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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诗会(二) ...

  •   太子谢瑾年二十二,皇后所出,排行老二,也算是个晚出头的人了。原来的太子是他亲哥哥,嫡长子谢璋,瘟疫那年染病因而体虚,多年挂着太子的名号在外养病,可就在三年前,没治好,一命呜呼了;三皇子谢瑜是之前程睦扶持的庶出,母妃是德妃,年十九即文武兼备,与曾经的谢文泽连长相都十足的相似。

      谢文泽是个聪明人,知道生多了会给自己惹上麻烦,也或者是前车之鉴,自从生了玉婉公主后,皇家就再无所出。

      程睦知道施行新政需要的是什么,要么是同道的皇帝,要么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谢文泽两条路都想给他堵死,但可能他做皇帝坐久了就忘记了,不到最后一刻,这皇位就不知道是谁的。

      就像,他的皇位一开始也不是他的。

      程睦准确无误地看见了太子慵懒地扇着他此前从白江居士那里求来的扇子,今日可能是为了彰显身份,穿了身绛紫色的袍子,袖子和下摆处用金线绣了几朵秋花,也是应景,但总给人一些阴柔气。身姿清瘦,眼底有乌青,黑色玉冠下一双如漆的双眸,才堪堪让人不得不感到几分威慑。

      见到周叔青上前行礼,太子收起扇子,那副如寒潭似的眼也掺了几分柔和,像是对待家中小辈那般。

      “是叔青啊,怎不见仲杰?”

      这熟络的语气加上这副如长兄般的姿态,任谁也看得出,周太傅一家早已与太子同心。

      “他在前门陪家妹,一会儿就该过来了。”程睦抬头,露出十分抱歉的笑后复又低下。

      若在以前,何至于这般在人前低头。程睦与太子党不算交好,甚至一直有意无意地使绊子、挑错处,如今说这么两句都觉得心里膈应。

      伪君子、懦夫。程睦心里暗骂,国家交到他手里和交到方信手里有什么两样。

      太子满意的点头,又看向萧君白。

      “云谦,今日可不要造次了,皇姑可是同我说了,这里的一杯一盏,一草一木都是她的藏品,你可小心些。”

      萧君白哑然,看来王云谦在太子面前也造次过。

      “入席吧,仲杰没来,云谦领着叔青去识下人。”太子一挥袖,身边一个年轻的男人起身领着两人过去。

      安排席位的人特别了解这些达官贵人们之间的关系,谁家与谁家交好,谁家又与谁家不和,所以周王两家的席位安排在两侧,但领路的人没有说,太子明知他们不和也要让王云谦带周叔青认识人,就说明他一肚子坏水。

      当他看向王云谦,发现对方也在看他,脸上是略带无奈的笑容。众人哪知道两人是不认识他们发愁呢,先是一愣,然后心照不宣地藏起好奇的目光,嘴里继续说着话。

      “虽然我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但是还算认识几个。”程睦环顾了一圈,能叫上几个人名来,“比如刚才领我们过来那个,是禁卫统领陈明光的儿子陈俊,现在应该是太子的贴身侍卫。”

      陈明光,那个耍大刀不错的?他的儿子长的可真清秀。在官学的时候,萧君白很讨厌陈明光,仗着自己的五大三粗总是欺压人,还一直暗地里说程睦坏话。后来入了朝倒是安分了,原来已经是禁卫统领了,方信的人,还是和程睦作对的。

      “靠着亭柱子上自饮的,是国舅爷家的二公子,一个进士而已。梁国舅家的大公子早年坠马还是个瘸子,小公子早夭,这是梁家唯一顶用的了。”

      萧君白别得没听见,就抓住一句“进士而已”,口气不小。不是状元都瞧不上,这点挺像的。

      “那他是你表兄?”萧君白想了一圈关系。

      程睦一笑,眉头一挑:“这你倒反应挺快,想起什么了?”

      萧君白咳了两下,嘴有些快。他最近听说自己北边的摊子是国舅爷家孩子办的,一开始还担心是方信的人,没想到竟是个忠厚老实的。十几年前,他和梁齐还都是周家的乘龙快婿,梁齐虽表面上谁都看不上,其实私下和方信交往甚密,几件大事里都能瞧见他的影子。

      周家的家事他好久没顾上了,这几年回来两三次,连上门理由都找不到,不逢年不过节的,最多和周楚鹤说说北境的事情。周家小子们当时不知道是在下官还是在房里被夫子盯着写字呢。

      “个子高,穿着鹅黄色长衫那位,是长公主家的二公子,谢澜。”

      这位萧君白有点印象,风月场的常客,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很出名了。有一年皇后寿诞,程申那孩子不往公子哥里凑,他还问他原因。

      程睦家的小子说:“我爹说,近墨者黑。”

      萧君白还一脸鄙夷,你爹娶得不也是雅妓,十几岁的时候眼睛也没少往姑娘们脸上看,真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萧君白想着也瞧见一个人,说道:“那个穿的像绿孔雀的,我认识,刘仆射的大舅子,张厚。”

      正看着,张厚也看见了他,和刚才说话的人说了几句就跑过来。

      “谦哥。”一如既往尖尖的嗓子,不过看到旁边的周叔青他就有些不自在,他比周叔青略高一些,此时更加挺了挺腰板。

      程睦不语,点头和张厚打了招呼。

      他表现出来的东西就如同,一切本该这样一般,而不是和自己一样,不知所措。萧君白有些摸不着头脑,囫囵回了张厚两句话。

      后来郑思明和郑思同就过来了,想来王庆应该是没有资格来席上。

      “吴家这次很难翻身了,听说吴正他爹被撤职查办,吴宣他爹吴勉还好一些,受了些皮肉之苦,罚俸三个月。”郑思明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旁边坐着的周叔青,这小子竟然笑了,有点瘆人。

      “你说吴宣这次还来不来,我是真瞧不上这小子。”张厚来得早,现在又环顾了一周。

      “你瞧不上他,他更瞧不上你,人家可是‘小文曲星’,与咱们这些人不同,心气眼界高着呢。”郑思同揽着张厚,看见他腰上系的一块玉。

      “兄弟,最近办了什么大事啊,张大人给你寻了个好东西啊。”一边说着一边勾在手上看。

      张厚一听脸就红了,偏嗓子还有点沙哑,“家里定了一门亲,这个是,信物。”

      众人一副我们都懂的神情看着张厚,“可怜我们的庆哥该伤心了,他老大不小了还没寻个好姑娘,你小子倒占了个先,可以呀猴子。”

      张厚攥着玉佩,红色顺着耳边要蔓延到脸上,一身蓝色的袍子更将这颜色凸显了几分。

      “哪家姑娘?我们可认识?”郑思明不依不饶,也揽上了张厚,张厚不堪两人的重量,脸都要低下去了,咬着嘴似如蚊声地说,“邓子文的姐姐,算起来是我表妹。”

      “邓子文,是我认识的那个?”程睦一开口,本来三个不正经的人忽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人。

      “就是那个,邓大人只一子一女。”自己明明长他两岁,但面前这人在他们这些十六七岁的人里面竟然不显得突兀。

      三人又同时想起一件事,一件大事,对面这俩人刚打了一架,现在竟然这么和气的碰到一起,这发展诡异!

      于是郑思明眼疾手快,说是过去问候谢澜,就拉着王云谦走了。

      这种诗会大家也差不多知道自己的地位,前面的座位都空着,大家都在这个亭子那个水榭旁搭着话,毕竟都是要入朝和入朝未娶的。

      程睦抬头,刚好看到阁楼上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再往这边看,看年纪身形,应该是玉婉公主。

      大昭国没有驸马不入仕的说法,这大昭国的官场,姻亲也是筹码之一,甚至可以说是很关键的一环,门当户对,站队一致,利益交互。张厚那小子看起来很开心,想来两边都知根知底,这还好。

      单方面被看上了还是件不怎么开心的事情。程睦赶紧移开眼,端起茶转身看向池子里的游鱼。

      和谢澜说话只是个幌子,郑思明只是想借机分开剑拔弩张的两人。来之前他爹千叮咛万嘱咐,王云谦打架可以,他们两兄弟要是敢“仗义出手”,那回家后这手就可以不要了。

      郑思明想了想,如果他谦哥打架自己不上去帮忙,估计以后也没脸做兄弟了,于是干脆防患于未然。

      “谦哥,听说你们上次是在春满楼那边打的架?你不会又去找黄莺儿了吧……”郑思明仔细瞧着王云谦的表情,怕他说错什么惹一顿打。

      春满楼?他爹和他说过,那边找人收拾过了,以后有人问就说在那里打的。不知道这打架的消息是故意放出去的还是有人有心调查,竟散布得挺广的。

      至于,黄莺儿?他忽然想起周叔青在房顶介绍他俩关系的时候,说“情敌”的事情。

      看不出周叔青小小年纪,不仅胆大妄为还色胆包天,也是,敢只身去刑部打探消息的少年,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但周叔青给他的感觉很不对,很怪,这一桩桩一件件又抓不住,明明没有漏洞却相处的感觉太过相似。

      “嗯。”萧君白没多说话。

      “谦哥,妙啊,我就知道你装失忆要干大事,想不到你利用周叔青直接逃了文试和武试!来来来,你俩愿赌服输,先把输我那份拿来。”

      郑思明一副得意的样子,郑思同和张厚只好从怀里各掏出五两银子。张厚看着自己手里的银子很是肉疼,叹息道:“谦哥,我本来瞧着王尚书的样子一定是要让给你来文试的,长江后浪推前浪,还是谦哥厉害。”

      郑思明把钱放进胸口的内袋里,摸了两下,心满意足,“我就说谦哥怎么可能失忆!”。

      萧君白看着眼前一家欢喜两家愁的样子顿时知道他们打了什么赌了,笑了笑,年轻人真是有活力。然后转头往席位那边走,远远看见一个人过来,是吴宣。

      三个人顺着王云谦的目光看过去,小厮带着一个瘦削的人进来。不同于以往在官学里看见的浩浩荡荡的吴家子弟,这次,吴家只剩下吴勉一个人。

      月牙白的衣服上绣着淡蓝色底纹,无论是样貌还是穿衣打扮,都有六七分的相像。唯有一样不像,程睦身上的冷,是不近人情和自以为是,而吴宣的冷是他身上的寂寥与落魄。

      程睦从未落魄过,他从不甘境遇,几乎不曾真正低过头认过输。

      萧君白收回目光,又去看周叔青,他也在看吴宣,在官学里,他俩也是死对头吧。这么一想,周叔青树敌真不少。

      吴宣后面进来的是周仲杰,他走的很急,因为记挂着周叔青,进来看到长廊里没有吵闹,又对上投来目光的自家弟弟,发现他身边没有其他人的影子,顿时松了口气。

      诗会开始后,王云谦等人坐在对面,那些和皇家攀上亲戚的人坐的离太子更近,比如谢瑜、梁素、谢澜,还有五王爷家的谢洵。整个长廊一眼望去,就是个小一辈的朝堂,公子们、年轻朝臣们的地位也当下立见。

      天色稍暗,亭子里的灯点开,虫声点点,水榭流水不断,在柔和的光线里迸溅在光滑的石头上,点灯后就意味着正式开宴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诗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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