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恋》风*一

38、第 38 章

　　（三十八）

　　水户洋平再次睁开眼时，只看见从外面透到屋内的几丝光线。周围一片安静，他甚至可以听见从自己的胸腔内传来的一阵阵的心跳声。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又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在那无意识的黑暗中，令他念念难以舍弃的，是一双心痛的流泪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任，带着一种难以言状的忧伤与蛊惑，以自己都未发觉的速度，一丝一丝渗透到他空白多年的灵魂之中，从此他的生命，必须要有另一个人永远的陪伴，才称得上完满。
　　很久以前——真的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一直以为樱木才是他不容失去的一部分——但这一切在三井决然离开之后全部被推翻。樱木小声地对他们这帮樱木军团成员说他和流川的事时，他的第一个反应竟是想到他与三井最后一次缠绵时少年向上弓起的泛出嫣红色的身体，以及那滴在激情中流下的泪水——然后心迅速苍凉，因为少年已经离开。他不能够再触碰他了。
　　“……洋平，你不会反对吧？”樱木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与他一同成长的伙伴。
　　水户静静地喝下那一杯清酒，嗓音淡而冷静：“那家伙如果欺负你了，告诉我们，樱木军团替你教训他。”
　　“洋平……”樱木如释重负地笑了，“就知道你最好了！”
　　好？不，我不!好水户在桌下握紧自己的左手，如果他好，三井就不会永远以一种忧伤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他好，他就不会令那个少年流泪，如果他好，就不会自私和冷漠，如果他好，他就会去珍惜，如果他好，如果他真的好……少年就不会离开。
　　贪婪的人类啊，总是在终于完全地失去时，才会学会反省与自责。但往往已经太迟。
　　许多平常的事情，许多简单的东西，我们拥有时不以为意，我们记得时以为忘记，我们挥霍时以为不在意，我们仰起脸面向天装作一片云淡风清的潇洒，却在深夜的尽头一遍遍呼唤某个人的名字，仍不肯承认内心的依恋。
　　这样反复而脆弱的人类。被曲曲折折的琐碎心情纠缠，被明明灭灭的得失纠缠，到头来往往会不记得自己最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的可悲可叹可怜的人类。
　　水户的眼睛，终于静静地滴下一行泪水。
　　那个人，终于还是走了吗？自己还是没能留下他……
　　那远处的光，为何看来总是如此遥远而冰凉？但我的目光，为何还是这样眷恋着，那几丝光明。
　　水户洋平静静地躺在床上，听液体通过透明的管道流入自己体内的声音，听窗外仿佛有雪落的声音，听过道上偶尔有人轻声交谈的声音，听时间穿过空茫，毫不留情呼啸而过的声音。
　　一直到，他看见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打开。透过过道上亮着的灯光，可以看见走进来的那个人，身材偏瘦，但算是高了，却仍神奇地有种令人想要拥抱的冲动。头发随意地披散下来，他甚至还能清楚地回忆起它们的柔软程度。
　　那个人走进来，一直到水户的床边，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柜子上，然后，缓缓地蹲下。水户不知怎么地，有些慌乱地闭上眼睛。但他仍能感受到那个人的双眼正如流水般静静地看着他，他闻到从他身上传来淡淡的风雪气息与令他迷恋的清冽体味。然后，一只手轻轻地覆盖上水户的脸颊。
　　水户洋平心一颤，从那紧闭的眼皮中，终于还是又滚出两滴忍耐了许久的热泪。
　　“嗒。”滴落在枕巾上。
　　水户伸出那只未打点滴的左手，将那人的手紧紧地握住，不容他抽离或是挣扎。
　　“……三井。”他喊他的名字，“三井，三井……”仿佛是以此才能确定他的存在，“三井寿……”
　　他把他的手放在嘴边轻吻，“三井寿！”他不断叫着他的名字，心痛得厉害，却奇异地感到满足与慰藉——仅仅因为他就在自己的身边。
　　水户洋平不敢睁开眼睛，怕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泪水。但他那无声无息流淌下来的液体依旧不可阻碍地落在三井的手背上，灼烧了他那颗原本以为冰凉冷却的心。
　　三井无言地将自己的唇迎了上去。那边迟疑片刻之后，立刻凶狠地吸呐过来，反被动为主动，与他深深地纠缠。
　　那唇舌交缠的濡湿与温暖，足以包容一切。
　　不知何时，三井的整个上身都已俯在床上，任那人的手和吻热情而忙碌地穿梭。
　　“啊……”三井开始发出细细的喘息声，直到那人竟然开始抚摸自己的下身时才忽然惊醒，将那只极不安分的手按住。“等等……”
　　“我想要……”水户亲吻着三井的耳垂，呵出一口热气。
　　三井几乎想怀疑这男人对于这方面的精力究竟从哪来的，何况他现在还正打着点滴——哦不，这不是重点。
　　深吸一口气，从他怀里稍稍挣扎出来：“不行，医生说你醒后应该先吃一些流质的食物。”
　　“我比较想吃你。”男人的嗓音听来有些低哑，毫不掩饰其内心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