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你不掉》十心央

79、桃子熟了（十四）

　　急诊室外，等了不少人。寇自珅搂着一直发抖的贺静站在急诊室外盯着信息不停滚动的大屏幕。

　　“寇睿的家属！”急诊室的门打开，一位大夫从里面走出来。

　　“在！这里！”寇自珅挤过前面两个人接过急诊医生递过来的单子，“大夫寇睿严重吗？”

　　“有一处伤口比较深，伤到了血管，马上做缝合手术，他有没有过麻醉史……”大夫问的快，寇自珅夫妻答的也快。

　　大夫交代完情况，寇自珅把贺静留在手术室外等候，他拿着单子去办理住院，转身看见江宏，心里的火怎么都压不住，两步过去一脚踹在江宏大腿上。

　　寇自珅看都没看摔倒的江宏和江宏身后的两个老人，径直去了医院大厅。

　　寇睿从术后观察室被推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他一直清醒着，手臂上的麻药劲还没过，所以也感觉不过到疼。

　　从观察室出来第一个看的人是他妈。他妈的眼睛肿的很厉害，寇自珅一项搭理的油光水滑的头发如今乱糟糟的。

　　“疼吗？”贺静含着泪问。

　　“没感觉。”寇睿说。

　　“麻药劲儿还没过去，一会儿疼了打止疼针。”寇自珅说。

　　“手机。”寇睿抬手朝贺静伸过去。

　　寇自珅和贺静都是一愣，夫妻俩对视一眼，寇自珅掏出手机解了锁递给了寇睿。

　　寇睿接过手机，就要坐起来，护士赶忙制止：“别动别动，还不能动。”

　　贺静伸手要拿手机，手还没碰到手机又缩回来，说：“你说号码，妈给你拨？”

　　“不用。”寇睿一只手拿着手机笨拙地拨了四个数字，杨煦炎的手机号就蹦了出来，只是没备注姓名。

　　他把电话拨了过去，直到快挂断，那边才接起来，杨煦炎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喘息和担心，“叔叔？”

　　“杨煦炎。”念完这个名字，寇睿忽然感觉医院里所有的声音都离他远去，耳朵里充满了杨煦炎急促的喘息声，一声大过一声，每一声都砸在他心上。

　　杨煦炎好半天才开口，惊讶又迟疑地说：“……寇睿？”

　　“你在哪里？”寇睿找回正常的听力才听到杨煦炎那边的背景音是机场催登机的广播，“杨煦炎，你在机场？”

　　“我……我想，”杨煦炎磕巴了一句随即喊道：“你他妈吓死我了！”

　　寇睿听见他气急败坏地咆哮，心里忽然软了一下，“我没事，你回去上课。”

　　“我还上什么课啊！马上起飞了，挂了，要登机了。”杨煦炎急吼吼的说。

　　“回去上课。”寇睿一字一字地强调。

　　“你讲点理！”杨煦炎突然拔高声调喊了一嗓子，“我现在上得进去课吗？！”

　　听见这句话的贺静和寇自珅又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偏开了头。

　　寇睿无奈地叹气，“我明天回去。”

　　“你就是今天下午回，我也要去接你！”杨煦炎固执地说。

　　“我，不想让你看见……”

　　寇睿的话只说了一半，对面除了机场广播没再有其它声音，杨煦炎似乎把手机丢在了某个角落。

　　沉默了半天，杨煦炎才开口。他声音很低，带着委屈，“行，我回去上课。”

　　“别生气。”寇睿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生个屁的气，我气都撒光了。”杨煦炎说，“明天真回来？”

　　“嗯。”

　　“我不去了，你也不用急着回来，你好好……办完事再回来就行。”

　　“嗯。”

　　“那什么，一起去上学，没骗我？”
　　“没骗你。”

　　“我能提个要求吗？”
　　“能。”

　　“都说恋爱了，谁就是谁的另一半……你能好好保护我的另一半吗？”

　　鼻腔里的酸直冲泪腺，寇睿赶紧闭上眼睛说了句“能”。

　　“相信你一次，拜拜。”

　　“拜拜。”电话挂断，手机始终攥在寇睿手里。直到进了病房，手机铃声响起，寇睿才把手机给了寇自珅。

　　寇自珅接着电话出了病房。

　　挪完床，护士推着手术车走了，贺静才开口：“一会儿让你爸去问问大夫明天能出院吗，能的话我们送你回去。”

　　寇睿闭着眼说了声“谢谢”。

　　——

　　一项笑呵呵的老董难得把大圆脸拉成了驴脸。

　　杨煦炎背着手垂着脑袋站在办公桌边，一副“我错了您随便训”的恭顺模样。

　　“我自问平时对你要求不高，可是这小半年你是怎么回报老师的？两次三番打架，背了警告还不消停，出了事不相信学校不跟老师商量，又去掺和校园文化节搞什么先发制人！”老董说到气愤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放下茶杯狠敲了两下桌子，“这一个多月又屡次逃课，先前顾虑你生病、顾虑你家里出事，考虑到你的心情，放纵你，结果呢！？”

　　“老师，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杨煦炎低声嘟哝。

　　“杨煦炎你说我还能信你吗？”老董瞅着他说，“就今天这事儿，监控拍了全程，刘栋梁下午就会知道了。”

　　“呃……”

　　冲动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其实他不太怕老董，老董再生气也是亲班主任，而且老董一向觉得学生的“自我约束”比“好成绩”还重要。但刘栋梁不一样，那是位抓校风校纪的狠手，但凡被刘栋梁抓到不狠狠整治一番都不算完。

　　“下午叫家长来一趟，最好事先把事情说圆了。否则就你这半年积攒的警告和大小检讨，你这个保送是甭想了。”老董心累的捂着胸口靠在椅背上，“我自己亲儿子高考那会儿我都没管过，你们啊，真是要了我这条老命了。”

　　杨煦炎一听有机会，赶紧上前给老董捶肩、顺背。

　　老董享受了两下又赶紧坐直，摆手道：“去去去，赶紧上课去，正好英语课，让王老师收拾收拾你们这群泼猴！”

　　“好的。”杨煦炎立正站直朝老董鞠了一躬，然后出了办公室。

　　王风风的课迟到是一定要站着听的，杨煦炎从后门进去，拿了英语卷子和书，直接去了后面站着。没十分钟，答题错误的刘飒格也站到了他对面。

　　“你他妈搞什么！急吼吼翻出去，干嘛又跑回来？！”刘飒格拿卷子当着嘴小声逼逼。

　　“锻炼身体，你管我。”杨煦炎嘴皮子不动地说。

　　虽然回来了，但这一天的课杨煦炎上的恍恍惚惚。至于下午叫家长的事，杨煦炎跃过闫凌叫了杨听直。之前去海城被闫凌发现行踪是因为他用自己的手机买的票，用的是他妈的国航VIP，这次他聪明了，用了刘飒格的手机买票，用的刘爸爸的VIP，所以目前来说，除了刘飒格、高珩以及寇睿，没人知道他逃课的目的地是去海城找寇睿。

　　至于杨听直那里，他还不打算说，决定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下午四点，杨听直接到儿子的电话，撂下开了一半的会就开车来了七中。

　　杨煦炎出来接亲爹，带着亲爹边往教学楼走边解释情况。

　　杨听直一听他又逃课了，整个人都绷直了。

　　“你跟爸爸实话，你翻|墙出去要做什么？”杨听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儿子，一脸愁容。

　　“没打算干什么，忽然心情不好。”杨煦炎也面朝亲爹站好，低着头垂着眼，一副自闭的模样。

　　“哎——”杨听直长长叹了口气，“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直接给爸爸打电话，想去哪我跟你们老师请假，翻墙实在不像话……”

　　杨煦炎闻言抬眼看他爸。

　　杨听直被儿子扫了一眼，赶紧改口：“不过也情有可原。这样吧，我去找你大伯，让他跟刘老师……”

　　杨煦炎一听就急了，“让我大伯知道了，肯定得骂我！老杨你可真会出馊主意！”
　　相比杨听直，他更怕他大伯杨听非，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严父典范。虽然他爷爷一直说他像他大伯，一点都不像他爸，但杨煦炎觉得他还是别像他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伯了，相反寇睿黑着脸的时候倒挺像他大伯。

　　想到寇睿，心里立刻泛出一股莫名其妙的酸软和隐隐的疼痛。寇睿不想让他去，他能理解寇睿是不想让他逃课，但寇睿说不想让他看见……看见什么？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寇睿什么样子是他不能、不该看见的？杨煦炎既觉得心疼又愤怒！

　　明明已经在一起了，他却没有参与的权利！凭什么他不能！

　　“是呀，让他知道我跟你妈离了……也得骂我一顿狠的，算了算了，这个过。”杨听直晦气地摆摆手，“要不说，我早高峰跟人撞车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杨煦炎本就被胡思乱想气得够呛，乍一听杨听直的胡说八道气得嗓门都高了八度。

　　“过过过，这个也过！”杨听直吓得忙挥手，“那就说，说，说实话？”

　　杨听直问的小心翼翼，杨煦炎忽然笑了，“随便吧，躲不过就是警告和检讨。”

　　“不能警告，我听你妈说这次这家数院的考核很严格，千万不能是警告，爸爸去说。”杨听说着大步朝教学楼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跟杨煦炎说：“赶紧回去上课，下次再有这事，提前跟我通气。”

　　杨煦炎跟在他爸后面进了教学楼，又站在三楼楼梯拐角看着他爸进了刘栋梁的办公室。其实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爸对他一直都挺好。

　　上完一节课，老董来班里叫他，带着他一起去了刘栋梁办公室。

　　办公室门打开，杨听直竟然还在里面。

　　杨听直看见儿子眉头舒展，转头尊敬地叫了声“董老师”，客套道：“又给您添麻烦了。”

　　“麻烦算不上。我们费点事操点心不算什么，对孩子有助益哪怕一点点也值了。”老董拍拍杨煦炎的肩，示意他去找刘栋梁。

　　刘栋梁正在打印东西，见杨煦炎走近，伸手递给他一张处罚表，说：“填了，回头交两千字检讨，明天大课间的时候校广播站读去。再有这事你也想想拿保送换一回冲动到底值不值，明明学习时候脑子转的嗖嗖的，怎么一遇见事就成粥了。”

　　“谢谢老师。”杨煦炎从桌上随便拿了根笔填表格。

　　校风校纪处罚统计表——处罚人：杨煦炎，班级：高三一班，处罚原因：翻墙逃课，时间：11月23日上午8点30分，处罚标准：2000字检讨……

　　刘栋梁点了点处罚原因，说：“加一条，破坏公共财物。”

　　杨煦炎抬头看刘栋梁，心说，我什么时候破坏公共财务了？

　　刘栋梁斜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笑笑：“怎么不服？墙上的监控探头怎么坏的？”

　　杨煦炎在心里骂了声草，墙上的监控探头早就坏了，到底谁弄坏的他哪知道！

　　他刚要开口杨听直伸手按他肩上，插话道：“这个应该赔，损坏学校公共财物，赔偿合情合理。刘老师，您看我是现在交还是……”

　　刘栋梁满意地说：“一会儿去财物那边交，我这儿不管收钱。”

　　杨煦炎把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填完表格递给刘栋梁，老董和杨听直跟刘栋梁又口头保证了几次，三个人才从办公室出来。

　　三个人走到三楼楼梯拐角，老董才笑呵呵地说：“长记性了吗？”

　　杨煦炎烦躁地扒拉头发，低声嘟哝：“根本不是我弄坏的。”

　　老董拍拍他，“知道，但是谁让你触他眉头呢。刘老师能者多劳身兼数职，管着学校的安保系统，前几天副校长点名批评他，学校被莫名损坏的财物太多，问他到底想不想干了？骂声犹言在耳，这不你这就撞上来了。”

　　杨听直一听就笑了，“也太巧了。没关系，赔就赔吧，也是你触犯校规在先。”他说完又对老董客气道：“董老师您忙着，我去财物那边把钱交了。”

　　“好的好的，您去忙，财物在一楼，就在您脚下这个位置非常好找，我们也该回去上课了。”老董说。

　　杨听直忙应了，又跟杨煦炎说：“爸爸交完费回梧桐里，放学记得回来吃饭。”

　　“知道了，再见。”杨煦炎不高兴地摆了一下手，跟着老董回了一班。

　　下午放学，刘飒格和高珩听说他还赔了学校的监控探头，先是嘲笑了他一番，最后又决砸几个监控探头帮好哥们解解气。

　　杨煦炎全程一副“你们随便，你们开心就好，你们爱咋咋地”的样子。反正寇睿回来之前，他是没心情违法乱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