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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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巫九找遍了兰若寺，也没有找到公子。
他正无头苍蝇一般从竹林中出来，却正好碰上一身清冷的谢叔容。
“公子。”巫九上前，“家主请公子过去。”
谢叔容一言不发，抿唇便往讲佛的方向走。
“慧敏大师已恭候多时了。”
谢叔容身上气息不似往日平静，他的眸子深沉，身上笼着一层沉沉的气息。
“谁将乌骨烈调回府的？”谢叔容问。
“是二公子。”巫九道。
谢叔容脚步顿住，侧过头，神色若有所思。
巫九：“公子？”
晴空转眼便成了阴天，凉风将竹林吹得沙沙作响。
谢叔容道：“走吧。”
他的声音有些凉薄。
前方转角处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妇人。
巫九有些惊讶，抱拳行礼：“二少夫人。”
妇人穿一袭月牙白裙衫，梳着堕马髻，眉目平静，手放在凸起的小腹上，那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她屈膝行礼：“三叔。”
谢叔容抿唇，视线落在其他地方，似是懒得看她。
巫九看了眼公子，躬身退后，注意着四周，并将五感封闭了起来。
王瑄道：“今日多谢三叔。”
谢叔容眸子里没有什么感情，他淡淡道：“乌骨烈是二哥调回来的。”
王瑄平静的面孔破裂，眸子里泛起涟漪，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她极聪慧，已然想到什么。
谢叔容抿唇：“你好自为之。”
此话他已是第三次说。
他的目光落在王瑄凸起的小腹上，一扫而过，似有悲悯。
“稚子何辜。”他声音有些冷。
说罢，人便离开了。
王瑄脚下一软，连退好几步，才扶着树停下来。
她的额头浸出汗水，扶着自己的肚子，脸色白得厉害。
“小姐！”乌骨烈忙飞身过来，将她扶起，“你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我带你去找大夫！”
王瑄眉眼已冷静下来。
她将乌骨烈的手拂开。
“小姐？”年轻的男子眉目俊朗，眼窝深邃。
他的眸子明亮，像泾河里的明月。
王瑄感觉肚子里似乎有只手在撕扯她的肠子，疼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搅碎了。
“乌骨烈。”她的脸苍白，目光却极其冷静。
甚至她的声音都没有颤抖。
“我在，小姐你是不是很疼？你到底怎么了？”乌骨烈眼睛都红了。
王瑄心里一酸，恨意和着腹部的疼汹涌膨胀，她一字一句道：“你知道我在利用你是不是？”
她直视着乌骨烈纯粹的眼睛：“你马上离开这里，回关中去。黄河北岸的草原才是属于你的地方。”
“我不！”
王瑄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声音冷酷：“你听不听话？”
乌骨烈抹了把眼睛：“可是小姐你怎么办？”
“你只会拖累我，立刻离开！”她的目光已近乎压迫。
乌骨烈大口喘息，喉咙里大喊一声，涨红了脸，扭头纵身跃到林梢，几下便消失了。
王瑄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
她望着脚下汇聚的殷红，冷漠的眼睛里躺下两行泪来。
“啪”“啪”“啪”。
“实在是精彩。好一出动人的依依话别。”
一白衣男子从林中走出，头戴玉冠，眉眼带笑，眸光却满是阴翳。
王瑄手臂颤抖着撑住树干站起身，目光看向谢昀。
“谢昀，你做了什么？”她已经感觉不到腹部的生命，浑身都像置于寒冰之中，冷得麻木。
谢昀目光有些残忍地落在她的腹部，冷漠道：“孽种而已，怎么，你心疼了？”
王瑄面色惨白如纸，笑得眼泪流了出来：“你给我下了堕胎药。”
她忍着心里巨大的悲哀：“你说的没错，他是孽种，该死。”
“该死。”她喃喃着，笑得有些疯。
谢昀眉眼阴翳，道：“将二少夫人送回房中，好生看守，不许她离开一步。”
“是。”
他将目光移向奄奄一息的乌骨烈，眸子里杀气四溢。
“将他带走。”
*
晋朝佛学兴盛，寺庙香火兴旺。
慧敏大师的声名传播广泛，闻名而来聆听佛音之人不知凡几。
远远的，谢叔容听到有人问：“慧敏大师，佛家有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心无所爱，就不会忧惧了么？”
谢叔容眸子一颤，心中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阿弥陀佛。这位檀越，不知你如何解？”台上慈眉善目的老人将目光转向方才踏进来的谢叔容。
台下围坐着兰若寺一众僧侣，他们皆盘腿坐在蒲团上，手持木鱼，神色静穆。
听佛之人坐在四周，各府井然有序。
闻言，众人都向谢叔容看来。
谢叔容向慧敏行了个佛家礼，目光温和。
偏虞枝也在此时被南康王捉来聆听佛音。
看见谢叔容，她眼神便有些躲闪害怕。
谢叔容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抿唇道：“佛家亦有言：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由爱生怖，由爱生忧，不过其一，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不过自我告解罢了。”
慧敏眉目沉思：“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他笑道：“檀越已参透至此，佛缘深厚，老朽佩服。”
他邀谢叔容到台上与自己一同讲佛。
台下众人哗然。
虞枝也有些茫然地看向谢叔容。
少年一袭天青色袍服，飘逸洒脱，一身气度举世无双。
他淡然上台，宠辱不惊，盘膝坐下，与老者一来一往，辩机有理有据，旁征博引，从容有度，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注】
台下之人听得如痴如醉，心中震荡，满目敬仰。
虞枝又一次感受到那种天地鸿沟带来的震撼。
谢叔容的才学……即使心中厌恶，她仍不免被吸引，所折服，心里生出无尽自卑。
这样的人，世间为何要有这样的人。
他的存在，简直就是为了衬托她们普通人多么愚笨。
虞枝目露茫然，视线一转，看到了恒哥哥。
他斜倚着殿内红柱，狭长的眸子望着台上，眼里是深深的……冷漠。
虞枝心中一痛，忙回过神来。
她警告自己，不要被谢叔容的外表骗了。他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鬼。
身边众人都沉浸在谢叔容与慧敏的辩论中。
虞枝偷偷起身，准备去找恒哥哥。
可等起身一看，方才恒哥哥所站之处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茫然四顾，再也没有找到恒哥哥的身影。
“哪里去了。”她低声喃喃，有些失落。
南康王眉头跳动，压低声音警告她：“给我安生坐着。”
虞汐正仰着头望着台上，与其他人无异，听得入神。
虞枝抿唇，不管他的警告，偷偷跑掉了。
她在殿外找：“恒哥哥。”
“恒哥哥你去哪里了？”
她前前后后找遍了，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啪——”一截树枝砸在她头上。
她怔怔地蹲下，捡起来，仰头去看树顶。
树上有个人，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光从他背后射下来，将他笼在其中。
虞枝的心跳猛然加快。
她惊喜得喊出声：“恒哥哥！”
“我方才喊你，你没听到么？”她委屈得红了眼眶。
恒琮纵身跃下，神色恣意，他伸手，拳头在她面前展开，掌心仿佛开出一朵花来，露出里面黄澄澄的几颗杏子。
“呀！”虞枝眉笑眼开，“哪里来的杏子！”
“路过给枝枝摘的。”恒琮双手枕在脑后，倚在树上，打趣道，“大家都在听佛，你怎么跑出来了？”
虞枝：“恒哥哥不也跑出来了吗？”
她咬开一颗杏子，小口吃了起来：“好甜呀！”
“那看在杏子的份上，枝枝原谅恒哥哥了。”虞枝仰头看他。
恒琮眸子里有些歉意：“抱歉，路上耽搁了些时间，我去了流水亭，没有看到你，以为枝枝生气不理我了。”
虞枝心里那一丝丝失落瞬间便抹平了。
她眉眼含笑：“不会的！恒哥哥约我在流水亭可是有事？”
恒琮视线一转，落在她头发上，眼睛眨了眨，笑眯眯道：“有只虫子。”
虞枝脸色瞬间变了，她想也不想便跳起来整个人往恒琮身后躲：“啊啊啊救我！”
“郡主。”恒琮笑道，“好了，你这般喊法，狼都要被你吓跑了，不必说一只小小的虫子。”
虞枝惊疑不定：“真的，你再看看？”
“真的。”恒琮点头，戏谑道，“光天化日，郡主要占恒某人便宜不成？”
虞枝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恒哥哥身上，脸色顿时爆红。
她忙跳开来，视线一抬，却看见谢叔容正静静看着这里。
她的脸色刷地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03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