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城》何浅轻

8、第八章

　　童话不过就是安徒生和格林用来骗小孩的幌子。玛丽没有多么快乐的童年，也更不要什么王子和公主的爱情。活在幻想里才是最累的，其实折腾的都是她自己，然后牵连一些无辜的人。她想通了，不去猜疑，不管不顾，如果是真的，那就祝福他们幸福。她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认识了错误的人。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吊死一棵树上那也是封建的想法了。
　　她特意到队里宿舍换上新警服，胶鞋，军帽，警衔，化了个淡淡的素净的状。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她不能马虎。为了不被干扰，她只带了可以养精蓄锐的MP5。
　　只需要徒步到两公里以外的花圃去买百合花，□□。她不知道那个人生前喜欢什么，甚至到现在都没问爸爸她叫什么。
　　只需要准时到达烈士墓地，跟他们汇合。
　　做好了前期所有准备，没跟领导打招呼，浩浩荡荡的就撤了。李楠再对她抛媚眼，放闪电，她都莞尔一笑。还是因为这是个正式的日子，信奉神论的她，看看天，或许她正在某个云朵后面关望着她的女儿。她不需要在此刻嘻嘻哈哈，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
　　门口遇到韩放并不稀奇。她比平常拘谨很多，有不打算先开口之意。
　　“要出去啊？”玛丽点头。韩放更别扭，“给你打电话一直关机，马林说你也没回家，所以来看看你。”
　　“很忙，”她看看手表，“来不及了，我还得赶路呢。”
　　“去哪我送你吧。”
　　“不用，散步去就好，你忙去吧。”
　　“玛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想找时间和你谈谈。”
　　玛丽走到他的车前，“那还是先送我去个地方，两公里以外的花圃，然后再送我去烈士公墓，谢谢。”
　　如果是看望其他人，玛丽也就是随便找个花店，可这个人对她都是新鲜的，她也要以新鲜回报。

　　车上他们仍旧没有太多的话，玛丽一上车就是堵住耳朵，小憩一会儿。
　　从花圃管理员手里接过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花束，小心翼翼的放在后座上，“不问我去看谁吗？今天又不是扫墓日。”
　　“你想说就会跟我说。今天你看上去并不想跟我说话。”
　　“呵呵，我去看我妈妈，生下我又不顾身体状况就出任务，牺牲在案发区的警察妈妈，所以我爸反对我们家再有警察，也禁止找警察。”她强忍着说出这些，她也是虚荣的想从韩放那里得到一点心灵补给，想知道他是否在乎她。
　　“抱歉，我不知道，要不我也去买些东西吧。”
　　“不用了，今天只有我爸跟我哥，我们只是想单独团员一下。”说完又塞上耳机，其实音乐都没有开。
　　“不管你听没听到，我仍要说，那天是我的用词不当，其实我是刚从刚从那两口家下来又去了别的地方，我还是相信我们缘分很深的。”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才不会把这事儿挂在心头，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他绝口不提的事情。玛丽翻个身对准窗外的匆匆掠影。

　　她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玛丽取下花对他说，“你回去吧，我们不确定等会儿要去做什么的。我会找你的。”
　　“如果你还想知道什么？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没有，我还是上次那事儿挨批了过意不去。真没有，你要是想请我那就先排一下队，我最近档期满了。”她憋不住俏皮，所以大言不惭的拿自己当明星对待。

　　陈平问她，“不把她带给你妈看看嘛？”
　　“没领证就没理由带去，走吧，她等急了。”她倒是带了头，走两步就落伍了，因为她只知道爷爷奶奶的位置，并不知道她。
　　爱妻马之颜之墓。
　　她不曾想到奶奶背后那座不起眼的墓碑竟然住着她的生母。她偶尔也会为她扫墓，在过去，在她眼里那个女人的墓碑总是受到冷落，但她的笑容依旧，她头上的警徽闪闪发光。
　　她忍不住蹲在地上，泣不成声。这么多年，虽然都是被这个妈妈照顾，宠溺，但她从没跟家人谈论过感情，家庭给她再多的爱，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倾诉港湾。
　　当她想把心里事儿说给妈妈听的时候，她却永远听不到，听不到。
　　所以，她哭了，哭的稀里哗啦，打湿衣襟。
　　玛岳架不起她，只能认知哭泣。或许泪流过后，她的心会释然。
　　玛林把他们的单独照片压在花下，“妈，我们把玛丽带来了，你看她个又高还随您一样漂亮，妈我把我们的照片放你这保管，想我们就看看照片，我跟玛丽干的都是警察，就是警种不同，大哥帮着老爸，生意不错，很有经济头脑。”
　　如果不是这种场合，恐怕谁都没机会看到玛岳的眼泪，马之颜走的时候他已经11岁了，完全记着她当年的容颜，当他知道妈妈永远不会回来的时候，那才是哭的没个男孩样。他到今天都不能像弟弟妹妹那样有霸气，也是‘单亲’成了他永恒的阴影，他不接受小姨，不接受同学，童年不堪回首。同学的欺负，有些家长的指指点点。而他把这些都驾驭到玛丽的出生，所以他没尽到一点哥哥应该有的保护妹妹的责任，而是初中毕业就到国外留学，一走就是八年。
　　多年留学生涯，他看透外国人的冷眼旁观，再加上想起那个无辜而可怜的妹妹，他甚至为妈妈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照顾妹妹’而揪心，所以回来之后他才对玛丽宠爱有加，所以他今天才会哭。
　　玛丽突然站起来乱跳，“霍！麻死我了，给你丢脸了啊，我保证以后我只在你面前掉眼泪，”随意扭头看到玛岳眼镜背后挂着的泪线，很疑惑的拍着他的脑门，“你可是有困难没困难制造困难的人然后解决困难的人，你不能在这哭，她会不高兴的，大老爷们眼泪能是随便掉的吗？收回去。”
　　玛丽的指责和教导反倒调节了气氛。
　　陈平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终于可以总结性的发言，“之颜啊，看你得孩子们多可爱，你就放心吧。”
　　“老太婆，我饿了，老头儿要请我们，不跟你说了，改日我单独来看你啊。我们走拉啊。”玛丽肚子咕咕叫，她硬撑也撑不了多久，索性提议走掉。她在心里记下了这个貌美的女警花是她的生母，马之颜。

　　马之娜似乎觉得那个场合在今天不太适合她到场，所以找个足够充分的理由留在公司做审计。
　　玛丽在饭桌上跟玛林对上眼，异口同声说，“这事儿还得老大去办，有口才有文化。”
　　“你俩就合伙欺负我吧。”说完玛岳亲自驱车前往邀请这个无条件抚养他家人的小姨。虽然过去很讨厌她，误把她当第三者，但今天更是给他改过的好机会。
　　玛林掐指一算，“要不然把他俩也叫来吧，谈谈心促进一下感情，我都多久没享受过在那样的待遇了。”
　　玛丽不说别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对准大脑，“喂喂，到刚记来，没选择啊，都等着呢。”挂断电话的时候她还要感叹一番，“真像一家人，速度都一样，受不了，连滚带爬的到包房外，等那些即将到来的。
　　她高挑的身材配上崭新的警服，站在酒店门口反而还招来外国游客的合影邀请，她都接受了，热情的配合。意料外的是会有正经商人跟她合影。那人给她印象似乎并不喜欢笑，是个很沉稳的男人。合影过后，韩放与张嘉楠站在一旁拍着巴掌。
　　玛丽低着头，正儿八经的背手，昂首挺胸径直进去。推开门，“请！my father，随便找地儿坐，我妈在路上呢。”
　　她再次抬起手腕，难不成她手表不准吗？都二十分钟也不见，她马之娜是不是也太有架子了？海鲜都上来了，她忍不住诱惑，就差垂涎三尺了，最后拿筷子还是夹了大的虾子，“诶，宝贝，我给你脱衣服哦别害羞！”择干净沾点芥末生抽，放在老爸嘴里，“您请。”然后对着鲜嫩的虾子说，“你看，我给你找的主多好啊，绝对的款爷。”
　　玛林随便捡一只扔到她碗里，“给爷包了，沾好，喂爷嘴里。”
　　“草！爷，小女子今儿不出台，”然后把虾放到张嘉楠面前，“花姑娘有的。”
　　“就你还小女子呢，整一大知了（ji liao）。”玛林继续对付到。
　　俩人正闹着，韩放的筷子一下，与此同时张嘉楠也夹住那个。的确有些尴尬啊。玛林却低下头，玛丽从中间插一手，“我来啊。”
　　“玛丽，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大家都等着呢。”陈平突然说。
　　“阿拉搜……”她是有语言天分，但都是半途而废，电话那头突然的忙音，尔后一通她就扯开话题，“噢妈，让这么多人等你，好意思吗？到哪了？快点行不啊，我天天这么忙那么累，你就不心疼我吗？”
　　咔嚓！门开了。马之娜手里端着一盒巧克力，“宝贝，送你的。”
　　在这种场景，韩放与张嘉楠更像是外人。他们两个人站起来，马之娜说，“坐下不用客气，玛岳说你们可能也来，所以我们去一趟商场，耽误些时间。今天我们不提过去好吧。”
　　“什么都别提了，把东西都给我吧，我分就是了，然后就是吃饭。”玛丽开始觉得不自在，就是因为那个微妙的感觉，她正努力的在记忆里寻找那天看到的女人，她只是看到了背影。于是她故意绕到张嘉楠身后，以发礼物为理由，看看她的背影，还有韩方的眼神。
　　答案是恍惚的。正如他们很凑巧的同时到达此地一样微妙，她突然向后仰了一下。韩放迅速起身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儿，吃饭吧。”
　　“你们年轻人聊吧，我先回去了，明天还有会议，之娜你要陪着吗？”陈平临走前还要拐跑一个。他是过来人，年轻人一个不经意的动作，一个细微的眼神，他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所以他提前地走掉，只为了让他孩子自己去追寻正确与否。
　　他的提前离开，只能预示接下来更尴尬的谈论。
　　玛丽一言不发自娱自乐着，偶尔会发个信息，叹口气。反倒把韩放推给玛岳，让他们讨论去吧。玛林伪装着继续为张嘉楠包虾子。
　　山珍海味吃多了会油腻，她忽然跑到人家后厨，找厨师长借根黄瓜。在她看，利用职务之便能干什么干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结果并不重要。能扛就扛，扛不住啦吹。
　　或许她天生丽质，有明星造化。上来就有个自称某经纪公司的星探的艺术发型男人跟她搭讪。她抱着胳膊斜楞着脑袋出示证件。她不需要被挖掘而成名，她现在的足够有名气。
　　都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窗的时候同时开了一扇穿。而她，只为自己开了一扇穿用来呼吸新鲜空气，不给陌生人走近的机会，因为她住在住宅的最顶层。
　　她从来不讨论什么偶像，可她的偶像的确存在，王菲。很有个性的王菲。她无法变成王菲，但可以故意模仿，外加她的特殊经历，她一意孤行，性情有够孤傲，孤芳自赏。
　　高傲，是别人对她的第一印象。
　　她回去的时候喝了杯白酒，拿着东西，“我有事儿先走了，玛林松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