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断灵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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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不算计到底呢？’
没了锦觅在旁边说着话，九霄云殿里那句质问又以更猛烈的频率冲击着荼姚本就崩溃的心神。
洞庭湖边血染白衣，她有过真的心疼。
可自己失去了这么多才得到的天后之位，不能丢，万一这孩子记得亲母，簌离借此上天，自己岂不前功尽弃。
所以，她还是欺他年幼，骗其服下浮梦丹。
跌跌撞撞朝自己跑来的孩子，被赶到璇玑宫却强忍泪水说着，玉儿会很乖的，不会让母神担心，母神好好照顾弟弟，玉儿能照顾好自己。
这是真心疼过的孩子，荼姚俯下身抱了抱他，有一瞬间，她想说，玉儿回来吧。
可鸟族已失去族长、失去大量战士，绝不能失去她这个天后，天界下一任天帝必须要是她的亲子，带有鸟族血脉的孩子。
所以，她什么都没有说。
千年来，日日晨昏定省，他越是不争不抢，荼姚就越是难受愧疚，谴责内心的愧疚在逃避中渐渐变成了怨。
这份怨让她每每面对润玉就失去理智，屡屡无故攀扯。
只有证明了他的狼子野心，才能减轻怨的源头——让自己辗转反侧不能眠的愧疚。
一如不肯放弃太微一样的执念。
终于都没有了。
执念、后位、太微的爱…还有润玉。
“按律，押废天后荼姚，前往断灵台。”打断荼姚思绪的是守山卒讙朱，他收拢羽翼，落在卒房前，伸手展开一葛布贴于门前空中，波纹颤了颤，葛布消融。
荼姚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收起的悲痛，讙朱习以为常，来这的没几个能冷静，原先还以为这个废天后也是其中一个，现在看来不过是还未反应过来，心里活动不提，他按惯例对荼姚说道，“招摇山狱处处屏障，就算神祇入了此处也休想逃离。”
讙朱指甲尖利，虽有收力，却也不免在荼姚手臂处留下一圈青紫，带着些许血点。
因厌恶丑物，荼姚挣扎了一下，换得讙朱冷笑，“这就觉得疼了？去到断灵台，入了招摇山，你们这等贵人才知道什么叫疼。”
“放开，本座自己走。”
“本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今天就行行好，让你再享受一会能称本座的快意。”
讙朱的嘲讽惹得地上巡逻的守山卒也跟着一起大笑起来，囔着“落地凤凰不如鸡”等粗言俗语。
荼姚恼怒，可自己的确早已今非昔比。
又能如何？！
观望的还有两人，菖蒲问紫荆，“芳主为何不阻拦他们？”
“主上有令，对废天后荼姚与其他罪人一视同仁。”说出来的话总要谨慎，紫荆没有如菖蒲一般，以为来了招摇山狱便可肆无忌惮作“山大王”。她心中思索，主上的意思是让废天后体验一番心态上的落差，只要不是伤身害命都不必管。
“公主殿下就是太善良了。”菖蒲似乎开始忧心如今招摇山主的未来。
紫荆欲言又止，她的确也在想主上为什么不借机处理或磋磨害死先主的罪魁，但绝不会觉得因为善良。主上对于敌人向来物尽其用、用完便干脆利落处理掉。
灵光一现，紫荆忽意识到，想必是废天后荼姚还有利用价值。
但，是什么呢？人间历劫的二殿下？
紫荆一面想着，一面走出去喝止守山卒的漫无纪律。
此时荼姚已被讙朱带着离去，她来到一处山崖，怪石嶙峋，绿萤点缀，竟生怪异美感。断灵台四周有一十二石台，台上各盘膝坐一人，皆为一身三首，西海是落日所归，沉金在天际晕开，一半如佛，一半如魔。
口中呵声起，荼姚被定在断灵台中心，她心知挣扎也无济于事，不如保全最后的颜面。
然狂风猛烈，衣袂胡乱打到一处，向来纹丝不乱的发髻散开，长发并不听话，她眼前的景色大半被遮住，荼姚感觉得到灵力在缓慢的消失，她咬着牙，唤出寰帝凤翎。
石台上的人或冷笑、或淡然，皆不觉荼姚便是反抗又能如何，呵声愈烈。
一人轻咦，断灵台中央的女子并未反抗，她动作虽缓慢，却竭力保持优雅，以手中凤翎将长发束起，露出一双显着锋芒的眼眸，乱舞衣袂反似白羽，九天神落。
当真是嚣张。
石台之上的人见断灵台上蕴灵令光芒盛大，即将术成，护着被断灵者不被风吹落的屏障在消失。
一阵邪风起，束发的寰帝凤翎忽被卷起，因含凤凰真意，并非灵力，故而毫无阻碍地穿过了屏障，落入不知深不见底的崖底。
当了几千年的神仙，第一次如同幼兽时脆弱，失去了九成灵力的她连站立都是勉强，荼姚惊慌向前，企图抓住寰帝凤翎的动作惹笑了不动如山的三首人。
他们看着荼姚因还有灵力未除而被屏障打回，怪石尖锐，摔落在地的荼姚痛呼出声，又死死咬住嘴唇，不肯示弱。
蕴灵力成，敛了光芒，隐隐看得见上面以朱红刻画着什么图案，随即被破空而来的纤纤之手握住，消失不见。
落日的极西扶桑树又多一芒。
十二石台上之人化为与石一体的石像，表情还凝在其上，显然并非所愿，亦非可控。
他们的自由也来之不易，只好用剥夺别人的自由来换内心的畅快。
绿萤循着血腥叮咬在她的身上，黑夜当中的女子，似被群星环绕，长发被崖山风拂起，面色越来越白。
讙朱不知从哪又冒了出来，他对上那双凤眸，盈盈潋滟，却非水柔，而是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脚下一顿，身后又落下两人。
“监守官大人。”恭敬地行礼，讙朱虽久在招摇山狱，但他身份有些特殊，故也听过鸟族与花族的旧怨，新任监守官是花界芳主，这对废天后不是什么好事。
“免。”紫荆厌恶荼姚，见她难受，心里舒坦，好在对于花界子民而言，如今的花神——琼华公主锦觅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绿萤对于失去灵力又被怪石戳破皮肉的神堪比酷刑，因在这受伤太重无力应对其他而死的数不胜数。
荼姚不能死。
这是主上的命令。
“菖蒲。”紫荆把发呆的小随从喊回神，带着她往前走了几步，荼姚不会退，几人距离不远。
菖蒲一往前，绿萤如受了惊吓，四散一空，荼姚轻颤的身子也微不可见地放松了些许。
主上果然是有意安排下来的，菖蒲被任命巡视招摇山狱内部，而绿萤对菖蒲气息可谓退避三尺。
“讙朱，接下来，该如何？”紫荆的笑意是真心实意的。
“将罪犯扔下断灵台，由无忧崖的风决定落往何处。”讙朱的回答没有犹疑，他低着头，眼睛却看向染上红色的裙摆。
“还不行刑？”
“是。”
荼姚心知紫荆作为花界芳主、梓芬旧臣定然是恨极了自己，她不知是因回天无望、因对太微死心或着因润玉一事终于开始正视过往，利爪从腰间松开时，荼姚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想起了临渊台罡风中的梓芬。
在仍有的嫉恨里，她竟想到一句人间古话。
一报还一报。
白衣如纸，飘然而落，讙朱在空中多待了片刻，看见她落入鸣蛇的地盘——鲜山。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断灵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