礼貌且有风度地向大家欠了欠身，“那就请大家多指导帮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是谦逊的，但并没有半分职场新人的紧张，亦没有兴奋与跃跃欲试，只是在正式开始之前，再一次将目光远远地落到了陆锦绵身上，对她轻轻地眨了眨眼。

　　……好好说话不许撩人！
　　……这谁受得了啊？
　　陆锦绵不想承认，自己的心跳到底是乱了几分。

　　这是陆锦绵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詹梦河。
　　和楚盈盈的风格很不一样，和之前她见过的所有人——包括这里的，甚至也包括之前的“现实世界”的——都很不一样。
　　她就这么平平常常地站在那里，在因为没有开灯而有些暗的场景中，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她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说着方案，甚至没有过多的语言技巧，却牢牢地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陆锦绵就这么看着她，像是看着世间所有美好的代表。
　　而同时她也知道，此刻，坐在这间会议室里的人，大抵都或多或少地，抱着同样的想法。
　　或许不得不说，这个世界里，所谓女主光环是个太神奇也太强有力的东西。
　　但事实上，这样的人，真的放到原本的世界中，也是同样让人移不开视线的存在吧……

　　她们这一组的方案确实做得很好，詹梦河的讲解和可行性研究分析说得也十分到位。
　　等到她讲完和大家道了谢并解答了几个相关问题之后，剩下的一组的负责人甚至直接说出了“我们组其他部分等下大家可以听一听，有重叠或者冲突的，要不然就按盈盈她们这一组来”的话。
　　其他人发出善意的哄笑，想来也是十分认可的。
　　陆锦绵却只淡道，张老师你们组还是先讲，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

　　詹梦河让出了幕布前的位置，却没有再走回原来的位置，而是被楚盈盈拉着坐到了她旁边，不时地轻声说着什么。
　　第三组的方案实际上同样有不少可取之处，陆锦绵同样听得认真。
　　认真的同时更有些诚惶诚恐——哪怕实际上这些被小说世界强行调成了easy模式的工作内容真的没有超出她现在的能力，但是无论何时，做决策的人总是承担着更多的压力和希冀。
　　哪怕明知是一场必输之战，这种感觉也并没有减少几分，甚至渐渐地觉得……更难受了。

　　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或许是，算起来，“决战时刻”将临，也就意味着男主和女主就要碰面了——被自己影响的，强行提前了的第一次见面。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真的影响剧情。
　　或者说，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到底会有多少“一见钟情”的元素。
　　但是总归是见面之后才会有新的可能性，如果真的能推动剧情提前更进一步的话，是不是自己的回归之路也能够随之加快进度？

　　陆锦绵拿过放在一旁的手机，翻开日程表再次确认了一遍其实早就烂熟于心的日期。
　　就在半个月后。
　　男主和女主即将在工作场合初次相遇。

　　……然而，这真的是好消息吗？

　　她忍不住又往詹梦河的方向看过去，她正听楚盈盈说了句什么，微微笑起来。
　　詹梦河笑的时候并不是眉眼弯弯的那种甜，眸子里却仿佛被洒进了细碎的星光，分外好看。
　　陆锦绵盯着她看了半天，不自觉地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男主余渊同学，你的运气可真是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