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六纹路

3、第三章师尊

　　梦境

　　洛珂一睁开眼，入目的是白茫茫的浓雾。自己身处其中，竟看不清周身三步外。

　　“咳咳，这雾霾有点严重啊。”洛珂用袖子捂住口鼻。

　　不过，他在那里？

　　他站在原地，向四处张望。嘴里喊道：“有人吗？”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四周空旷极了，似乎连回声都被吞没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仿佛只一层雾气，便将整个世界都隔离了。

　　他慢慢的向前方走，“有人吗？”隐约间，听到前方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他迟疑了下，抬脚向前走去。

　　雾很大，大的看不清路。

　　‘我现在像不像个瞎子。’洛珂此时竟还有心情打趣自己。

　　似乎随着距离的拉近，洛珂终于听见了前方人的呓语。

　　远方飘来熟悉的声音，“为什么！哥哥，明明不是这样的！”

　　他听清了，是洛鸢的声音。

　　还没待他靠近，下一秒声音变成一道暗哑的男声，“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声音里满含悲愤，似杜鹃啼血，字字啼血。那声音十分虚弱无力，音量越来越小。仿佛它的主人一样，气若悬丝，下一秒就要死去。

　　这个声音太陌生，陌生到确信自己绝对没听过这个声音。但是在这个声音响起的瞬间，他心里却突然咯噔了一下，心脏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攥住，痛得难以呼吸。

　　莫名，这个声音又让他觉得熟悉，曾几何时在午夜梦回里，似乎也有这样的声音出现过。

　　他向前迈去的步伐不自觉的慢了下去，连捂着口鼻的手都放下了。

　　“杀了他！杀了他！杀！！！”有人在叫喊着，不知名的狂热渲染了所有人，很快更多人响应着他。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逐渐汇合在一起。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像一阵阵的巨浪，咆哮着想要淹没他。他不知为何蓦然暴怒，喝道：“闭嘴！”

　　话音刚落，四周一静。

　　下一秒响起了更热烈的欢呼声，“死了！”

　　“这个败类终于死了，吃里爬外！”

　　“像他这样的，不挫骨扬灰，魂飞魄散不消吾等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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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慢那些欢呼声散去，露出了一直被盖在那呼声下的呜咽……那声音太小了，完全被欢呼声掩盖，洛珂却听的清清楚楚。

　　“哥哥……哥哥……不要！你救救他，救救他……”他听见小姑娘哑着嗓子哭着喊，像失去母亲的幼兽。

　　“师尊……好疼……好疼……”刚刚那道声音响起，喃喃的喊着好疼。

　　此时白雾终于散去，洛珂看到了一个人仰躺在那。他的心脏一顿，脑子不断的说，不能靠近，不要靠近他。但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往那走去。

　　那是一个青年。

　　他倒在那，脸上溅着血，胸口被一把剑贯穿，血液咕噜咕噜的从伤口里冒出来。青年的眼睛大大的睁着，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现在落下了一层阴翳。

　　然后走近的洛珂看到了自己落在青年眼眸中的倒影，‘他’穿着一身轻甲，脸上溅着血点。手里握着……

　　他慢慢的松开手，面色苍白的向后退着，却不料一脚踩空。失去平衡，下一刻整个人往下坠落。
　　如坠深渊。

　　“呼呼呼……”洛珂自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愣了很久才转头看向窗外。

　　斜阳如血，已是黄昏。

　　他回过神，才发觉身上原本疼痛的地方如今一阵清爽。抬起手，左手心的伤口已经得到了细心的清理，绑上了绷带。

　　这儿握着一把剑……

　　他虚虚的握了握掌心，面上是走神的。他整个人还沉溺在刚刚做的梦里，梦里那些混乱的言语。

　　那个绝望的声音。

　　还有青年胸口的剑上……冰蓝色剑穗！！！洛珂猛然睁大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淮歌。目光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剑。似乎感受到主人激动的情绪，淮歌发出轻鸣。

　　良久，颤抖的手按在剑柄上，慢慢地将剑拔了出来。

　　和他梦里插在青年胸口和他手中的剑一模一样。

　　所以……他刚刚梦到的是魔罗山之役，死在他剑下的是……

　　洛暮秋。

　　不知是不是因为做噩梦的缘故，洛珂感觉现在脑子昏昏沉沉的。他拿着出了鞘的淮歌发了好久的呆，才还剑入鞘。

　　他没在床上呆多久，很快就穿好衣服，下床朝门外走起。他推开门，便见屋前的石桌旁少女正在擦拭着手中长弓。

　　弓长四尺，通身暗银，上面雕刻着不知名的图案，相相缠绕。

　　他耳畔却响起梦里小姑娘呜咽的哭声。

　　听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洛鸢回头看过去。少女逆光而立，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阿鸢？”

　　哥哥，救救他……救救他……

　　“哥哥，你醒了。”

　　耳边两道声音重合在了一起。一道绝望痛苦，一道喜悦激动。

　　洛珂似乎愣了愣，恍惚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看到少女满脸笑容，笑意溢满眼睛。她连忙丢下手中的丝巾，起身向他跑过去。

　　猛的被少女抱住胳膊，洛珂身子陡然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伸出手揉了揉洛鸢的头，“嗯，怎么还像的小孩子，莽莽撞撞的。”他被洛鸢抱住的是右胳膊，所以是用的左手摸她的头的。

　　洛鸢抬头看了一眼洛珂绑着绷带的手，很快就松开抱着洛珂手臂的手，转到他的另一边拽着他的衣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开口问道：“哥哥，睡了三日了，看到哥哥醒来，有些激动啊。”

　　“我……睡了三日？”前进的脚步一顿，洛珂停下来惊讶的说。

　　“嗯嗯嗯，整整三日。”洛鸢拉着洛珂的袖子将他拉到石桌旁，小心地扶他坐下后，方才笑眯眯的回答道。

　　见她这小心翼翼的仿佛对待什么易碎的瓷器，洛珂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忍了忍最后还是摸了摸少女的头。“我身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你秦师兄的药很有效。”虽是笑着的，眉眼处却带着懈怠和郁悒。

　　洛鸢看到洛珂笑的勉强，开口问道：“哥哥，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洛珂不欲多做解释，目光直直落在了桌上的玄铁弓上，转移话题道：“你的射术练习的怎么样了？”

　　他记得在《半缘》剧情后期，魔罗山之役往前一点时间，洛鸢突然跟洛珂说她想学习射术。当时洛珂忙着清剿行动，只是随意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没想到小姑娘真的学到现在。

　　“学的还行，哥哥要不要检查？”洛鸢拿起桌上的长弓，拨了一下它的弦，发出嘣的一声。

　　洛珂摇了摇头，他又不是洛珂，对弓这些武器一点都不了解，“不用了，下次吧。不过别为了练箭，疏忽了练习画符和布阵。”

　　很奇怪，洛鸢周围大多数人都是剑修，她自己却是个符修。

　　“好。”洛鸢不置可否，小抿了一口茶，掩饰嘴角的笑意。他们两人的对话若让苍梧的弟子听到，怕会当即哭天喊娘的大喊，就差抱着大腿哭出来了，“师叔啊！！！疏忽个鬼啊，我们巴不得她别练习符篆了！！！安安稳稳学箭不好吗？！”

　　这些年因为符篆折在洛鸢手里的弟子不在少数啊，若将他们的遭遇收集起来写一本书，书名应该是这样的《修仙有风险，道友需谨慎》、《八一八那些变态的符修》、《符修：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理性的丧失》……

　　有一说一，洛鸢在符篆一道有着非凡的天赋，加之那些精灵古怪的想法，对不少符阵进行改善。至于改善后的效果怎么样，当然要试试才知道……

　　这时洛珂突然问了一句：“阿鸢……我身上的药是谁上的？”

　　洛鸢拿起茶杯给洛珂倒了一杯茶，“是秦师兄。”她问：“怎么了哥哥？”

　　闻言洛珂接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洒出几滴茶水。他抿了一口茶，最后才说：“没事。”

　　自醒来便惴惴不安的心奇迹的安定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雏鸟效应，洛珂对这个世界第一眼见到的人有着莫名的依赖。

　　突然洛珂腰间的白玉玉简突然亮了，震动了一下。

　　洛珂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将茶杯放在桌上。拿起玉简查看。

　　洛鸢在一旁看到洛珂脸色从之前的平静突然变的有些怪异，好奇的问道：“谁？”

　　叹了一口气，洛珂放下手中的传讯玉简，“是你师叔祖，他不日将会回来。”

　　熙云仙尊，是洛珂的师尊，也是苍梧宗最年轻的师叔祖。他天赋极佳，精彩绝艳，不过弱冠便是筑基，后被苍梧宗的道漠峰收为关门弟子，不过千年便已突破元婴，进入化神期。

　　‘他容貌极佳，面容冷峻，待人也是漠然的很。偏偏却长了一双桃花眼，那双眼看着你的时候仿佛你就是他的一切，不知迷了修真界多少仙子的芳心。偏偏那人看似柔情似水，眉目含情，却是个极冷淡傲慢的家伙。曾经有女修不顾羞涩向他表白心意，却被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为此不知多少仙子为他碎了一地的芳心。’

　　——《半缘修道半缘君》

　　那人的原话是：“我不日将回来过几天，你去和付谦藏那小子说一声，给我的洞府好好打扫一下。”

　　“师叔祖？他终于要回来了，我还以为这些年他早已忘记他还有个师门，还有哥哥这个徒弟了呢。”洛鸢惊讶的说。虽然语带挖苦，但是可以看出两人关系有多好。

　　洛珂却有些头疼，谣传都不是真的，什么看他天赋极高收他为徒后看不上其他弟子，于是乎不再收徒。真相是——他这个师尊是他那一辈天赋最好的，修为极高，恃才傲物。找到洛珂凑数之后，也懒得收徒弟打扰他清修。所以到如今，也不过只收了洛珂这一个徒弟。

　　不过早在三百年前，他突然辞书一封走了，一个一走毫无音信的人现在居然要回来了，还正好卡在了他夺舍洛珂这个时间。

　　他和洛珂曾经相处了那么久，修为又这么高，若是他看出自己不是洛珂，那……那怕真的是要完了……洛珂苦笑。

　　这么苦恼着，面上却还要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你师叔祖不就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吗？”

　　虽然担忧自己穿帮的事，但师尊吩咐下来的事他不得不做。拿起传讯玉简想给付谦藏发条讯息，手指突然顿住。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想去确定一件事……

　　他说：“我去掌门那一趟。”

　　洛鸢也跟着起身，跟在他身后，有些不放心，“可是哥哥你的伤……”

　　“没事的，说了已无大碍。”

　　他虽这么说，但洛鸢还是放心不下，硬是要陪他到主峰。

　　洛珂左右拗不过自己这个妹妹，只得答应下来她陪同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