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宫闱之争》石锅小笼

55、第五十五章

　　顾清源原本是御史出身，但他性子犟多了。被同僚比喻为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此次被推出来做送亲使，便是被人推诿后，找到他这么个没有后台撑腰的人选。而副使熊桥，顾清源其实很是瞧不上。没有办差履历，听闻风评也是不好。可偏因平东城主，也就是熊桥爹妈被落草所杀，熊桥作为遗属便得了个自认为镀金的差事。

　　顾清源出行前，媳妇恳求他少说话，做好自己的差事便是，那些暗搓搓的勾当，可一概别管。他也是懂得媳妇的苦心。带着这么个不出错办好差事的念头，他瞧见赵邚带着小丫头站在甲板上，就有点不痛快。天暗了，水上更凉。若是公主一不小伤风感冒的，整船人都得遭殃。

　　而赵邚此时站在甲板上，望着眼前花暮江在月色下波光粼粼，倒是觉得神清气爽，比之在宫中的日子都要畅快。她没有留意身后那顾清源极为不赞同的眼神，倒是眼观六路的小玉发现了。她轻声提醒：“殿下，和亲使顾清源不知道要做什么。”

　　赵邚转过身，就瞧见顾清源站在不远处，似乎有话要说。赵邚便轻声关照：“让他过来说话。”

　　顾清源快步走到赵邚面前，他对三公主了解不深。但此时见三公主要嫁去洛安和亲，神情还是如此淡然，甚至有点高兴，却是让顾清源有点佩服。多少女子不愿远嫁，更别提去敌国洛安呢。

　　只是，他是和亲使，有些话也不得不说。顾清源抛下了媳妇关照的少说话原则，清咳一声：“公主殿下，这，风寒露重，还请公主保重玉体，早些回舱休息。”

　　“本宫不过看看夜景，顾使节不用担忧。”赵邚又笑了笑，便挥挥手，想让顾清源退下。那顾清源果然管不住嘴巴，立即开口：“公主看夜景是好，可看一会儿便是了。万一夜凉受寒，一船人都会吃挂落。”

　　赵邚咦了声，旁边小玉脸也青了，刚要替赵邚出口训斥被赵邚拦下。赵邚笑道：“是本宫没有考虑周到，多谢顾使节提醒。那咱们回去罢。”扶住小玉的手便走。

　　顾清源痛快说完，便立即知道闯祸。不过好在三公主比其他大人要好说话多了，也没训斥，不由松了口气。喃喃告罪两声，又小跑在前帮她们开路。

　　等关上舱门，小玉才气鼓鼓地说道：“还以为出宫规矩少了呢，看一会儿夜景也有人来管。那顾大人，实在是太凶了。”

　　赵邚捂嘴笑了声，冲小玉招招手，让她坐在一边说话：“那顾大人在朝上可有名了。我之前得了阿纶的消息，说送亲使是顾清源，便让他查了一下。果然是三不靠的清官，听说家里头还很是清苦呢。”

　　小玉却立即精神了起来：“那殿下这一行应该没人使绊子了。”

　　“你忘了那人。”

　　“殿下说的是副使熊桥？奴婢觉得他很是眼熟。”

　　赵邚挑眉，轻拍了下小玉的胳膊：“确实眼熟，正是前世我们出王府时遇到的公子。我可不信傅蓉会让我们那么太平到洛安，熊桥能成为副使一定是已经搭上了傅家的线。”她歪头沉默思考，小玉则从一边拿出团扇替她轻轻扇着。

　　“我让阿纶去查熊桥，相信他很快便会有回复。我们这两天自己小心便是，千万收拾好私物。”

　　小玉应了声，忽然笑道：“殿下，自从得知您是同二皇子和亲，徐嬷嬷可是垂头丧气极了。”

　　“我让她去看守我那些嫁妆，为何还不喜，真是贪心。”赵邚说完，也忍不住笑了声，“她在另外条船上，看不见她的模样倒也是无趣。”

　　“那边吃穿用度都不如这条船，怕是徐嬷嬷要气极了。”小玉得意笑了起来，上辈子受了徐嬷嬷那么多腌脏气，这时总算是稍微纾解了些。

　　赵邚又问：“那傅蓉如何？”

　　“还能怎么样，站不起来，关在屋里不出来呗。”

　　赵邚点头，伸手抚摸膝盖：“要是那时没下毒，就是我躲在屋里不敢出来受风了。”

　　船上物资充足不需要靠岸补给，又是顺风顺水，难得的好天气。一路船帆鼓起，没几日便入了丛海。海面风光同江面截然不同。若是之前，还能见到水域狭小的时候，或是两边重山碧岭。此时入了海，一眼望去是海，再看去，还是海。

　　站在甲板上，闻到的气息也带着些许咸味。赵邚从未出过海，现在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真是看不够似的。

　　傅蓉则有些不同了，她晕船。之前小玉揣测她因为行路不便不愿出屋，其实是因为晕船吐得厉害。但入了海之后，反倒习惯了，不再有晕船的感觉。只是傅蓉还是用头晕的借口，不去向赵邚请安。就算在外头狭路相逢，也一副难受的要吐赵邚一身的模样。

　　这天又是恰好在船板上遇到，赵邚不等傅蓉要吐直接说：“郡主别吹到风，早些回房休息。”

　　傅蓉冷哼一声：“你是巴不得我不要出现吧。”

　　赵邚一愣，“你不晕船了么？能说如此没规矩的话，想必身子是大好了。”她双手轻拍合掌，“真是可喜可贺，本宫也不用为郡主再担忧了。”

　　顾清源是陪在赵邚身边，一听两人这番对话，他心里头先对傅蓉不喜。毕竟顾清源是硬石头，对规矩看得极重，才不管什么朝臣权臣的事情呢。媳妇的金玉良言再次抛掷脑后，顾清源立即开口：“长安郡主，就算您身体不便，见到洛州公主也得行礼。你怎么还能出此不逊之词！”

　　傅蓉愣了一下。除了赵邚，她可从未在谁身上还吃过亏了。特别是那帮朝上大臣，哪个不仰仗她叔父脸色过活。她先冷了神情，才转过去面对顾清源，呵呵冷笑：“你既然是这次送亲使，怎敢教训本郡主？还是，你想去攀这位高枝？不怕你跌下来摔死么。”

　　顾清源脸先红了再白了青了，简直气到爆炸。他还想同傅蓉争辩两句，熊桥斜刺里站了出来，拱手对双方一揖到底：“郡主殿下，顾大人，两位消消气。”

　　傅蓉哼了一声，恶狠狠地瞪了赵邚一眼，便吩咐身边侍女：“走。”熊桥哎叹了口气，看似手足无措。赵邚微微笑道：“熊副使，麻烦你上前看看长安郡主，劝一劝。大约是身子不好，又一直在船上闷了。”

　　熊桥连连说道：“是是”，又向顾清源行礼，便追那傅蓉去了。赵邚冷眼瞧着，又看顾清源似乎想起傅蓉叔父是傅应台的事情，也是有些呆滞。便笑道：“顾大人，再陪本宫看看海景罢。”

　　赵邚同顾清源闲聊，几句便将顾清源家里事情套了个清楚。赵邚笑着默默摇头，要么顾清源是演戏的行家，要么他做人正如他名字那般干净。不过从寒门一路做到御史，竟然都没染上官场上的臭毛病实在不易。赵邚微叹了口气：“顾大人果然是一介清流。但既无师门，又无仰仗，只怕无法更进一步啊。”

　　顾清源涨红着脸，他之前也曾想过抱大腿，可他没找到门路，还被同僚嫌弃，就绝了这个心思。但现在公主说的话，他听得懂啊。这不是正好的仰仗在他面前吗。可是，他又不想和同僚同流合污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也不愿意牵扯到朝上和宫中那些暗斗中。思来想去，垮下了肩膀，只能装作听不懂。

　　赵邚斜睨着顾清源神情，看他从跃跃欲试到丧气地放弃是瞧得干干净净。她笑了起来，眼神望向远远海面：“顾大人入仕，是为了什么？”见顾清源沉默，继续说道，“若只求安稳度日，那本宫无话可说。若顾大人曾想过是为百姓谋福祉，为我西夜强盛，又怎能随波逐流呢。”

　　不等顾清源回话，赵邚便吩咐：“小玉，我们回去吧。”

　　顾清源忙躬身相送：“微臣恭送公主殿下。等掌灯用膳时，再向公主请安。”

　　走了几步再回头，顾清源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玉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是想拉拢他。”

　　“御史中没有我们自己人，实在行事不便。那顾清源性子耿实，谁都不靠，倒是可以一用。这次送亲回去后，论功行赏，他也能升一升的。”赵邚歪头想了想，噗嗤笑道，“这人一升，必定得同僚记恨。这样，不管是我还是阿纶都能卖他个人情。”

　　到了傍晚，那熊桥却来相请，说长安郡主要同公主道歉。赵邚一怔，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吩咐小玉嘱咐夏炎暗中盯着。自从上船，夏炎便不知道藏身在哪里，暗中保护。照暗卫的说法，一旦事情出现危机，出其不意必能扭转劣势。

　　到了甲板上，果然就见到侍女推着傅蓉靠近船栏边坐着。听到赵邚的脚步，傅蓉转过微微欠身行礼：“公主殿下。”

　　赵邚忍不住勾起嘴角冷笑，这人是病了么。她可不相信傅蓉会突然转性。熊桥在旁轻声说：“微臣同郡主说了许久，郡主觉得将来同公主殿下要好好相处，才能替西夜谋求安稳。便想同公主殿下和好。”见赵邚转眼来看他，熊桥谄媚地笑道，“微臣们，也都是为了两位主子还有西夜好呀。”

　　赵邚点头：“确实。你很有见地。”

　　傅蓉挥了挥手：“你们都走远一点，让我们单独说话。”

　　赵邚看傅蓉轮椅离着船栏太近，不知为何有些心惊胆战的。她吩咐小玉不用跟着，自己快速上前扶住傅蓉的轮椅笑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便是。”

　　傅蓉瞥了眼侍女，那侍女忙屈膝行礼离开，挽住小玉的胳膊：“小玉姐姐，我们去那边说话。主子们说话，咱们也不方便在。”小玉又看向赵邚，见她点头。想夏炎在，傅蓉又是瘸子不足为惧，便冷着脸跟着那侍女离开。

　　等都走了，傅蓉沉默小会。眼神冷漠地盯着赵邚，冷哼道：“我的腿，是你弄瘸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