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赚钱机器》梨笑笑

3、初遇

　　麦田定了定神，要让他讨厌，要引起他的反感。难吗？

　　似乎也不难。她了解他，清楚他的喜好，只要反其道而为之就好了。

　　她登入官方后援会网站，查看他近期的行程。

　　太好了，明天就可以去帝都机场送机。

　　麦田选了条橘黄色的连衣长裙。他喜欢蓝色，讨厌橘色。

　　他讨厌浓妆艳抹，她明天要化个夜叉一样的大浓妆。反正室友化妆品多得是，想化成什么妖怪都不难。

　　最好再带束鲜花，所有铁粉都知道，承宇花粉过敏，害怕鲜花，一束鲜花能让他泪流满面，感激涕零。

　　可是鲜花好贵啊，麦田的经济危机还没解决，现下当省则省。

　　做好这些，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打卡投票，是粉丝的例行公事，投完又看了看宣传组和反黑组的任务，一一完成。

　　真爱粉有两种，一种使劲氪金，玩命为偶像砸钱。一种使劲工作，投票转发，为偶像做宣传。都是好粉丝，排名不分先后。

　　“麦田，你又在打卡啊。我真不理解你们这些粉丝，也不给钱，天天干的这么热闹，他知道吗？你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室友们的冷嘲热讽不是一天两天了，麦田只当听不见。嘴长在人家脸上，人家爱说什么说什么。追星是个人选择，与他人无关。

　　这些事她的确做了很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像洗脸、刷牙一样的习惯，做不完就没办法睡觉。工作可以使人快乐，实实在在的快乐。宣传组组长的表扬，反黑组组长给她的小红花，投票的奖励最大，实实在在看得见，他永远排在人气偶像的第一名，这是对所有粉丝最大的嘉奖。

　　“熄灯了，你快关电脑，我们要睡觉。”

　　今晚是投票的最后一天，对家的票咬得很紧，很可能会被反超。这种时候，麦田怎么可能睡觉呢。后援会的众姐妹们早已在线上约好，“为了投票，绝不睡觉。”

　　麦田抱着笔记本，坐在楼道里。

　　她在楼道度过了多少夜晚，早已数不清楚。灯光不好，网络信号差，没关系，为了心里的那个人，这都不是事。只要钱承宇的名字能排在第一，她就觉得心安，无比心安。

　　五年了，麦田已经做了五年承宇的粉丝。

　　五年前，她在面包房里第一次遇见了承宇。

　　那时的承宇还不是万众瞩目的明星，充其量只能叫做艺人，偶尔出现在一些小综艺中做客串嘉宾。那时的麦田还是高二学生，穿着海蓝色的校服，梳着利落的马尾辫。

　　这家面包房一直排在点评的第一位，麦田早就想尝尝了，却总是被它的价格吓住。30块钱一个芝士欧包，即便是和帝都的物价比也毫不逊色。何况麦田生活的城市，只勉强够得上三线，房价还不到一万呢，凭什么面包要30块。

　　她一直想吃，一直都没吃过。青春期的少女，嘴好馋，尤其是听到别的同学说起，就更是忍不住想要尝尝。

　　她参加数学竞赛在市里得了奖，学校奖励了一笔小钱，一百块，干别的不够，买面包却是绰绰有余。她激动地拿着钱，跟随队伍靠近柜台。她已经想好了要点什么，芝士欧包在这儿吃，全麦吐司带回家，再要一盒杏仁瓦片饼干，明天可以带去学校和同学分享。

　　承宇排在她的前面，到了他，下一个就是她。

　　她把想点的东西在心里过了一遍，一会儿服务员问到她，她要对答如流，从容不迫，自信得像一名熟客。

　　“小姐。”服务员亲切地召唤了一声。

　　麦田站得直直的，往前迈了一步，张嘴就要背菜名。

　　服务员抢先说道：“对不起，今天的面包都卖完了。”

　　什么？晴空霹雳，麦田真想原地躺倒，才六点，面包就卖光了？

　　“一个……一个都不剩了嘛？”她说得结结巴巴，这不是她准备好的台词，“还会做吗？”

　　“对不起，今天已经卖完了，明天你早点来。”

　　失望，失落，失魂落魄，麦田很难找到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此时的心情。她站在柜台边，眼睛看着空空的橱柜，就在几分钟前，里面还摆满了金光闪闪的面包。就这么几分钟，它们就消失了。

　　她应该转身就走，从容不迫，这才像一个熟客，可她毕竟不是个熟客，换了两次公交车才来到这里，下次来，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她手里还攥着一百块钱奖金，她实在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她怯生生地问道：“真的没有了吗？”

　　服务员摇摇头，“没有了。”

　　“你从我这儿选一个吧。”声音低沉有力，充满质感，“我买了两种，你看看想吃哪个？”

　　麦田回过头，她要充分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他好高，比她高出好多。他的脸好小，又很白，在人群中不常见的白，传说中的牛奶肌？她的视力还算不错，却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眼睛被头发挡住了，上半张脸都被挡住。他一定很帅，即使看不清楚，麦田还是下了结论。

　　她的头往下移，目光移到了他手中的面包上。

　　他把袋子打开，让她看个清楚，“一个是芝士欧宝，一个是巧克力豆豆，你想吃哪个？”

　　“都想吃。”她脱口而出，未经大脑，说完才觉得不好意思，“都可以，你想吃哪个，我要另一个。”

　　他嘴角一勾，笑道：“我也都想吃。要不两个都切开，咱们一人一半吧。”

　　一次可以吃到两种口味的面包，还有什么比这更诱人的提议。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乐得连话都不会说了，使劲点头。

　　服务员帮忙切好，重新装袋，一人一份，童叟无欺。

　　麦田如愿以偿，忙不迭地把手里的一百块交给小哥哥，“谢谢，给你钱。”

　　“不用了，请你吃。”

　　他笑着转身，扬长而去。

　　他身后闪闪发光，光源是一个少女的眼睛。

　　“明星就是不一样，举手投足都招人喜欢。”

　　“是啊，气质也好，比电视上看着还帅。”

　　“他们那组合叫什么来着？”

　　两名店员和麦田一起行着注目礼，目送他走远，便开始议论。

　　麦田竖着耳朵听，这才知道他叫钱承宇，是一个九流组合的成员。

　　那天的面包异常香甜，这香味麦田足足记了五年。

　　五年过去，九流组合早已解散，原来的团队成员只有他留在了演艺圈。其它人去了哪里，没人知道。他大红大紫，公司也跟着赚得盆满钵满，成为第一家上市的艺人经纪公司。

　　可这公司除了天天给粉丝心里添堵，实在没干过什么正事。

　　承宇的表演天赋一半是老天爷赏的，一半靠自己努力。公司拿的资源多是些男三，男配，男龙套，可他就靠着这些角色硬是得到了观众和圈内人士的一致认可。

　　他明明拥有一副好嗓子，却从没开过演唱会，只在别人的演唱会上做过嘉宾。

　　他的粉丝恨透了经纪公司，却毫无办法，在网上一次又一次抗议，收效甚微。

　　他当年签的是死合同，违约金要55亿，无论是谁听见这个数字，也会立刻断了跳槽的念想。他和这家公司绑死了，除非他退出演艺圈，否则公司就要吃他一辈子。

　　粉丝能做的就是让他常年排在第一，只有如此，他才能在演艺圈走上花路。靠公司，只有死路一条。

　　顶流的粉丝，要不停投票，要帮他守住顶流的宝座。

　　同一个IP地址，每个小时可以点一次鼠标，投出一票。麦田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她不甘心每小时只投一票，她虚拟了几百个IP地址，一个小时，她可以投出几百票。这些工作必须手动完成，如果用外挂，很快会被主办方发现，封账户是小，万一投票作废，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没有办法坚持到投票结束。四点半，她回屋换上橘黄色的裙子，出了宿舍大门。

　　她要赶最早的机场大巴，争取五点之前到达机场。

　　在大巴车上，她照着美妆视频化了妆。手残，加上车辆运行时的摇晃，导致最终的效果惨不忍睹。

　　难看但不够土气，她将一头长发盘再头顶，在上面插了朵花，真花，向日葵。

　　花是向身边人要的，这人刚好拿了束鲜花，她要了只向日葵，又要了一只玫瑰。向日葵戴在头上，玫瑰收进怀里。

　　这身妆容出现在机场，很难不成为焦点。好在早上五点的机场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各个睡眼惺忪，就算看到了怪物，眼睛一闭也就忘了。

　　帝都机场之大，无奇不有。

　　麦田顶着一朵向日葵，在大厅里游走，寻找组织。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和名字产生了共鸣，麦田，头上长着向日葵的麦田。

　　组织不难找，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聚在一起，到哪里都是一处风景。

　　她们清清爽爽，不用化妆就很漂亮。她们穿着统一的服装，天空蓝体恤，手里拿着统一的菜花。送机不能没有花，菜花也是花，白的绿的紫的，放在一起也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