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梦人生》明月狐

31、金晶再聚

　　俞小多一路精神恍惚，回到家，一头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放声恸哭，哭累了就看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一会更难过了，于是接着哭。

　　他就这样哭哭停停，在剧烈的情绪波动下，大脑释放出高强度生物电，刺激得乔布斯机血沸腾，实在忍不下去了，猛着胆子跳出来。

　　【小多，别哭了。】乔布斯劝道，【身体要紧。】

　　【乔布斯……】俞小多哭着说，【我该怎么办？我的人生再也没有他了……】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那不一样……如果我没遇见他就好了，但是没有如果，他来过，现在又走了，我觉得人生再也没有盼头了呜呜呜……】

　　乔布斯叹了口气，静了片刻，黯然道：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成为更新的荒凉。】

　　【什么……】俞小多趴在枕头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艾米莉·狄金森的一首诗。】乔布斯说，【诗名是《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你的话令我想起了它。】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俞小多喃喃重复，顿时更伤心了，旋即嚎啕大哭起来。

　　“呜啊——————”

　　【小多，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你说话了，你给我退下——！】

　　【……………………】

　　乔布斯不敢吭声了，俞小多悲伤得无以复加，哭了足有一个钟头，最后哭不动了，浑浑噩噩昏睡过去。

　　翌日下午。

　　俞小多清醒过来，双眼红肿，拿起手机查看，顾海涯发来几条信息，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以及模棱两可的安抚。

　　他其实是喜欢我的……俞小多想起对方给自己擦眼泪时神情晦暗，倏然反应过来了——但那又有什么用！顾海涯还是拒绝了自己，因为他不能接受和男人结为伴侣。

　　俞小多不禁有些怨恨顾海涯，恨对方不该对他那么好，不该跟他玩暧昧，令他一步步走入温柔的陷阱，彻底无法自拔。

　　但他明白这种怨恨毫无道理，是他自己主动贴上去的，天天像个花痴围前围后，顾海涯又不是草木，动心也是人之常情，所以他们都没有错……那错的又是谁？社会吗？还是一群不相干的人？

　　或许谁都没有错，错的是时间——在错误的时间遇上了对的人。

　　如果他不选择双排就好了——不！如果他没遇上那三个奇葩队友就好了，也不是，如果他不痴迷吃鸡就好了，这样他就不会和顾海涯相识、相知，继而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俞小多只觉说不出的心灰意冷，没有回复顾海涯，躺在床上像条死鱼，不片刻又睡了，仿佛只要一直睡下去，所有痛苦便会烟消云散。

　　及至天黑，他再次醒过来，艰难地下床喝水，而后爬回床，盯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

　　【乔布斯。】
　　【小多，我在。】

　　【你说我今后该怎么办？】俞小多问。

　　乔布斯昨天把他弄哭过，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面积，不知该劝他看开点放手，还是鼓励他不要放弃。

　　【你让我说实话吗？】乔布斯试探着问。

　　【实话实说。】俞小多道，【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我觉得008是喜欢你的。】乔布斯说，【可能他还需要时间考虑。】

　　俞小多：【他说对不起，显然已经做出选择了，不想走这条路。】

　　【那就放手吧。】乔布斯顺水推舟，【早点跟他做个了断，时间会冲淡一切。】

　　【可是他还给我发信息。】俞小多黯然道。

　　【那就当朋友相处吧。】乔布斯改口，【有个这样的哥哥也不错。】

　　【可是他并没有打电话。】俞小多说，【或许他只是敷衍我，今后再找机会慢慢疏远我。】

　　乔布斯：【…………】

　　乔布斯再次掉入“那就”和“可是”的坑里，郁闷地想小零真是种奇怪的生物，既感性又理性，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反复跳跃，他们究竟是如何找到平衡点的？

　　【我决定了。】俞小多自顾自道，【我要跟他做个了断，时间会冲淡一切！】

　　乔布斯：【唔……】

　　俞小多：【你退下吧，我要睡觉。】

　　乔布斯：【……………………】

　　接下来的日子，俞小多开始严格执行“了断”计划。

　　他不再理会顾海涯，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于是顾海涯那头没动静了，俞小多则化悲痛为力量，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并不住暗示自己：时间会抚平所有伤痕，也会让你彻底忘记一个人。

　　三周后。

　　“喂，宋浩。”俞小多恹恹道，“找我干嘛？”

　　“明天金晶五周年庆。”宋浩在电话那头说，“开自助餐Party，请了好多学员参加，你也位列其中，我负责通知。”

　　“趴什么踢！”俞小多没好气道，“干嘛请我？我谁都不认识，我不去！”

　　“什么叫谁都不认识。”宋浩不悦道，“我，万峰，海涯，不都是你朋友吗？”

　　“我没空。”
　　“大周末的能有啥事？”
　　“我要加班。”

　　“晚六点开始，不影响你加班。”宋浩说，“来吧来吧，哥哥我周日就要带团出国了，你不想见见我吗？很久都见不到了哦。”

　　俞小多心说谁稀罕见你，你是人民币吗？

　　“海涯跟我一起走。”宋浩补充道，“你不来的话，很久很久也见不到他了哦。”

　　俞小多：“…………”

　　宋浩这话犹如咒语，轻易打开一个名曰“思念”的魔盒，令俞小多压抑在心底多日的情愫轰然爆发，说什么做个了断，时间会冲淡一切，在魔法面前通通毫无招架之力，心理防线瞬间崩塌了。

　　“行吧，我去。”俞小多说。

　　“这才对嘛。”宋浩道，“那哥哥周六等你哦，么么哒。”

　　俞小多那头挂断电话，宋浩把手机扔桌上。

　　“人给你请到了。”宋浩说，“怎么感谢我？”

　　“帮你代三次课。”顾海道。

　　“你和好多鱼怎么了？”宋浩好奇道，“闹别扭啦？”

　　顾海涯漫不经心道：“前些天吃鸡，他倒了我没去扶，生气了。”

　　“这也能生气？”宋浩哭笑不得，“好多鱼不像这种人啊。”

　　“反正就是生气了，一直不理我。”
　　“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呢？”

　　“没有。”
　　“真的吗？”

　　“少啰嗦，去干活。”说完顾海涯走了。

　　周六晚，金晶。

　　“嗨，好多鱼。”万峰笑着说，“好久不见，想死你了。”

　　俞小多点头道：“我也想死你了，峰哥。”

　　“好多鱼，你可算来了。”宋浩拍拍旁边椅子，说：“坐我这，想哥哥没？”

　　俞小多敷衍说“想想想”，坐下扫视一圈，发现人还真不少，学员们各自组桌，边吃边聊，整个观景平台热闹非凡。

　　“海涯在那桌。”宋浩朝不远处一指。

　　俞小多看过去，就见顾海涯和数名学员坐在一起，正朝自己这边望，继而发现学员里大部分是女孩子。

　　俞小多：“…………”

　　“好多鱼，吃的在大厅。”宋浩说，“快去拿，还有大龙虾。”

　　俞小多哦了声，走到大厅里，取个餐盘，站在琳琅满目的美食前发呆，全然没胃口。

　　“怎么不拿吃的？”身后有人说话。

　　俞小多马上回头，发现是顾海涯，手里也拿个餐盘，怔怔注视他。

　　刹那间，重重过往犹如走马灯，在俞小多脑子里刷然闪过——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现在想来竟恍如隔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俞小多只觉说不出的陌生与尴尬。

　　“我还没想好吃什么。”俞小多说。

　　“吃这个虾吧。”顾海涯走到他旁边，“他们都说好吃，我帮你夹。”

　　她们她们她们她们她们……俞小多想到顾海涯和女生们坐一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从前顾海涯很少说这两个字，总是说“小多我们”，他想起那部没看完的电影，有缘无分的爱情便是如此吧。

　　曾经的我们，变成了“他们”，后来的她们，却成为你人生中“现在的我们”。

　　“不要。”俞小多冷冷道。

　　“你瘦了。”顾海涯说，“最近工作很忙吗？”

　　俞小多反问道：“我以前很胖吗？”

　　“不胖。”
　　“哼。”

　　“明天我带团去仙本那。”
　　“知道了。”

　　“那边信号不好，不能随时联系。”
　　“我又不是没去过，用你说。”

　　听俞小多语气不悦，顾海涯沉默下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俞小多捡了几块点心，随口道：“什么时候回来？”

　　“一个月。”顾海涯答道。

　　俞小多呵呵冷笑几声。

　　【听听，乔布斯。】他在脑子里说，【为了躲我也是够了！什么团要去一个月这么久？镶金土豪团吗？早就住破产了吧！】

　　【虚拟世界里有这种团。】乔布斯道，【钻石VIP会员团，008不是跟你说过，你忘了？】

　　俞小多：【切！】

　　乔布斯：【…………】

　　“挺好的啊。”俞小多嘲道：“仙本那风景那么美，我去了都永远不想回了来呢！”

　　“小多……”顾海涯眉头一蹙。

　　“海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走过来，“你怎么还不回去，我们等你半天了。”

　　俞小多脑子里嗡一声，心说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瞥那女孩一眼，转而看向顾海涯，用脑电波发出质问：这谁啊？叫你海涯，这就是你人生中“现在的我们”吗？

　　“你是海涯的朋友？”女孩笑着问俞小多。

　　俞小多：“学员。”

　　顾海涯：“弟弟。”

　　俞小多和顾海涯同时开口，随即三人表情精彩至极，俞小多额角微跳，顾海涯局促不安，女孩子则一脸茫然。

　　“朋友。”俞小多改口道。

　　女孩尴尬地笑笑，朝顾海涯说：“东西拿好了吗？拿好我们回去吧。”

　　“你先过去吧。”顾海涯道，“我等会，还有点事。”

　　“走啊，顾教练！”

　　又有三名女生凑过来，貌似和这个女孩认识，拉着顾海涯胳臂，催促道：“视频导出来了，去帮我们看看Trim嘛。”

　　【挖偶！都能给人看Trim了。】俞小多酸溜溜道，【乔布斯，我记得顾大教练在仙本那怎么说的来着？】

　　乔布斯马上狗腿道：【Trim我不擅长，你去问宋教练，他对这个在行。】

　　俞小多：【切！】

　　乔布斯：【……………………】

　　“小多……”顾海涯说。

　　“我拿好了，您随意。”俞小多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海涯目送他离开，微不可查地叹口气，只得跟着几个女生去看视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