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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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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明辉找到了那枚铜钱,还有一封信。
他并不蠢笨,很快就摸清了其中关窍,冒着雨就离了家,全然不在乎身后哭得声嘶力竭的母亲。
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
按照信中所述,他找到了那条死巷。
这里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潜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怪物。
他哆嗦着把铜钱含进了嘴,腥臭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用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雨水和血液混合在一起,糊在了他的眼皮上。
再睁开眼,豁然开朗。
墙凭空消失,面前出现一条两米宽的小道。
他心如擂鼓,一下一下,跳得极重。
试探性地往前走去,只短短几步,气象大不相同。
狂风暴雨不见,倒是弥漫起浓浓白雾,他继续深入——
道路两侧有大大小小的门店,也有推着货架站着街边的,唯一的光源也正是这些货架上挂着红灯笼,溢着血色的光,极为瘆人。
街上行人寥寥,他听不懂他们的语言,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一切都模模糊糊,极不真切。
诡谲、却又井然有序。
葛明辉觉得有些飘然,这肉身太沉重,是个笨拙的容器,有什么要脱离开来。
直到瞧见了倒挂在铁钩上的一副人皮,她的五官被涂去,诡吊极了,长发垂在地面,肤色雪白十分新鲜,还滴着血。
葛明辉差点叫出声,魂也彻底落了地,他急忙捂住嘴,再也不敢抬头打量。
他暗自思索,父亲口中那个能够帮助自己的魁主到底是谁。
寒风侵袭,迷雾里印出巨大的黑影。
一条九头蛇出现在葛明辉面前,约百米长,鳞片雪白,不见杂色,目为红,浓郁似血。
葛明辉来不及反应,就被那蛇尾缠住,滑凉的触感让人胆寒,他却不敢反抗。
一路疾行,他被蛇尾甩来甩去,面前光景幻变极快,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让人头晕目眩,意识涣散。
直到看见那百米长的九头蛇不断缩小,盘上了那把玄色的交椅成了装饰品,他才彻底回过神。
这是一座空中楼阁,基调为黑,大堂内点着一盏红烛,能照见的地方有限,却足以窥探其布局和装饰之精巧,同它的主人一般神秘,迷人。
葛明辉见过魁主三次,她总是坐在暗处,头发高高盘起,雪白的颈子没入那些繁复精美的服饰中,单单露出半张脸,都能让人神魂颠倒。
艳到冷绝,纵是无情也是动人。
从不多言也不发问,却知晓一切,掌控一切。
第一次,他求魁主,摆平车祸,待他回了村里,再无人记得村头那个孤寡老人,就连尸体也凭空消失。
第二次,他求魁主,给他一份体面的工作,转眼就成了大公司的高管,薪资高待遇好,还送房送车。
他靠着自己的小聪明坐稳了位置,十分得意,然才学不够,被名牌大学毕业的同事压了一头。
那位同事一表人才,性格谦逊,颇讨人喜欢。却被葛明辉记恨,他走惯了捷径,不晓得精进,只懂得铲除。
阴暗的念头疯长,蚕食着人性。
终于,他又来了这里,求魁主帮他除去这位碍眼的同事。
看着故人被困在那么个巴掌大的东西里,他十分得意,步子也轻快起来。
凌晨四点,天开始发灰,他必须赶在天亮之前离开暗城。
冷风呼啸,熟悉的巷口,脑子里却响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警告。
“......她只能帮你一次,只有一次。不可贪心!不可贪心!”
真晦气!怎么会想到这些。
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去。
嗳,说起来,这是第几次了——
是第三次了吧。
为什么这么冷......
为什么......
他古怪地低头,发现胸口出现了拳头大的血窟窿,里头缺了什么,冷风就这么穿透了他的身体。
鲜血汩汩,染红了他的衣服。
瞳孔开始涣散,他伸手堵住那血窟窿,却是徒劳,血液从他指缝流出,温热。
费力地转过身,却跌坐在了墙边,他抬起手拍了拍那面已经堵死的墙壁,留下一个个诡谲的血掌印。
他张开嘴想要呼救,却吐不出一个字。
意识像流沙一样,开始消散。
终于想起来了——
他缺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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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烛火猛地窜高,照亮了女人的脸。
暖光勾勒着她的面容,轮廓镀上浅金。
她垂着眼,睫毛在鼻梁上投下浅浅阴影,姿态怜悯,像极了九天上的神女。
嘴角勾起,戏谑、轻蔑地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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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舞房的灯还亮着。
同学一个接一个换下舞服,回了寝室,十点过后,舞蹈室只剩下张雯一个人。
临近期末考,因生病缺了好几节课的张雯只能加班加点地练习。
盛夏的夜,闷热,张雯的舞蹈服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十分难受,她数着拍子一遍一遍练着入场。
冷风从大开的门吹了进来,无孔不入地钻进了她舒张的毛孔中,她打了个激灵,搓了搓双臂,走过去关上了门。
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回身,音乐戛然而止,偌大的舞房瞬间静了下来,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心诡异地抽搐了一下,张雯皱着眉,准备重新打开音响。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她敏锐地回头,空无一人,只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音乐声重新响起,她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
诚艺学院是老牌院校,这栋综合楼已有百年历史,走廊和过道的墙体斑驳,幸好舞房的四面都是镜子,这地板也刚换过,光洁平整。
张雯闭着眼,做了个深呼吸。
那窸窸窣窣的声响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声,几乎盖过音乐,逼得人头皮发麻。
她意识到了不对劲,僵在原地,跟着紧张地四处张望,那声音近在咫尺,却不知从何而起,镜子把她惊慌失措的面容照得极为生动。
她仓皇地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镜子。
明明......明明.......不是在这个位置啊......
为什么......
为什么.......镜子会移动.......
它们像是长了脚一样朝张雯移去,那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地板被掀开,碾动的声音。
张雯惊恐地往后撤步,却撞上了后面的镜子,冰冷刺骨的恐惧从后背攀升。
她崩溃地大叫,疯了一般伸出手去抓面前的镜子,纤长的指甲被折断、整个掀翻,露出血肉模糊的指头。
剜骨钻心,不过如此。
四面镜子折射出无数个张雯。
她尖叫,有无数个张雯也在尖叫。
她流泪,却有无数个张雯在对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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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区的一所艺术院校,出现了凶杀案,别去组里了,直接来这里。」
符琛看了看手机上的消息和定位,锁了屏幕揣进兜里。
带上头盔,拉下护目镜,跨步上了V-REX。
纤长有力的手压在车把上,发动机轰鸣,车消失在了街角,只余尘土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