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之都1：天穹下的囚徒》清崖兮鹤书

149、天穹下的囚徒（二十六）

　　“啧，无趣。”西斯看着屏幕画面中被一一击败损毁的机械狂战士，面色沉静地放下了手中的终端，端起一杯香气氤氲的热茶。
　　楼下是炮火连天，哀嚎遍地，而西斯悠然地坐在楼宇高层的茶座里，桌上是一把正在烧煮的茶壶，和一盆精心培植出的火蝴蝶盆栽。
　　西斯不再去关注纷繁混乱的外界局势，即使那是由他一手造成的人间惨剧。
　　他全神贯注地拨弄着盆栽里的火蝴蝶，看那生着焰红火纹的美丽花朵，在他的手指下微微颤动，像一只鲜活热烈的，有生命的蝴蝶一样。
　　西斯凝视着那朵火蝴蝶，眼神温柔而怜惜。但只有西斯自己知道，这柔软的目光，不是看着所爱之物的目光，而是看着将死之物的目光。
　　他嘴角勾起一个邪气的弧度，手指骤一用力，掐断了柔弱的花梗，将那朵美到令人心醉的火蝴蝶，抛进了茶炉的火焰之中。
　　焰红的蝴蝶，被真实的火焰所吞噬，火舌一下下舔着柔软的花瓣，品嗜着这濒死的，香甜的祭品，直至将这美好的生命，燃作靡败的灰烬……
　　西斯整了整西装衬衫袖口处的蓝宝石袖扣，打着一丝不苟的领带，领带夹是和袖扣相似的宝石蓝，弧度流畅的水波纹，像是记忆中的波澜，梦中的海。
　　他迈步走出空荡无人的茶室，踏入一片狼藉的办公区。即使遍地杂物和垃圾，也丝毫没有让他皱一下眉头，反而在他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病态扭曲的愉悦感。
　　西斯乘坐着专属电梯，来到了停放他私人飞行器的停机坪。他从胸口的口袋里取出遥控终端，想要开启飞行器的舱门。
　　“砰！”然而就在此时，一颗狙击子弹蓦地向他袭来，击落了他手中的遥控终端，阻拦住了他前往私人飞行器的道路。
　　西斯并没有显得太慌张，而是神色自然地朝狙击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对方的身形掩藏得很完美，肉眼根本无法察觉他的踪迹。
　　但西斯了然地笑了起来，带着玩味的意味说道：“哦？鬼王十六夜，原来你还活着。只是没想到，独来独往的孤狼狙击手，竟然会和萧猎神合作，演了一出诈死的戏码……”
　　“嘁。”十六夜冷声自语道：“可别把我和那个混蛋相提并论，哪有什么合作，我们不过是碰巧有着相同的敌人罢了。”
　　说罢，十六夜看了眼监控屏幕上另一个渐渐靠近的小光点，嘴角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不过，把你当做见面礼送给他，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电梯快速上升，楚江的手环终端界面上，那个目标光点已经近在咫尺。同时，通讯框里还闪现着一条讯息：你要找的人，在这里。
　　楚江丝毫不担心这是十六夜的陷阱，毕竟对方想要让西斯毁灭的意愿，和他们一样强烈。而且，这场赌局，很值得。
　　“叮。”电梯门打开，楚江抬步走向了光点指示的停机坪，恰和西斯迎面相遇。
　　西斯见到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像是偶遇了久别的老友一般，热络地打起了招呼：“嗨，我们又见面了，楚队长。”
　　楚江举起“苍鹰K25”，冷冷地看着他：“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西斯仍旧笑着，态度很是欠揍：“哈，看来你是真的很恨我啊，楚队长。因为我绑架了你的妹妹，还让你手下的队员受了伤，废了手臂？还是说，你这个心怀悲悯的特战队长，看不得这么多普通人死伤惨重，流离失所？”
　　楚江冷眼看着西斯，像在看一个荒诞的小丑：“你觉得呢？伤害了这么多人，我不该恨你吗？”
　　“恨！当然该恨！”西斯语气高亢起来，神色显得有些癫狂：“但是谁逼得你把妹妹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是谁见死不救，还把重伤的战士撵出了病房！是谁贪生畏死，躲在圣卫队的庇护下，冷眼看着灾难发酵，任由生灵涂炭，尸横遍野？那些人，难道你就不恨吗？”
　　不得不承认，西斯所说，句句是他内心的想法。楚江目光一寒，内心隐秘而阴暗的角落就这么赤裸裸地剖开，让他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见楚江沉默不语，西斯的笑声更放肆张狂：“啊哈哈，你当然恨，但你不敢说！因为一旦公然忤逆圣庭，你的妹妹会被人从你身边夺走，送到某位变态圣族的床上！
　　那些和你出生入死的队员，会被解除职务，驱逐出特战基地，甚至被关进某个神秘暗牢里，做人体实验的小白鼠！还有你那个为了你不顾一切的情人萧猎神，他为了救你，暴露了他苦心隐藏的秘密，成为了所有人眼中失控而危险的怪物！”
　　看着脸色越发阴沉的楚江，西斯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你应该很清楚吧，楚队长，圣都已经容不下他了。那些畏惧他力量的人，会想方设法地把他毁掉，就像消灭那些机械狂战士一样。”
　　闻言，楚江抬起头，目光阴冷而锐利：“你在激怒我。”
　　“当然不是。”西斯神色癫狂，可眼睛里，却是连楚江都无法企及的豁然和透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那些你们即使心知肚明，却不敢说出口的真相。
　　你们这些人类啊，囿于情感牵绊，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因此提心吊胆，瞻前顾后。即便是你，楚队长，就算你统率整个特战基地，拥有强大的战力和忠诚的队员，你却仍然选择沉默不语。因为这座城市就是一个巨大的枷锁，而你，也不过是这天穹下的囚徒！”
　　楚江倒抽了一口冷气，西斯的这番话，不可谓不透彻。声声铿锵，字字诛心。若是换作他人，此时恐怕已经被激得倒戈相向，反袭圣庭了。
　　然而楚江却毫无温度地勾了勾嘴角：“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我说不定已经开始动摇，考虑投诚合作了。可是，我在昨天接到了两个案件报告，是关于两起入室杀人案的。凶手非常残杀，将两家人屠杀殆尽，其中一家，还有刚出世的，不满周岁的婴儿……”
　　楚江眸中寒意渐盛：“罗伯特和葛兰，还有他们的家人，都是你杀害的吧？在你拉拢人入伙的时候，想必已经设计好了对方的死法。和你合作，就是一条不得善终的死路。”
　　“想要引诱别人自我牺牲，为你从另一个自己手里抢夺权柄和地位，替代他的身份，成为新的独裁统治者。纵然屈身于一具仿生体内，你的野心也丝毫不小啊。”
　　楚江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句，意味深长：“西斯……又或者该叫你，莫克比……”
　　闻言，西斯怔愣了一下，随即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你啊，楚队长！枉我步步设局，演了这么久的戏，终究还是被你识破了。”
　　“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还这么耐心地配合着我？”西斯思索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笑：“喔，是为了我的记忆芯片吧？人言可以变成谎言，而记忆更趋近于真相。你是想赶在莫克比之前，取走我的记忆芯片，亲自探寻他隐藏的秘密？”
　　楚江没有答话，只略微挑了挑眉。
　　而此时，西斯猛地转过身，往飞行器的方向奔跑，他口袋里，竟然还有另一个遥控终端。
　　见状，楚江迅速按下“苍鹰K25”的发射按钮，发射出一枚穿甲能量炮，击碎了他的右腿骨。
　　被炸碎了一条腿的西斯，猛地摔在停机坪的地面。但他并没有停止行动，而是用双手拖着身体，又朝飞行器的方向挪动了一段距离。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楚江冷眼看着还在艰难爬动的西斯，却见他突然停了下来，翻身朝向自己，面带得意地按下了手中的遥控按钮。
　　“嘀！嘀！嘀！”然而这一次，飞行器的舱门并没有打开，而是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顿时，楚江瞳孔一颤，惊悟道：“不好！自毁装置！”话音未落，那架飞行器便发出了轰然巨响，炸开了一片吞天烈焰，将西斯淹没在了火光之中。
　　楚江被烈焰灼得疾速后退，堪堪闪避开了那汹涌的火舌。看着决绝自毁的西斯，楚江忿忿地骂了一句：“可恶！”
　　被火焰吞没的西斯，没有悲号，而是发出了张狂桀骜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能战胜我的，只有我自己！别人休想把我踩在脚下！我是世间唯一的统治者！是至高无上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