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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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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县城北边,黎书歌被表姐强行邀请进行一场夏日欢泳。
说实话,一年前,她还是一个只敢坐在池边足浴的旱鸭子。但在中考后的暑假里,她进行了集中式的美黑训练,成功和泳池里人均不超过八岁的同门师兄弟一起,留下了泳衣形状的毕业徽章。
手艺学来干嘛用的?当然是荒废用的。
自从和师兄弟们分道扬镳之后,黎书歌也就把这份技艺抛向五湖四海,那叫一个洒脱。
如今,再次站在蓝盈盈的泳池前,黎书歌却自信满满,逐帧来了一套张伟专业团队配套表情加手势。深吸一口气,“咚”水花四溅,完美入水。
“喂!深水区来呀!你去浅水区散步呢?”作为十年游泳老手的表姐一脸鄙夷。
“哎呀,等会儿。”黎书歌狼狈地说。
记忆在黎书歌僵硬的动作中慢慢复苏,浑圆的身躯也渐渐上浮。她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游啊游啊,忽然长出了腿,嗖地一下站立起来。
“哼”,鼻子进水了!
简单做了些准备,这条胖头鱼又游了起来,啊,又长腿了,再来,“噗啊”,我不信,再来。重复了三四遍,黎书歌终于停了下来。
暂做缓冲的时间,充斥的全是表姐的催促。这本是表姐的邀约,不好让她失了兴致。黎书歌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面色凝重向着深水区走去。
训练的泳池,并非眼前这种完全独立的深浅两区,而是整体从左到右依次加深的那种。这起步就是1米8,就算把她竖着放下去还有十几厘米的空余呢。
但看表姐兴奋的样子,黎书歌还是毫不犹豫地跳了。
水有些温热,黎书歌却一阵心凉。脚被水托举着,这种感觉却无法实际化由反射弧传入大脑中枢,简单来说,就等同于胸以下高位截瘫,没有知觉。
黎书歌双手紧紧抓住泳池边缘,身体全力向边上靠,试图补上因双脚踏空而缺失的安全感。
此刻,跟着她爸热身归来的表姐,神采奕奕地向黎书歌发出同游邀请。
不管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上吧。
转身,低头吐气,抬头呼气,手脚配合着呼吸的节奏,打开,收回,打开,收回,黎书歌平稳地向前移动着。
可临近半程,这水不知怎得忽然滞留在黎书歌口鼻连接处。黎书歌不敢吸气,否则水卡在喉咙,会影响后面的呼吸。
不如把水咳出来吧,谁知道,这一咳,水还没出去,手脚的节奏却乱了。
身体开始倾斜。
什么保持冷静,什么憋气,什么放松身体,全不管。此刻她只想要呼吸,要空气。
然而事与愿违,伴随着她的挣扎,倾斜的角度不断向直角靠拢。脚无法踩地,且四无所托。表姐察觉不对立马原地踩水,一边呼喊着“书歌继续游啊,不要停下来”,一边伸手想要把她拉上来。
那可是120斤的重量啊。
当她已经完完全全直立在水中时,她不再挣扎了。
她的头就好像一个容器,灌进来的水越来越多,互相碰撞,叮叮作响。她感觉自己在从世界抽离,彼此一分为二,位居两极。粼粼的水痕在她紧闭的双眼前映出她小半生的掠影。
周围的人群骤然轰动,救生员的座位空空如也。
我是要死了吗?
从消息登上热搜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医院大门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很多人,只是被保镖拦着,才没能直击现场。
记者争先恐后,粉丝呼天喊地,当事人正大快朵颐。
为了新专辑回归,噩梦般的身材管理已经进行了好几个月了,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不多吃一点!
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给家人通话,然后立刻打开微博报平安。
“什么病危通知啊?我不正好好地在这儿吗?”阮枫咬下一口面包,看着手机上添油加醋的报道对叶羽宵说。
“哇!你看这个更离谱,什么阮枫舍命相救的女子竟是其未公开女友?还有这个,阮枫救人真想竟是不堪重负意图自杀?”阮枫放下手中的食物,单手截图,然后附上“只是碰巧帮了小忙,目前身体已恢复健康。请各位不要随意虚构杜撰,也请不要过度报道。女孩只是普通人,请保护好她的隐私。”再次发博。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阮枫转头问道。
“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叶羽宵回答道。
“那就好。”阮枫欣慰一笑,就赶着成员们回去,今天是新专辑回归前的最后假期,他不想让成员们浪费这个机会。
楼下仍是吵吵嚷嚷,更是在成员到达后掀起小高潮。这让他对医护人员和病人们感到抱歉,打扰了他们的清净。
护士进门取下了最后一组吊瓶,阮枫便起身去隔壁房间悄悄确认了女孩的情况。
病房外,一对安全帽,两套工人服堆在一起。
女孩面容已经恢复血色,虽说受到的惊吓还没完全平复,但已经在父母的安慰下,镇静许多。
该回去了。
简单整理了衣物,得到医生同意后,阮枫就在经纪人陪同下回公司了。
为了宽慰粉丝,阮枫特地没戴口罩和帽子,嘴角一直挂着笑,不断说着“我没事,不用担心”“快回去吧,不要中暑了”,最终在警卫的护送下上了保姆车。
安静的空间里,这场意外又在阮枫的脑海里浮现——
他本想利用黄金假期去湖边采采风。景区里有许多老式建筑,桥也是没有围栏的设计。经过时,听到呼救声,就立马跳进湖里救人了。女孩情绪激动,不停把他往下踩,他连呛了好几口水,幸好救生员及时赶到,将女孩拉上了岸。他自己也在用完所有力气后晕倒了。
他不敢想要是当时自己没游上岸会怎样,两个人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失焦的人群渐渐散去,一切终于在天色暗下来之前重归平静。
病房外,堆叠着的工作服旁整齐堆放着各式补品,女孩账单的末尾静躺着两个字——
已缴。
——我,我是要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