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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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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傅明衍别墅门口挂着的灯并不亮,大抵是因为宅子的主人喜欢这些有年代感又很漂亮的小玩意儿,就像他觉得这灯光下的沈尧是个十分值得一观的美人一样。光线昏暗显得夜色格外葱茏——以至于多年以后沈尧想起来这一面,仍然会觉得惊心动魄。
沈尧呆坐在台阶上。他本人对“美”一直是有一套自己的欣赏标准的,他自诩为艺术家,当然不会流于俗表只见皮相,可今天看见傅明衍却不同。
如果非要沈尧去形容这第一眼,他只能说,如果之前他觉得自己是不入俗的仙人,谁也瞧不上,那么这一眼就把他三魂颠倒拉下了地狱人间。
傅明衍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哥”。
之所以这么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因于他的年龄和气质。这个男人神色淡漠,身上带着一种沉厚的神气,一种大权之下的威压,气质和面貌模糊了他关于年龄的界限,以至于所有人见他第一面都只会肃然注意到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上位者”,一种自然而生的惧敬便阻拦了许多的情绪,而往往是第二眼才会为他的容貌所惊,匆忙低头,所以甚少有人敢盯着傅明衍一直看。
除了沈尧。
他不单看,他还赤裸裸地盯着呢。
沈尧并不是看不出傅明衍的气势,但以沈尧之才傲,长这么大也从没有任何人能让他低头说一个“怕”。傅明衍这一层气场在他眼里轻易而破,在他眼里,“美人”去了大雅,剩下的便只有大俗了。
傅明衍微微皱眉,还没开口,沈尧的眼里便看不见其他东西了。
沈尧站起来,眨也不眨睁着一双澄澈纯稚的眼睛盯着他:“你就是我老公吗?”
沈尧见他第一面,毫无扭捏,赤忱如子,热烈如光。
“……”
傅明衍神色一动,却并没否认。
沈尧从没对他谈过关于感情的任何事情。他俩的婚姻从一开始都只是为了利益,双方心知肚明。沈尧这个人,少爷秉性一直非常严重,作天作地,家里连狗和花盆他都看不顺眼,也同样看不上傅明衍,可沈家出事,他又上赶着找傅明衍,求他相保,甚至以婚姻哀求和要挟,傅明衍实在不喜欢,便让司机带了条件去找他,没想到他还坐在这里等他。
甚至……一见面就叫的这么……这么甜腻。
傅明衍皱了皱眉,略低头看了看沈尧手边的“大作”。
“有事就讲。”傅明衍大致猜的出来他画的是谁,却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从未发现沈尧还有这么格外……天真的一面。
傅明衍的声音很好听,在醇厚之下又压着种格外清朗的音气,便不至于像他这个年纪的其他油腻男人一样沉腐,也含着一些有力的意思来,格外激人情欲。——大约只是沈尧敢第一个这么觉得。
沈尧不由得咬了咬牙。这样的声音要是在一间屋里呆在一块儿,说点不该说的,大概非常合适。
沈尧的多情那是天生的,和世上所有艺术家一样,但他多余有一条尤为过分的“浪漫”:凡“美”的东西,无论性别,物种,死活,沈尧都爱。
沈尧恨自己不争气的见色起意,但他很快就把羞耻抛之脑后全然忠于本性了:“我有事!我当然有!没事谁闲得,坐这冷台阶这么长时间?腿都麻了……”
沈尧话音未落,使了一个巧招,有意想略微地朝傅老板撒一撒娇,他把手虚虚搭上傅明衍的肘弯,对方却毫不接招,只是清清平平地垂眸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意图,却也并没有伸手扶一把的意思,沈尧自讨没趣,瘪了瘪嘴,在他身后吐了吐舌头,自己起来了。
傅明衍听出他话外之音,沈尧这是嫌他回来的迟害他坐的太久了。
料想今天沈尧不进屋也绝不会善罢甘休,傅明衍开了门,终于冲他伸手:“既然来了,就进门吧。”
沈尧一挑眉,乐得正好,一抬手“啪”一下抓住了傅明衍的手,随后毫不客气地和他手心相对,牵着不动了。
“当然要进门。”沈尧冲傅明衍笑起来。
傅明衍正有些诧异,因为沈尧从来不会跟他主动有什么接触,甚至是像这样已经类似“撒娇”的行为,但他还没反应罢,便看见沈尧仰脸儿冲他一弯眉眼。
那眼角噙着三分朴真的貌美,唇上点着六分无害的风情,月色下,勾人神魂似的晕着。好一个风流俏佳人。
傅明衍垂了垂眸,并没推拒这只主动的手,而是牵着他进了大门。
傅明衍不喜欢生人,家里并不安排许多“下人”,天色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该打扫的该收拾的人都已经自行离开了傅家,整个大宅似乎已经空无一人,傅明衍拉着沈尧的一只手穿过修整的十分精心的花圃,沈尧在后面跟着,心里暗自盘算他的颈,肩,腰,臀,目光顺着浅稀的月色观察着这个男人身上每个细节。
可傅明衍的服饰似乎太过考究,连袖边都一丝不苟,看沈尧时眼风也不露半分,和他的西装衬衫一样严丝合缝。沈尧瘪瘪嘴,走着走着就想使坏,轻声道:“老公?”
傅明衍果然顿了顿,但并没理他,径自走到正门前,“进来吧。”
沈尧初步判断,至少傅明衍认识的那个“沈尧”平时应该不会叫他“老公”这种称呼。
沈尧偷笑,这下好了,不怕流氓出损招,就怕流氓不要脸,他正好就是那“不要脸”的流氓。
“我进去合适吗?”沈尧站在门口没动,眼睛惹人怜爱的滴溜乱转,看着那么灵巧可爱,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似的。
傅明衍把衣服挂在衣架上,回头看他。
似乎领会了沈尧的意思——他似乎是对傅明衍给他另安排一套房不满。
“进来。”傅明衍沉声,却收回目光,径自走向大客厅,似乎不愿意再和沈尧多话。
正常,这个身份的男人,不这样才奇怪。沈尧舔了舔嘴唇,也不忸捏,直接进了玄关,跟着傅明衍往客厅去。虽然傅老板这个严肃刻板的行为跟他爸爸似的,但他喜欢。
沈尧在客厅站定,打眼一瞧,整体偏复古,装潢设计大气沉稳,严谨方正,丝毫不出错,落地窗晚上紧紧地拉着浅茶色的窗帘,整间客厅亮如白昼,地毯暗褐云纹,深黑作底,像极了某种骏马的毛色,质感也颇为油亮,茶几上摆着茶盘和摆件。
沈尧很喜欢,这很够男人。
他非常自然地坐在了傅明衍身边,傅明衍低头看着他。
沈尧冲人笑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他好像不应该坐这么自然,眨眨眼,又犹豫着站起来了。
“不用。有什么条件,提吧。”傅明衍示意他坐下,刚刚只是有些不适应沈尧突然坐自己那么近——往常都是恨不得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沈尧又坐下,还想趁机占点人便宜,悄悄凑地更近了:“是这样的,我不想要那个房子。”
“那你要什么。”傅明衍沉声,没动,只感觉沈尧的手慢慢覆上自己的胳膊,隔着一层夏季的薄衬衫透着点微微的凉意,凉快,又有点撩人火。
沈尧才不管他怎么想,他摸着便宜了,开心的眼睛都亮了,恨不得现在马上把外面这层扒开摸摸底下那真皮的。
“我想要啊……”沈尧笑起来,“你先别跟我离婚,你觉得怎么样?”
“不离婚。”傅明衍似问似答道。
“行吗?”
沈尧心里想的是先到手再说,今晚混过去,明天夹着事后烟再提离婚,他那边一答应,他说不定还能再白拿一个别墅,都是男人,怕什么的?
再说了傅明衍明显对原本那个“沈尧”没有感情,这事就是“露水鸳鸯”的事儿,沈尧越想越觉得划算,心想怎么着也该占这个便宜。
傅明衍那么个大美人,胳膊摸着那么有力,隔着衬衫仿佛已经能透视到他的身材,如狼似虎啊,沈尧又舔了舔嘴唇。
“不离婚,也可以,你家里也提了条件。”傅明衍推开沈尧暗示意味颇浓重的小手,正色道。
“?”沈尧有些懵,这里面怎么还有事儿?
“你姑姑今天提了条件,要你为沈家‘出卖色相’。”傅明衍嘴角似噙了一点促狭的笑,看着沈尧。
——这不瞌睡送枕头吗?这哪是姑姑,这是仙女下凡!沈尧眼都放光了:“我行啊!我肯定行!”
“……”傅明衍一愣,有些没想到他的回答这么快,“你误会了。她是要让你入圈出道,给沈家挣钱。”
“什么圈?”沈尧一皱眉,好像没听懂似的。
“你如果不离婚,我可以让你出道,不过,合同要签单独的。”傅明衍其实并不想离这个婚,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傅明衍一向不喜欢有这些感情上的麻烦,沈尧漂亮,跋扈,还不喜欢他,沈家一倒,沈尧如果不离婚便全由他拿捏掌控了,确实是个好挡箭牌。
“单独合同?卖身契吗?”沈尧心快嘴快,他从没有什么“话到嘴边藏三分”的“毛病”,想到什么说什么。
这话说的难听,却也直白。傅明衍点点头,默认了。
“那我不签。”沈尧直截了当,“我那个姑姑无非想要钱,这还不简单。”他一翻手,抄起桌上的钢笔,把黑漆漆的钢笔在俏皮的指尖转了一个圈,“啪”一声捏住了,在傅明衍眼前挑逗似的晃了晃。
“我会画画。一幅画好几百万,拍卖行最高记录成交过两千六百万的,我不用出道,我不缺钱。”沈尧勾起嘴角一笑,眉梢眼角满是自信。
傅明衍笑了:“你?”
“怎么?你还不信?”沈尧急了,这世上要有人说他长得丑他理都不理,但要有人说他画的不好那可不行,“真的!”
傅明衍不可能信。沈尧,一个刚通过沈家的“后门”关系进了明江大学的艺术系学生,别说拍卖,有没有人买也成问题——他不出名啊。
“不信?不信你——”沈尧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如果忽然会画画,还画的很好,岂不是平白惹人怀疑他不是原来的“沈尧”?他可不想被一堆人围着研究,沈尧漂亮的眼珠子一转,接上后半句:“那就别信吧。反正出道我不可能,我干不了那个看人下菜碟儿的活,太费脑子,我不喜欢。”
“那就离婚吧。”傅明衍把茶几上的房本推给沈尧。
“别!”这也不行,他还没占到便宜呢,要这房本干什么?能有傅明衍好看吗?
“别别,再商量商量?”沈尧显示出楚楚可怜的哀求的眼神,撒娇一把好手。
傅明衍看着他撒娇,眼神不转。
他突然道:“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
“怎、怎么了?不好吗?”沈尧有点冷汗。
干,好像浪过了,这傅明衍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以前你不是很喜欢娱乐圈吗?”傅明衍看着茶几上的摆件状似无意道,“现在怎么又不去了?”
傅明衍很清楚,沈尧从不是个心思澄明的主儿,他最爱就是勾心斗角栽赃陷害这些事情,娱乐圈最适合他不过,以前只是因为沈家家大业大,不需要他一个少爷出去跑生计,现在,沈尧再不去确实有些奇。
“因为什么?卖身契?”傅明衍把桌上的房本往里推了推,忽然伸手去揽沈尧的腰,沈尧惊呼一声,半吓半喜地趴在傅明衍怀里抬头看他,却见傅明衍眼底没什么笑意,他沉着脸色,威压甚重:“现在由不得你选。”
“怎么就由不得……”沈尧一边觉得这胸肌真不错,一边还拖着心思回他的话。
“沈家约了时间,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在蓝城见面,合同明天就签,你早点睡。”傅明衍毫不留情,放开沈尧的腰,沈尧十分不情愿,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站起身,傅明衍道:“劝你别打其他主意。”
沈尧在原地瞪大眼睛,直到傅明衍上了楼关上卧室门,沈尧才喃喃了一句:“从来都是我拒绝别人,头一次有人拒绝我……”
“给我等着,明天我解决了那个麻烦女人,你就别想跑!”沈尧气冲冲地冲楼上挥了挥爪子,没好气道:“来人,睡衣呢?”
没人回应。
“……连个佣人都没有的吗!”沈尧崩溃地坐在沙发上。
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没亮,沈尧就带着一肚子怨念跑去敲傅明衍的卧室门,没想到他卧室的门竟然一夜没锁,一推,悄无声息地开了。
“……”沈尧捶胸顿足。
昨晚就该直接上的!这个口是心非的老男人!他气冲冲推门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