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刀ol短篇故事集》苍青连海

8、【真丐】小道士与女鬼（上）

　　黄昏，各位店铺都准备收摊回家吃晚饭。老乞丐就趁这时收了乞讨的碗从树荫下出来，正打算要离开，却突然有人拦住他，问他：“丐帮老前辈，请问你可知道xx客栈在哪儿吗？”
　　老乞丐惊讶地看着这蒙着双眼的男子——他甚至还拄着一根拐杖。不敢相信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丐帮出身？并非所有乞丐都是丐帮弟子，何况你眼睛又看不见。”
　　男子笑了：“在下是看不见，但在下嗅到了前辈身上的出自丐帮自酿酒的酒香。”他平静地说，“丐帮的酒与他处的酒有些细微差别，仔细闻就能闻出来。”
　　“你能记住我们丐帮的酒香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身边是有丐帮亲友常伴吧？”老乞丐夸赞道。
　　男子迟疑下，还是摇头否决了，“…没有，在下出身真武殿，不曾去到过丐帮。”
　　“这不可能！那你是如何分辨得出丐帮的酒香不同的？！”以为男子是在戏耍他，老乞丐怒斥道。
　　“老前辈。”男子也不辩解，反而轻声问他，“你信灵异鬼怪么？”
　　这就是一个道士被女鬼缠上的故事了。
　　人是如何诞生的？人死后又归于何处？人死后是如何变成鬼？鬼又是否会有生前的记忆？有记忆又是否还会有感情？人如何看得到鬼呢？鬼若是被超度后，又会去哪儿？人若是与鬼相爱，鬼重新投胎转世后，需要多少年才能再次相遇？
　　——年轻的小道士闲着没事的时候就会思考这些问题，但他怎么想也想不出答案。跟师兄说了，师兄笑他想太多。去问师父，师父只说，之后他会自己悟的。
　　如何悟呢？
　　小道士对着月亮发呆，对着云海发呆，对着大树发呆，甚至吃着稀饭，都能对着白米发呆。
　　他还是想不明白。
　　但他没有再去问谁，因为他不想人知道他的小秘密——他能看得到鬼魂。
　　这件事，连师父师兄师姐们都不知道，他没跟任何人说过。
　　小道士是被师父捡回来的，他那年六岁，被娘亲从家里带出来，娘亲说大主母要害他，所以她带他走，走得远远的，谁也抢不走她的宝贝。
　　那时候他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下人们对娘亲的态度并不好，他们说娘亲是“妾”，也就是“小老婆”，她生的儿子上不了家谱，连姓也没有。
　　白天他很少见到爹爹一面，见到的都是爹爹的大老婆，大老婆很美，跟几位姐姐一样美，但她们看他的眼神都是巴不得他马上死掉。
　　他知道为什么——大老婆还没生出儿子，她生的都是姐姐。虽然爹爹不会让一个妾生的儿子当上家主，但如果大老婆一直都没有生下下一任家主了话，那么爹爹也无可奈何。
　　不敢动他们也只因为他是爹爹唯一的儿子罢了。
　　可如今不会了，大老婆刚生了个儿子，马上就迫不及待地派人来追杀他们。
　　娘亲抱着他一直跑一直跑，她身上流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衣服。然后娘亲跑不动了，她摔倒在地，哭着亲吻他的眼睛，告诉他：“快跑吧，别被任何人捉到。”
　　他一直都是个很乖的孩子，所以他听话地跑了。怕被追杀的人听见，所以连哭声都不敢发出来。
　　然后他遇到了师父，师父把他捡回真武。
　　他生了一场大病，昏迷不醒，全身寒如冰，唯独双目火辣辣的。
　　师父都以为他要死了。可是他没有，他活了下来。师父就把他收为真武弟子。
　　或许是因为娘亲在他眼睛上那绝望又深情地一吻，从那时候起，小道士就能看见鬼了。
　　最开始小道士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来他看到前来拜访的人中，身边会有一个或者几个淡淡的影子。有些影子会暗自哭泣，有些会对他点头问好，更多的人怒视着被他们附身的人，这些心有怨气的鬼魂如果置之不理了话，会变成恶鬼的。
　　小道士在学习中才反应过来，原来我所看见的就是所说的“阴物”啊。
　　小道士没有在自己周围找到娘亲的鬼魂，或许她没死，或许她死了却已经投胎转世去了…小道士心里虽然有着淡淡惆怅，却也明白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
　　那么问题由此衍生——人是如何诞生的？人死后又归于何处？人死后是如何变成鬼？鬼又是否会有生前的记忆？有记忆又是否还会有感情？人如何看得到鬼呢？鬼若是被超度后，又会去哪儿？人若是与鬼相爱，鬼重新投胎转世后，需要多少年才能再次相遇？
　　这也就是个未解的迷了吧？问人，人自然是不知道的，那么问鬼呢？
　　可是真武殿中没有鬼，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就算是那些仙逝的长老们，也都只是对他点头一笑，就飘然不见了。
　　小道士太想知道这些了——所以他决定自己去抓一个鬼回来。
　　借故与师姐下山采购，回来的时候他带回了一个破旧的葫芦。
　　师兄对于他额外买的东西很好奇，特意拿来瞧，然后确定地说：“这是丐帮弟子的葫芦，这是他们的副武器，从不离身。你哪儿买来的？”
　　“一个小摊上。”小道士说，师姐当时以为他喜欢这个虽然破了但依旧精致的葫芦，看见他紧盯着瞧就高兴地替他买下了。
　　师兄点点头，把葫芦还他，说：“等你再大一些，能参加论剑后你就能看到那些丐帮弟子了，被他们贴身打的时候你注意不要被骗离渊。”
　　小道士就笑，因为他瞧见女鬼听到师兄说的最后一句话，就对他吐舌头。
　　师兄的话让他确定了这葫芦上女鬼的身份，她应该是这葫芦的原主人，但她死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街上小道士目光不离这个葫芦的缘故，因为这个女鬼看起来实在是太特殊了。
　　她很年轻，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岁。个子小小的，眼睛圆圆的，剪着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穿着绿色的短裙，跟那些摆在地上的货物一起坐在地上。
　　然后她很无聊的样子，她看到他的目光看过来，但似乎以为小道士是在看那个年迈的摊主。所以她飘到摊主身后，两手在摊主头上比了两个“丫”，得意洋洋地冲他笑。
　　瞧！兔子！
　　小道士：“噗……”
　　师姐看过来，问他怎么了，呛到了？小道士赶紧摆摆手，说没事，刚刚喉咙不太舒服罢了。
　　性格温柔的师姐担忧地看他，觉得这个小师弟确认太沉闷了，她带他下山也是希望他能更开心一些。
　　然后她看到小师弟目光紧盯着路边摊，似乎他对什么东西很在意。
　　这个发现令师姐很高兴：这是好事！说明他还是个普通孩子，会对没见过的新奇东西感兴趣！
　　于是她就把那个丐帮葫芦买了下来，果然师弟非常高兴，对它爱不释手。
　　——这让师姐担忧师弟以后论剑遇到丐帮弟子时，会不会很虐？
　　但这也是以后的事，但愿他能学会怎么溜丐帮。
　　小道士一有空就带着葫芦去无人的角落。师兄师姐们都觉得他能乱跑也是好事，听说他曾生过一场大病，所以他们都希望他能更活泼，更健康些。所以只要不是他跑到危险的地方或者没有按时出现，他们就不会去管他。
　　这个附身在葫芦上的女鬼确实很特殊，她很快就发现小道士是可以看到她的，这让她激动起来。
　　女鬼冲他笑，对他说话，还想抱他，可以除了笑容传达到了，声音与肢体接触都没能成功。
　　小道士也很高兴，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对他有反应的鬼魂！而且她看起来神智清楚，双方一定可以好好沟通！
　　至于他听不见她的话…这点不是问题，可能是因为她目前的力量还太弱了，不足以能影响活人。鬼如果没有被超度，就会越来越厉害的，而他有信心让这个女鬼不至于日后变成害人的厉鬼，假若真的控制不住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就再消灭她好了。
　　为此，小道士前所未有地拼命学习起来。
　　——他并不想看到她被消灭的那一幕，所以他需要加倍努力，把握住情况才行。
　　小道士给女鬼取了个名字，叫“小酒”，连着小道士自己的姓，就是“凌小酒”。
　　小酒很聪明，当他这样对着她喊了两次，第二次后她就知道“小酒”是在喊她了。
　　她往往会看过来，然后飘过来，就算他听不见，也能通过口型看出她是在问他怎么了？
　　小道士高兴极了，他在纸上写他的名字，对她说：“我叫凌翮，飞翔与羽毛的意思，凌翮。”
　　小酒明白了，她作势要抓住他的手，凌翮配合地举着手摊开手掌，看到这个漂浮的少女在他手心认真的笔画着。
　　是他的名字，凌翮。
　　小酒现在还是碰不到他的。她的手指透过他的皮肤，而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但这次小酒在他手心写完后，他觉得她碰到的地方好像都痒痒的，耳根也发烫起来。
　　他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好像要跳出胸膛。
　　明明小酒只是个淡淡的影子，他连她的话都没办法听到，也不曾了解过她的过去，可她的笑容就是明媚得很，在他眼中好像还发着光。
　　——或许是因为这是属于他的，只有他才能看见的少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