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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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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给家里闯祸的一员干将,金贵贵这次毫无悬念的彻底把自己送进了局子。
上次金大海老婆顺着舒亦丹提供的地址线索,在C市一家知名夜店P-ONE找到儿子的时候,正看到儿子瘫在沙发上笑得猖狂诡异,金大海老婆怕儿子他爸把贵贵打出个好歹来,偷偷带着儿子住进一家酒店,连着三天没收了儿子的手机,不让金大海兴师问罪。
金大海老婆在儿子面前泣不成声,字字讨伐儿子不知收敛,又声色俱厉勒令儿子不能再和那帮狐朋狗友来往,悬崖勒马为时不晚。金贵贵对老妈这一套遇事就哭的套路司空见惯,听得不耐烦了就蒙着被子睡大觉。
金大海老婆无处发泄,只能回家对着金大海河东狮吼。直到金大海受不了,连声保证自己以后一定多在儿子教育问题上狠下功夫,以教育批评为主,绝对不动儿子一根汗毛,金大海老婆才肯罢休,把儿子接回家里。
金大海和儿子一样,厌恶家里这个黄脸婆的传统戏码,再加上商柏岑不动声色的敲山震虎,搞得公司上下对金大海避而远之,就连生产基地的赵斯也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药,跟他态度暧昧的耍起了太极。
金大海自知大势将去,犹自在被公司开除和体面的自动请辞之间权衡不定,那个西小姐又得理不饶人,非要把儿子撞回来,金大海只觉脑袋里嗡嗡胀响,一时间竟不知道哪一件事情才是当务之急。
犹豫再三,金大海如此这般交代老婆去找乡下的远房亲戚,务必这几天就把授权协议拿到手里,将儿子撞车的事情先了结了再说。至于公司里的事……金大海决定去傍一傍身后那棵大树。
儿子撞车的事情再不能拖,金大海老婆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在儿子房门前晃悠着交代,一定不要再贪玩,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回学校了多在家陪陪爸妈。金贵贵虽然房门紧闭,但老妈的声音还是从门缝里穿透进来,贵贵只能戴上耳机躲避老妈的碎碎念。
金大海老婆临走前仍不放心,怕儿子又出门招惹是非,怕金大海出尔反尔痛揍金贵贵,特意搬出了老爸老妈两座泰山到自己家里压阵,这样安排下来,金大海就算再急火攻心,看在丈人和丈母娘的面子上,也只能燃烧自己不伤儿子。
谁知道,她自以为安排妥当,放心的开车往乡下赶的时候,金贵贵趁着外公外婆还没过来,金大海在公司加班的空隙,又一溜烟跑出去了,为防老爸查岗,贵贵出门前将一只闲置不用的手机放在了床上。外公外婆到他们家里,见孙子不在,但手机却没带走,以为贵贵只是出门散散步或者到附近买点儿零食之类的,也没怎么上心。
老丈人、丈母娘在家里苦等金贵贵回家,从中午吃饺子,到晚上女婿下班回家喝粥,再到夜宵吃了点儿面条,孙子都没回来。老丈人等得心焦,劈头盖脸把金大海一顿训,说金大海教子无方,溺爱成性。金大海无力争辩,只能硬着头皮扛着。
快凌晨两点,等儿子的和等孙子的坐在沙发上撑到上眼皮和下眼皮直打架,门外响起敲门声。丈母娘以为是孙子回来了,一个箭步冲到金大海前面开门,门口站着的却是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同志。
等到警察告辞离去,金大海和老丈人、丈母娘依然如在梦里,丈母娘心说这是怎么了,他们一辈子教书育人,怎么今天孙子却在外面被警察直接给扣了呢?
金大海知道此事不小,只得将前段时间贵贵撞车的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老丈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目瞪口呆的金大海又是一通骂,老头子怎么也没想到,女儿女婿一贯的严父慈母形象,全是假的,当爹当妈的连自己儿子在外面干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不配为人父母。
金大海愣怔着,直到丈母娘嗷一声晕瘫在沙发上,才回过神来。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给老婆打电话,但老婆开了一天的车,估计此刻已经睡下,再连夜赶回来恐怕路上会出岔子,第二想到的是找律师朋友帮忙,但这个时间天色已晚,也不便打扰律师朋友。最后才想到应该先赶去看看儿子。
问题是,他连儿子被抓去哪里都不知道,整个过程他如坠梦里,记得警察来时说了他们是哪儿哪儿的,儿子因为什么事情被关在哪儿哪儿,但他当时完全是懵的,左耳进右耳出。他该怎么办好?
看看身边的老丈人,金大海心中七上八下,厚起脸皮问道:“爸,刚刚警察进来时候说贵贵在哪里没有?”
老丈人坐在老伴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抚心口,听到女婿发问,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警察的话。
金大海倒是听傻了,然后反应过来,老丈人和丈母娘身为人民教师,记性好也在情理之中。他忙找纸笔记录下来,又对两座泰山说了几句宽心的话,在老丈人的骂声里穿上外套奔出门去。
第二天一早,商柏扬的秘书接到金大海的请假申请,敲响了商柏扬办公室的门。
商柏扬奇道:“请假?金总说了是什么原因吗?”
秘书摇摇头:“没具体说,只说家里出了点儿急事,要求提前调休年假。”
商柏扬心想,难道这是金大海的缓兵之计?又觉得自己想多了,金大海上有老下有小,家里难免会有点儿急事。于是大笔一挥,直接批了金大海保薪事假,也好,他不在公司里扎着,反而大家都松口气,还能趁机缓和一下贸易部上上下下剑拔弩张的氛围,借此重新整顿士气。
金大海老丈人在女儿家里心慌意乱一夜辗转,却什么办法都没找到。孙子犯得事情不是他们这种普通知识分子家庭能够扛住的,相比较昨天从女婿嘴里听到的撞车事件,孙子这次怕是真的要吃上几年牢饭。他和老伴撇下老脸不要,给以前的同事、学生乃至学生家长,所有能想到的在相关部门工作的人打去电话委婉的问了问类似金贵贵这样事情可有办法托人帮忙,一圈打听下来,得到的都是不太肯定的答案,文人出身的老丈人和老伴急得只剩老泪纵横连声叹气。
女婿一夜奔走,终于拖着一身疲惫满脸胡渣回到家里。告诉二老贵贵涉嫌触犯《刑法》,受害者还涉及到未成年人,从重处罚再所难免。丈母娘听到此消息,又嗷的一声,这一次掐人中也不顶用了,金大海赶紧拨打120将丈母娘送到医院抢救。
金大海老婆此时来电,她那边事情进展顺利,已经拿着远房亲戚的授权书往回赶。听到老妈住院,儿子被拘留的消息金大海老婆原本还有点儿欢喜的心情瞬间崩塌,浑身哆嗦着开车上高速,几次差点儿把油门当成刹车踩。直到走进医院急救部,见到经过抢救缓过气来脸色苍白的老妈和坐在病床前脸色铁青的老爸,金大海老婆腿软的瘫倒在病床前,一时间连哭都找不到具体的事由和方向了,只能一个劲颤抖着手,指着金大海干嚎。
金大海憋闷的看着眼前的妇孺老弱,心想关键时刻这几个人怎么只知道指责他呢?若不是平时他们几个一味的惯着,他这个当爹的对金贵贵打不得骂不得,原想着在经济上限制金贵贵的开销,这几个人又背地里巧立名目找出各种由头给金贵贵大笔零花钱,这几个人怎么就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现在在他面前表现出怒其不争的样子,不争气的难道是他?
不知怎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西小姐的劝告——“……沾上了这个东西,如果不干预的话,很容易构成犯罪行为……”
金大海忍不住自责,当时他为什么没把这句话放在心里呢?为什么没有把儿子提溜回来严加管教,或者不顾眼前这几个人想儿子想孙子的心思,让他直接滚回学校,不要在国内继续逗留厮混呢?
还是侥幸心理在作祟。
这时候,金大海的手机传来微信,是他的请假申请批复,他明明只调休一个星期年假,商柏扬却批了他一个月的保薪事假。饶是金大海现在脑子里再乱,也知道商柏扬的意图是什么,紧接着他想到更紧要的一环,匆匆冲出医院急救部的大门,约赵斯抽出时间见上一面。
赵斯还不知道金大海请假的事情,只在电话里听着他狂躁不安无处发泄又硬要见面的语气,下意识的认定金大海必有重大事由,心想是不是有大树傍身的金大海将要对商家兄妹采取反制,又想到最近自己刻意疏离金大海,是不是惹怒了他?如果真的惹怒了金大海,他如果反制商家兄妹成功,那金大海将来会怎么处置自己?还会像现在这般得到重用吗?赵斯决定无论如何要赶去和金大海见一面,起码听听金大海要说什么。
刚走出办公室大门,就看到一分厂负责人拿着一沓打印纸向他迎面走来,负责人见赵总要出门的样子,紧跑几步拦住他:“赵总,这是今天新到的一批原料清单,请您和我一起去核对一下,线上等着要用这批原料。”
赵斯心里着急,面上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推脱:“我出去两个小时,回来了就去核对。”
“不行啊,赵总。线上等这批原料已经一天了,刚刚才拉过来,着急出货呢,不然销售那边又要爆叼我们了。”
“两个小时都等不了吗?”
一分厂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赵总,我看着您挺着急的,但公司有规定,高危原料进场,您必须到车间和我们一起核对。就耽误您半个小时,可以吗?”
这时候,赵斯电话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金大海,赶紧掐掉:“要不这样,我这个客户今天晚上要离开C市,现在着急跟我见一面。不行的话,你们先上线生产,注意安全。回来我第一时间到车间里核查。”
“这……不合规矩吧……”一分厂负责人埋头看着手里的清单,低如蚊声,“赵总,这批原料是按照您的吩咐采购的,您不核查签字,我们不敢上线啊……”
赵斯一把夺过负责人手里的清单,掏出笔来哗哗签下自己的名字:“不就是责任落实的问题吗?以前也没见你这么磨叽啊。我跟你说,告诉手底下的人,不是我签字了事情就完了,一会儿我回来要去检查加工作业的,让他们注意点儿。”
一分厂负责人看着赵斯签字,肚子里充满抱怨。明明是你们要控制成本,选临界点逼近的原材料,这已经不符合安全生产要求了,现在你还想不担责任,哼,门儿都没有。
但他脸上还是一副谄媚:“是是,我肯定严格要求的。只是高危材料,生产风险肯定是有的,我们每一环落实到人头,多一份保险心里多一份踏实啊。”
赵斯签完字,将清单递回给一分厂负责人,一边走一边交代:“高危材料,一定注意生产环节的安全隐患排查。”
在一分厂负责人点头哈腰一叠声的保证中,赵斯开车离开生产基地。
见到金大海,赵斯不禁皱了皱眉,这哪里还是前段时间意气风发的贸易部负责人,简直像是一头落魄油腻的丧家犬,诧异道:“怎么了?”
金大海摇摇头:“家务事。我请年假,商柏扬给了我一个月保薪事假。”
赵斯早就知道金大海家里有个不省心的儿子,暗自得意自己女儿的乖巧懂事,上了大学以后就连学费都是自己打工挣钱交的,给家里减轻了不小负担。赵斯两口子把原本给女儿准备的学费攒下来,计划着无论女儿接下来是考研还是出国深造,家里都有富余资金支撑。
但看到金大海一脸狼狈,赵斯宽慰道:“家里的事,你就放下心来好好处理。柏扬总给了你一个月假期,估计是怕你三天两头请假涣散军心,你啊,正好可以花时间陪陪家里人,当休息调整了。”
说完,又一脸羡慕:“偏心哟。我到了晟商以后,还从来没有享受过保薪事假,看来你那棵大树还是有用。”
金大海叹口气:“你少说风凉话。我这一走一个月,商家那两个小东西,绝对趁机架空我。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只怕连位置都保不住了。”
赵斯笑道:“那正好啊,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到那边去入职了。当时那边交代我们的,不也是在晟商内部把产销搞乱,他们趁机抢占市场吗。”
金大海迟疑了会儿,缓缓说道:“那边已经知道晟商出问题了,但商柏岑启动了内查机制,我担心我们的一番苦心,被他截断。”
“内查机制哪儿有那么大威力。现在晟商的管理体制,还是老一辈制定下来的,真要启动强势的内查,除非商家那帮老的同意商柏岑把晟商彻底改朝换代。”
金大海没有答话,转而问道:“你那边怎么样?最近老是躲着不见我,是为了避嫌吗?”
赵斯喝了一口咖啡:“产销不分家。查你,就得查我,我光是应付一波又一波的审计已经自顾不暇,哪有时间给你通风报信。我这边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放宽心。”
金大海点点头,审计是躲不开的,生产基地关系着入库和出库,赵斯那边的压力比他更大,如果审计出了重大漏洞,公司里早就爆锅了,哪儿还会像现在这样,商家兄妹只盯着贸易部不放。
但他还是不能彻底丢脱手,提醒道:“你注意点儿。审计组扎在你那里,账面上手脚要干净,原材料什么的自己多留点儿心眼,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就是大事。”
金大海这么一说,赵斯借坡下驴:“我正想跟你说原材料的事情。柏扬总把我这儿盯得紧,这一批材料用完,我可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一点儿优质原料都不用了。你告诉部门里的人一声,别回头因为成控的事情,来找我瞎叨叨。”
金大海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本来就是靠汇率差赚的那么一点儿油水。只要我不说你不说,生产线不停,大家还不是一样过。只不过我要先走一步,商家兄妹逼得我不行。但走之前,我会把心腹留给你,你再坚守一段时间,等那边稳定了,你跟着就过来。”
赵斯低眉想了想:“要说生产的话,整个地区还是得数晟商的生产基地规模最大。我估计你过去了以后,那边还是会把部分生产外包给晟商。”
金大海得意道:“那更好啊。用晟商的生产线,不出问题我们照样可以从生产这块儿挣油水,就算出了问题也是晟商的锅。大不了到时候你带着手下人脱离出来单干,我在那边抓着销售,一样不会亏待你。”
赵斯有时候觉得金大海这个人,贪婪得有点儿失心疯了。照理说,他的家庭条件比自己好得多,家里除了那个不省心的儿子,也没有多大的花销,这几年在晟商捞的油水虽不至于让他金碧辉煌,但小康小富绝对够了。真搞不懂金大海到底是爱钱呢,还是享受给老板挖坑的乐趣,总之怪得很。
金大海又压低声音和赵斯交代了几句自己不在这一个月,要注意的各方面细节,才和赵斯一前一后分道扬镳。赵斯得知商柏扬批了金大海一个月事假,心里放松很多,至少终于可以不用在原材料上面被金大海压着做手脚了。金大海说得轻松,什么汇率差赚油水,其实私底下把赵斯压得死死的,赵斯有时候内心有愧,想货真价实的做生产,都被金大海各个环节强加干预,赵斯拿着金大海给他的“分红”,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金大海拿到老婆带回来的授权协议书,与“西小姐”的律师如约相见,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城市灯光亮起,金大海一边开车,一边单手扶着因紧张辗转而昏昏沉沉的大脑,不知怎么的,金贵贵被抓,丈母娘住院,老婆又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金大海心里却泛出一点儿解脱来。
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他只希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做完一件事心里放下一件事。
看着西小姐的律师在车主身份证复印件那张纸上目光停留了很久,金大海心里暗骂嘴上没毛果然办事不牢,金大海老婆找的这个远房亲戚,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看起来比金大海岁数还大,面颊干瘪眼神空泛,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此人买得起Panamera。但这个时候再追究这些也没什么用了,那个西小姐也没说一定要见到车主本人。
律师核对完资料,交给金大海一份保密协议,西小姐已经签好了名字,金大海不再挂着斯文大方的面具,狠狠的将心里的怨气发泄出来。事后律师给舒亦丹打电话,笑着说金大海当时又是揶揄又是讽刺的语气,恨不得把她抽筋剥皮般:“Seavey,多年老朋友的话,你得听进心里去。像金大海这种表面看小心翼翼,内心里其实自私麻木至极的人,你以后少招惹,兔子急了也咬人,他虽然没有能力真把你怎么着,也能做些小动作出来,像鼻涕一样黏住你,不致伤,但恶心。”
舒亦丹端着茶杯站到屋檐下,抬头看看光怪陆离的天空:“这年头,追求自己的正当权益,也会被提醒提高警惕,严防小人,也是没处说理了,真可笑啊。”
电话里传来律师温暖的一笑:“因为你没有按照他们给你制定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你要允许别人恼羞成怒。”
舒亦丹笑道:“好。这种人逼急了会变态,我会掌握分寸。回头他把钱打过来了,我给你多一些,补偿你因为他老婆而受伤的脆弱心灵。”
律师笑着挂断电话。回到律所第一时间把所有的资料扫描先发给舒亦丹。
周之然收到舒亦丹发过来的PDF文件,在微信里忍不住给她点了一百个赞。舒亦丹被他的花式刷屏吓到了,匆匆回了两个字“查吧”,赶紧关机睡觉。她虽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主,但也没有学会对这种过度热情的回应方法,只能就事论事一语带过。
仙仙开着MINI CABRIO来到郊外别墅区后面的树林里,将车稳稳停在了舒亦丹的车旁边。她和亦丹一早约好,趁着今天公司里没有拍摄任务,轻装素颜赴约。
亦丹站在车头,仰着脸任由树林里饱满的负氧离子铺洒在皮肤上,仙仙觉得这个女人虽然跟熙熙攘攘,跟人声鼎沸总有那么点儿格格不入,但也不是像第一次见到的印象里那般生硬又不好相处。她只是目的明确,不愿意被目的之外的事情打扰到而已。
“我就知道,上次在这个别墅区见到的,是你。”仙仙笑着关上车门,走到亦丹身边。
舒亦丹微睁开眼睛,笑着看仙仙:“是我考虑不周,车太扎眼。”
“你在这边也有房子吗?”
“没。是我老师的房子,我偶尔过来打理规整一下。”
“我就说嘛,放着二楼那么漂亮的花园不住,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有点儿欲盖弥彰哦。”
舒亦丹又笑,从屁股下面抽出一份文件:“来。这是给你的。我也不知道拜托你做事情,应该怎么支付酬劳,就自己看着办了。别嫌少啊。”
仙仙有点儿局促,手往身后躲:“这是干嘛?你只托我帮那么小一个忙,我不能不劳而获。”
“怎么是不劳而获呢。你看起来觉得事情很小,其实帮我出了大大的一口恶气呢。”
仙仙还是背着手:“那只是碰巧顺带手的事情。我也没有出面啊,只是将你拍的照片私信了几个人打听了一下而已。他们那天去玩儿的时候,正好有小姐妹跟着一起,我就是个通风报信的角色。”
舒亦丹低眉看了看文件袋:“你先打开看看,再说收不收。”
仙仙这才伸出双手,接过文件袋小心打开。里面只放了一万块钱现金,但更要紧的却是几张打印纸还有几张照片。纸片轻轻薄薄,但仙仙脸色却随着翻看从通红转为煞白。
舒亦丹点上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这些,是我托国外朋友翻墙找到的爆料,已经通过手段直接删帖了。但未来肯定还会有……仙仙,你们公司对于艺人的保护措施,做得相当差劲。”
仙仙指尖颤抖着,眼睛因为惊慌失措瞪得溜圆:“亦丹,用差劲两个字已经委婉了,我们公司可能根本没有想过要对我们采取什么保护。他们巴不得我们闹出点儿花边来,趁机甩脱我们吧。”
“哦?可是我问了国内自媒体平台的收益,你这种量级的,公司还不把你当摇钱树那样供着吗?”
“我这种量级的,也就这两年可以给他们赚钱罢了。说句不好听的,他们就是拿合约捆着我们,限制我们,等有一天我们被榨干了,就会找各种理由甩脱我们,丝毫没有承担责任的顾虑和担心。我们公司老板的口号是,培养一个网红花不了几个钱,培养一个百万级网红顶多费点儿时间,但甩脱一个网红就要干净利落。”
舒亦丹有点儿惊讶:“仙仙,你那些小姐妹里,有一些还是未成年吧?金贵贵这次的事情,就牵涉到引诱未成年人吸毒了……这些公司真的不怕惹上大麻烦吗?”
仙仙将文件收回,冷笑一声:“他们怕什么?他们完全可以发表声明,这些事情与公司无关。有些良心被狗吃了的,还会倒打一耙,向艺人索要高额的赔偿金。还有,你说的跟金贵贵那帮人玩儿的,其实是素人,公司要等到她们成年了,才会正式和她们签合约。没签合约之前,公司也花了钱打造她们了,该整容的整容,该拾掇的拾掇,拉着她们出去拍照片发图文,所以她们还是得通过某些途径给公司把这些钱赚回来。”
“国内难道没有法律支持或者保护她们吗?”
“有啊,当然有。但真要讲个法律,还出来赚钱干什么?好好念书找个工作,过平常日子不好吗?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经受住高曝光度又高收入的诱惑的。”
舒亦丹汗颜,想想自己最开始对仙仙的网红身份嗤之以鼻,有点儿以偏概全了,起码这个姑娘说话时眉眼间所表现的,是对这份工作的排斥和羞耻。
“亦丹,可以答应我一件事情吗?”仙仙将文件袋死死拽在手里,牛皮纸袋已经捏出了狰狞的皱褶。
“什么?”
“可以,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高末那帮小朋友吗?我不想被他们……”
“看轻?”舒亦丹笑道:“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文件袋里有一份我签署过的保密声明,后面还附上了我的证件复印件。更何况,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应该由自己选择决定,旁人没有干涉和声张的权利。”
“谢谢你。我也明白为什么你把我约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见面了,用心良苦。”
舒亦丹又笑:“谈不上用心良苦,我是受不了被妇女监视,出来透口气。不过仙仙,如果你打算正儿八经的往艺人这条路上发展,或许我可以帮上点忙吧,我在国外认识一些比较知名的经纪公司,依你的条件,只要认真打磨,自己又舍得努力,正式出道完全没有问题。”
仙仙摇头:“我没打算往这条路上走。现在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公司安排的,包括接拍广告、直播还有线下见面。我真的很烦做这些事情,可是人总要有契约精神,稀里糊涂签了合约,我也只能认了。”
“那你有想过合约期满以后,往哪个方向发展吗?”
仙仙犹豫着,低下头来:“我没有认真想过。现在看来我的学业只能混个顺利毕业了,未来一片迷茫……唯一能想到的,是趁着这几年攒些钱,以后合约期满,可以开个像高末那样的小茶馆或者咖啡屋之类的。”
舒亦丹想了想高末还是雏形的时候投入了多少钱,商柏岑接手高末做到现在这个规模又大概投入了多少钱,笑道:“要做成高末的规模,那你要使劲攒钱了,里里外外可都是细鞭子抽人,不见血,但疼。”
仙仙抬头,笑道:“还不一定呢。我只是一眼看见高末,就喜欢上了,也是在那一天才大概想到自己以后可以做个什么。”
亦丹眯着眼睛看了看仙仙,见她一脸真诚模样,不像在敷衍应付。再加上她之前瞎猫想碰碰死耗子,拜托仙仙帮忙抓个金贵贵的现行,没想到这个姑娘连推脱的意思都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事情还做得干净漂亮,这么直爽的性格,那些公司怎么下得了狠手束缚住她的?搞不懂,或许虽然看起来仙仙很排斥现在的工作,但就像她刚才说的一样,面对高收入的诱惑,可能也是周瑜打黄盖吧。
“仙仙,我要说的话只是提醒,你不要介意,”舒亦丹斟酌了一下字眼,“以后类似线下的活动,尽量不要接受陌生人递过来的水或者烟……”
仙仙难得看到舒亦丹踌躇犹豫的一面,但还是很感激这个只见过几面的女人,这些话公司里的人是断然不肯提醒的,从一个陌生人的嘴里说出来,而且这个陌生人还在极力考虑她的感受,仙仙只觉得内心里涌上一股暖意。
“嗯,谢谢你的提醒,亦丹。你说的话,我懂。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仙仙告辞离开,带走了文件袋。亦丹长舒一口气,独自靠着车头又抽了一根烟,开车往别墅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