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梦》一星似月

3、桃妻（二）

　　夭夭和阿青在江家老宅中又修炼了一段时间，就踏上了寻找江寻的旅途。几番周折总算是在江家探听到了江寻的所在，只知当年江寻颇有文名，第一次考当年就中了进士，在京城做主修类书的官。后来又去了地方任职，现被派往河西平定匪乱。
　　夭夭与阿青拜别，独自踏上了去往河西城的旅途，阿青的长辈不让阿青去那么远的地方，临走时阿青还塞给了夭夭几本书，说是多看看能增进对人类的理解。去河西的路上多山，地形复杂，河西城附近的西峡是沟通永康城与南奥城的必经之地，听人说是藏贼纳匪的好地方。兴许是夭夭走的路险僻，倒是没看见什么劫匪。只是这南国天气变化无端，刚才还是晴空万里，没一会儿就下起了大雨。因气候难测，此地人烟稀少，倒是可能碰见大妖。夭夭只是个弱小的桃花妖，一路上也是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可能真就被大妖或是别有用心的道士抓去炼化了。然而事情并不总是如夭夭所愿，现在她就被绑在一棵千年老槐树的洞府里，靠着墙壁瑟瑟发抖。这千年老槐树外形看起来倒是年轻，但是有着与外面人相比不合时宜的穿着打扮，
　　“桃花妖。不错不错，我在这里待了千年了，还没看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妖。用来做这件事一定很合适。”千年老槐树一脸坏笑托着下巴看着夭夭说。
　　夭夭心理一惊，不会是合适的炼丹材料吧，身子又抖了抖。
　　“你不必这般害怕，想必你也发现了，这个地方气候不好，人烟稀少，连山中精怪都少有，就算有，也因为山间瘴气，灵气芜杂，化形也都是些歪瓜裂枣，而你身上妖气纯净，一看就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妖。”
　　夭夭不敢说话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她感到自己马上就要被扔进丹炉里了，或是做了眼前这个大妖的饭后甜点。
　　“吾生于此栖于此，也曾出外游历，但对这块地方还是有很深的感情，所以长久再次居住。只是此处妖确实稀少，找不到让我看上眼的侍从，我看你就还不错，以后采露水，取清泉，以致照料药材，花卉，就有人替我来做了。那就从明天开始吧。早上去对面山头的竹林采一罐竹露，然后回来锄一锄洞府前的几块地，下午去西边山上泉眼处提一桶泉水回来供我沐浴。你以后要叫我山主，在外若是小妖怪欺负你，就报上我易寒的大名，他们绝不敢欺负你。”易寒说完，解了夭夭身上的禁制，扔了块小牌子给她就进了里间关上了石门，留下一脸懵逼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的夭夭。
　　“不要想逃走，只要你一离开这方圆五十里外，我就会发现。并且把你抓回来。”易寒的声音从外面悠悠地传来。
　　夭夭心里十分郁闷，眼看着就要到河西城了，莫名其妙被抓到这么个地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夭夭在老槐树这里做了几个月苦力，发现这位易寒前辈并没有很难相处，就是偶尔会对她的工作挑些小错，什么露水里掺杂杂草兴致好了还会指点指点夭夭的修炼。虽说已经活了千年了，这位老前辈却一点也没有大妖范儿，倒是个话痨，经常缠着夭夭聊天，或是对着夭夭讲述他当年的游历，有时候夭夭还能听到他自个儿在里间自言自语。不过在这段时间里，夭夭也打听清楚了这附近的状况，打算过几天去河西城里转转。
　　“你想去河西城？河西城可没什么好玩的，道路又脏，街上都是粪便，百姓又穷，多的是贼寇，他们身上的气味又难闻，简直叫人一刻钟都不想停留在那里。你要到那里找什么人？”易寒早就通过闲聊把这单纯小妖的来路去向问明了。
　　“我想去找我的一个朋友，听说他现在在河西城里。”夭夭答道。
　　“就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妖精，还能有什么朋友在那河西城里。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到这里来的，到了河西城说不定碰到了恶匪还会被人抓去，算了，看在你这几个月认真劳作的份上，过两日我带你去趟河西城吧。”
　　“谢谢山主。”夭夭心里也有些安慰，能有人领着去就不怕走错路了，要知道她在从浔阳过来的路上走错过好几次呢。
　　两日后。
　　夭夭看着这个易寒口中满街粪便，道路上都是贼寇的城市，对易寒所说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哪里是满街脏乱差，明明就是一个漂亮又温馨的城镇，道路上铺着石板，干净整洁，两边的小店都开着，行人熙熙攘攘，说说笑笑。路边还种了许多的花树，其中就有她的同类。城中地形较高，还修了漂亮的长廊上去。夭夭疑惑地看了一眼易寒。
　　易寒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我也没想到河西城变化这么大，我上次来是几十年年前了，印象十分不好，现在看上去还不错，虽比不上临天城、宣曦城，也算是个怡人的小城镇。小夭夭，我们去前面的酒楼尝尝，不得不说，这些人类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来城里逛可不能不去酒楼。先吃饱才有力气找人。”
　　夭夭：“……”
　　易寒拖着夭夭去了酒楼。河西城偏远，酒楼里的菜色也接近农家家常菜，这还是夭夭第一次吃肉，感觉倒是特别奇妙……夭夭竖起耳朵，听周围的人聊城中八卦，听说河西太守江寻正在重金求医医治友人，还有人说这个江寻太守是假的，其实要医治的是之前的真太守凌鹤，又有人说朝廷不久后就要派新官来接手江寻的位置了，还有人说他们河西城太偏僻朝廷根本管不到，太守都是城中几个有钱人家假推的……夭夭越听越迷糊，还有什么真假太守？倒是有一条，江寻正在求医，是可以确认的。夭夭想了想其实这是一个好机会能够看看江寻，自己要用另一种身份去到他的身边，总不能再变成棵桃树躲在他院子里默默看着他吧。夭夭还没吃完饭就找了个借口丢给易寒，赶紧跑去街上贴告示的地方揭了重金求医的单子，又跑回了酒楼。易寒正一脸坏笑的看着他，不由分说，夺过了夭夭手里的单子。
　　“这就是你的朋友吗？是这个河西太守江寻，还是这个江寻要救的人啊？”易寒边看边问。
　　“山主，江寻就是我的朋友，只是……只是他可能认不出我了……我看到这个消息，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认不出你？人才有多长的寿命啊，这个江寻想必还年轻，我看你对他还挺上心，这么快就能把你忘了？小夭夭啊，你该不会是还没化形的时候认识他的吧，我看你这么弱也就是化形没多久的样子，夭夭啊你要知道人可以是很冷漠的，说不定早就把你给忘了呢，这个江寻又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做官的人心思就更加让我们捉摸不透了。而且我方才听说这太守有猫腻，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说不定是别人假冒的呢。不过你既然有心，我就陪你走一遭吧！”
　　“山主啊，你懂医术吗？”
　　“你这是有疑问吗？可不许小瞧我，我都活了一千多年了，有什么东西是我不知道的？区区医术，医人类自然是不在话下。”易寒开始臭屁了起来，溢出一股“我最优秀，我可是大妖”的迷之自豪感。
　　“那就一定要请山主帮忙了，山主可是全能啊啥都会！”夭夭很配合的给了易寒一个灿烂的笑容，她这段时间已经知道了这大妖就喜欢听别人夸她。
　　“这话儿我爱听。就随你去看看吧。”易寒摆了摆手，更开心了。
　　二人拿着求医的单子去到了太守的住处。
　　太守的小宅子不大也不华丽，夭夭看着倒是有些眼熟，布局有些像鹿山上的江家老宅，就几间小房子，外面围了个花园，还种着些菜，不像是一方长官的宅邸，倒是有些农家意趣。易寒还在一旁感慨，说是不到人间几十年，难得看到个看起来比较清廉的官员，许是这一朝管得特别严吧。
　　门口有仆僮引见，易寒同夭夭顺利进到会客大堂。没过多久江寻就出来见他们了。江寻看起来成熟了很多，面色十分落寞，只是依稀能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模样与神态，夭夭有些感慨，时间对于人来说果然是有些残忍的。她觉得有好多话想对江寻说，但是又怕吓到他，现在自己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吧。
　　江寻也觉得奇怪，这个粉色衣裙的灵动少女为何一直眼睛发光地看着他。虽然这少女看起来是很有一份亲近之感，但江寻想了想确定自己之前没见过她。
　　易寒凑近夭夭的耳朵轻声问道：“这是你要找的人吗？”
　　“是的。”夭夭轻声答道。
　　“他身上有一丝淡淡的妖气。”
　　夭夭：“！”
　　易寒提出要见病人，江寻就引这二人进到里间厢房。床上躺着一位中年男子，面色苍白，身材细长，十分清瘦，气息微弱，正处于沉睡当中，夭夭感觉他简直像一具尸体，不禁打了个寒颤。易寒凑过去看了看，又探了探男子的脉，叹了一声。
　　“这人生机损耗殆尽，很难救回来了。你能否和我说说这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很难？意思是还有希望吗？”江寻激动地说，打破了刚才脸上的落寞。
　　夭夭心想这该是被拒绝了多少次啊，有一点希望都这么激动。
　　易寒赶紧接话：“我可不敢说能治啊，不过你得和我们仔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这样，才能看看有没有机会救啊。而且，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诊金不是问题，哪怕我砸锅卖铁所有东西卖了，也要凑齐。他变成这样，也有一部分我的原因。此事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