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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林疏趴在床上,后背的红疹消了些许,看上去没那么吓人了,他腹部还是疼,沁出的冷汗濡湿了被子,嘴上没了血色,方才咬出的伤口凝出血痂,深红色颜色和嘴畔的苍白一比,更显得人病弱。

      “还疼?”鸣刀煮了驱寒的汤药,见林疏模样,忙一勺勺的喂了,这汤药苦的很,林疏一边喝一边皱眉头,还不忘在间隙说一句,“这玩意儿够苦的,你拿苦瓜当锅煮的?”

      鸣刀喂完汤药,往林疏嘴里塞了一块糖,这糖是他师娘做的,牛乳混着核桃粉滚开,和了蜜糖塑的形。

      “你这糖挺好吃。”

      林疏嘴里含着糖,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鸣刀看着他唇上得伤口,道:“你身上有碧落。”

      “嗯?”

      想起碧落,林疏一阵头疼,他难不成以后嘴上要一直带着伤?鸣刀在一旁拿了湿布巾,小心的替林疏把血痂去了,又把之前用过的脂膏匀了浅浅一层在林疏唇上。

      “你别舔,看不出什么。”

      林疏觉得嘴上油腻腻的,本就想舔了去,一听鸣刀的话,只得收了舌头,跟个娘们儿一样,得亏着玩意儿没颜色,要是他嘴上红艳,那还不如顶着个伤口。

      “你把这个给我吧。”林疏指指鸣刀手上的盒子,这玩意儿以后他怕是用的不少,鸣刀摇摇头,这脂膏要一天一制,不然失了药效不说,还容易脏。

      鸣刀把原因跟林疏说了,林疏抿抿嘴,道:“你每天早上不出门就是在做这个?”

      “...是。”今天是用上了,之前制的全被鸣刀暗地里扔了,这种急用的外伤药他一直都得备着,皇上身份高贵,什么异国刺客,宫廷内乱,那可是时时都会上演的。

      但允泽元当朝的这几年是在太平的不像话,他制的药不是过期扔了,就是被师兄顺走了,这般频繁的使用,还是头一回。

      毕竟林疏算得上是鸣刀平生所见,伤势最多的。

      初见就负了伤,还怎么都不见好,好容易出个门透透风,又带了一身疹子回来,刚上完药,又开始肚子疼。

      说句不好听的,鸣刀头一回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有用。

      “这个好做,我日日给你送来就成。”林疏点点头,算是应了。

      月上柳梢头,今儿是个圆月,林疏虽没吃饭,却灌了一肚子汤汤水水,现在也不饿,困意倒是席卷而来,他打了个呵欠,眼皮开始打架。

      鸣刀见林疏困了,本想着不出声的出去,但是他想起林疏还病着,那疹子也不知道如何了,这般走了,怕林疏半夜有什么突发状况。

      他想着,林疏却双眼一阖睡下了,鸣刀见状,只好帮他放下床幔子,省的他又着凉,自己则坐在床旁边的地上,手里摩挲着林疏给他的玉牌。

      鸣刀总觉得林疏怪怪的,他初见林疏并不觉得亲近,毕竟宫里有什么正常人,顺贤妃看皇后的眼神都比看皇上深情,太后说是常年礼佛,可是身上连佛珠都不带。

      故而林疏让他挑水种菜的时候,他只不过在想,又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人,他安分的去挑水了,心里却琢磨着这人要怎么引着皇上来。

      果不其然,允泽元来了。

      但是林疏的叫声实在凄厉,鸣刀又想起林疏身上的伤,他是被父亲打伤了送进来的,所以,他可能不喜欢皇上?

      鸣刀身体比脑子动的快,等他反应过来,那一桶水早就泼在了允泽元身上,他有些怕,帝王之威,他怎么也是怕的,但好在允泽元仍是一副呆愣的样子。

      把药物丢进允泽元嘴里,鸣刀眼神飘忽了一瞬,他貌似,喂错了,但林疏说过那毒物里便是解药,放宽心的鸣刀取了真正的解药,又错开身子挡住允泽元窥探的视线。

      再后来的相处,鸣刀只觉得林疏再正常不过,比他师兄还像个兄长的样子,在宫里待了多年,眼里全是皇上和各种人虚与委蛇,假意相待,他本也不觉得自己正常。

      看惯了虚假,鸣刀便习以为常。

      但,手心的玉牌渐渐有了温度,鸣刀多年了生了锈的小脑袋开始飞速运作,却得出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答案。

      他想护着林疏,宫里虚假的可怕,他想让林疏安心的种菜。

      少年柔韧的心,窗外如水的光,随着林疏的一巴掌怦然破碎,“睡觉!”

      林疏一早就知道这小子没走,他浑身不大舒服,就懒得去管,左右都是男的,没走就没走,谁知鸣刀这小子不知发了什么疯,一会儿攥拳一会儿跺脚的,让人睡不着。

      鸣刀委屈了半瞬,然后被一张薄毯兜头罩住,随之而来的是林疏堪称冰冷的一句话:“盖上被子,我不想明天两个病号对着喂药。”

      听话的把自己裹进薄毯里,鸣刀闭上了眼睛,果然,林疏果然真诚待我!

      林疏隔着床幔子,瞧见鸣刀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模样,他长手长脚的,缩在那一处地方看起来皱皱巴巴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林疏下了床,抱来一床被子,在地上铺了一个地铺。

      半晌后躺在地铺里的鸣刀,眼睛亮的活像个狼崽子。

      林疏:“......”他现在把人赶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第二日是个阴天,两个小丫头一没哭二没闹,收拾好了东西乖巧的跟着卷秋去了昭阳殿,这虽是林疏所期望的,但院子里少了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总归有些清冷。

      虽然是阴天,但是意外的很闷,比之昨日艳阳还要热上几分,鸣刀怕他又贪凉,死活不让他穿夏衫,此时林疏扇着风,连扇出的风都是闷热的。

      鸣刀在一旁取了长剑,墨衣翩跹,剑舞如春,其实鸣刀穿黑色很俊,林疏虽然玩笑着让鸣刀穿浅色的,但说实话,鸣刀穿黑色的确实好看。

      林疏不用剑,他惯使长枪。

      却也看得出鸣刀这剑舞的,着实不怎么样,手上没劲,挥剑出招虽好看,但是真刀实枪的打起来,没几下就让人拆了招,林疏身上穿的层层叠叠的,直起身来挑过鸣刀手中的剑。

      他身上穿的多,但动作干净利落,没鸣刀那么多的招式,但剑尖直抵喉间,鸣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剑指了脖子。

      “你这剑使得不行。”

      “你教我?”鸣刀的眼睛,一如昨晚,亮成了狼崽子,林疏一笑,道:“好啊,先挑水。”

      允泽元带着启择悄咪咪的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林疏坐在石凳上,指挥鸣刀跑前跑后的浇水,他紧锁眉间,压低了声音对启择道:“林无衣这里怎么连个扫洒下人都没有?”

      “您自己吩咐的,不许仆婢伺候。”

      林疏毕竟是个男的,总不好如后宫妃嫔一般赐人侍候,故而允泽元就让林疏自己带了贴身婢女进宫,但那也是贴身的,粗使婆子扫洒下人都没有,传出去不就成了林疏进宫受苦来了?

      压住蠢蠢欲动的手,允泽元暗道一句:“回去再收拾你。”弹弹衣袖摆好笑脸,状若散步一般的向林疏走去。

      鸣刀一早就发现允泽元在暗处杵着,跟启择说着什么,潇湘殿没人?他不是人?

      “无衣...”

      “我手疼。”

      林疏漠然的看着鸣刀把水桶一丢,水流飞溅出去,泼了允泽元一脚,“参见陛下。”林疏憋着笑,向允泽元行了礼。

      “参见陛下。”

      “平,平身。”

      林疏刚站起身子,怀里就被放了一双手,常年不见天日的苍白,关节处微微泛红:“阿疏,我手疼。”这一句话语调平平,波澜无惊,林疏却没来由听出一丝委屈,想起昨晚这人在地上睡了一晚。

      “药带着吗?”

      鸣刀比林疏高出小半个头,又不知吃什么长大的,蜂腰螳螂臂,挡在林疏面前,允泽元只能看见林疏的衣摆,全然看不见人。

      允泽元整理话语,摆出完美的笑:“无衣,朕昨日...”

      “不用抹药,阿疏吹吹就好了。”林疏抬眼,见鸣刀面无表情的说出这话,实在想给他一巴掌,吹,吹什么吹,当自己三岁小孩?

      旋即又想起这小孩未及弱冠,六岁充当十岁养,就象征性的吹了一下,鸣刀眉眼一弯,道:“不疼了。”

      “嘶...”

      “你又怎么了?”允泽元转过头,看着一旁捂着侧脸的启择,启择摇摇头,道:“我,不是,奴牙疼。”

      “用朕帮你吹吹吗?”启择听得出,允泽元有些咬牙切齿,他再度摇摇头,“奴回去抹药。”

      “无衣,缘玉夫人被禁足了。”

      “陛下禁的?”林疏一挑眉,安南风那日作为,明摆着给林疏穿小鞋,允泽元既然要拿林疏当幌子,那势必就要罚安南风,但是安南风的出身和来历,允泽元怕是罚不了她。

      “太后罚的。”在允泽元看来,太后罚,和自己罚,没什么区别,“鸣刀背着身子做什么?不过离了朕几日,便如此生分?”

      鸣刀摘了面具,猫儿一样圆的眼睛和少年青韧的气质,都让人眼前一亮,允泽元只是好奇,怎么鸣刀到了林疏身边就变了模样?

      “是。”鸣刀转过去,仍然遮着林疏大半身子。

      林疏颇为无奈的拉开鸣刀,“听话。”

      “你们关系倒好,朕这几日可能不再过来。”安南风那边不能冷着,安相变着法的在朝堂上施压,左一句边防吃紧,右一句皇嗣凋零,劝着允泽元亲近后宫。

      朝臣在听到边防吃紧的时候还如一群鹌鹑,屁都不放一个,听到皇嗣凋零,倒是一个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满心满眼为皇室考虑的模样,允泽元冷着脸,唬住了一群臣子。

      他还年轻,不想要孩子,但皇嗣终究是个问题,他琢磨着,宠幸几个无家世的女子,待孩子生下来,若为皇子,抱去给皇后养着,若是个公主,顺贤妃,缘玉夫人都能养着,左右有乳母嬷嬷,她们费个心挂着名就成。

      林疏点点头,允泽元过不过来与他没有什么相干,后宫前朝瓜葛着,允泽元势必要有取舍,他跟自己说缘玉夫人被禁了足,又说这几日过不来,细细算着,自打林疏洗澡被允泽元闯入那日后,允泽元便常来潇湘殿。

      略坐坐便走,若是连这点时间都匀不出来,那显然是前朝在施压,刚要开口,就听允泽元又道:“后宫要有子嗣,但终究你最受宠。”

      林疏一默,得,这幌子还是他。

      鸣刀在一旁支棱着耳朵,心里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允泽元连林疏的手都没摸过,却来这么一句,林疏受宠,这就跟一个旱鸭子大嘴嘎嘎的喊着:“我最喜欢水,我天天玩水!”

      一群傻子信了,就鸣刀一个明白人,更可怕的是,水还不会说话,只能默认旱鸭子的行为。

      说完该说的话,允泽元带着启择出了潇湘殿。

      叶子飘飘忽忽的落到鸣刀肩上,林疏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是不是把木桶给摔了?”

      鸣刀一愣,好像,大概,是的吧?

      青石板的地面上,躺着早已驾鹤西去的木桶,杀人凶手鸣刀,一脸无措的看着凶杀现场,委屈的伸出了还微微泛红的手。

      “阿疏,我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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