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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静默 ...


  •   周围一片黑暗,祁渊无意识的躺在那,不知世事,混混沌沌。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周围开始蔓延起潮水般的黑色浓雾,缠着祁渊的身体接着灌入他的口鼻,腥臊的味道呛得他异常难受,却咳不出一点声响。
      他朝下摸了半天,都只摸到空茫茫的一片——他似乎飘在空中。

      可以,这很反牛顿力学,牛顿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你想活下去吗?”

      一抹缥缈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萦绕在他的耳畔,一遍一遍的来回在他耳边重复。

      祁渊拼了老命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声音:“不想,谢谢。”

      那抹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祁渊这么头铁。

      但他并没有理会祁渊微弱的抗议,继续说道:“既然你这么想活下去,那我就送你去那罗生门地。那里是虚假与真实的边界,若是你能走出那里,不被缚于门内,我便赐予你新生。反之,你将永远徘徊于罗生门中,游走于边缘地带。”

      祁渊头晕脑胀,只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懒得理会那声音在他耳边说些什么,浮空的失重感和缺氧感让他异常难受。

      “呼啦——”

      眼前开始浮现刺目的白,全身也开始有了一种触地的踏实感,就像枯涸的鱼终于回到水里了一样,祁渊贪婪的呼吸着周围的氧气。

      “醒了就起来,然后滚出去。”

      祁渊刚缓过来那股窒息的胸闷感,迎面就被什么东西甩了一脸,他眯了眯眼,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之后他看到了自己周围被甩的一沓钞票,还有那身不属于自己的睡衣内裤,以及对面的人。

      那人穿着黑漆漆的风衣,黑漆漆的长裤,要是手里再拿着黑漆漆的镰刀,活生生这就是一个死神降临。

      尤其这死神还长着一张严刃的脸,刀削的轮廓,深邃的五官,棱角分明,散发着神秘的吸引力。

      祁渊用视线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又转回到严刃的身上,再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

      这人啊,倒霉的时候连喝凉水都塞牙,死了还能一睁眼重新活过来,这老天爷比他还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活像一场演员谢幕后又被临时通知要上台重演的闹剧。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家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阴灵。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也不管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要趁我不在穿着我的睡衣,躺在我的床上安眠了一晚。我权当你真的是为了给我驱鬼,我会按酬劳付给你钱。但是天师大人,现在请滚出我的房间。”严刃耷拉着眼皮,语气低沉,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祁渊有一种能力,就是只能听到自己想听到的话,其他的下意识自动屏蔽。所以虽然严刃说了这么多,但只被祁渊捡到了最后一句。

      “滚出去?”祁渊上上下下打量着站在面前的严刃,满眼的不怀好意。他懒洋洋的起身,一步一步靠近严刃,骨节分明的手指按在严刃的胸膛上,语气里带着似笑非笑的戏谑。

      “怎么?昨晚伺候的不舒服?提上了裤子就翻脸不认人了?”

      “哗啦——”

      是枪械上膛的声音,冰冷的枪管直挺挺的抵住了祁渊的额头。

      外面昏暗的光线顺着被窗帘遮挡一半的窗玻璃爬进屋里,正好映在祁渊的身上,将祁渊半裸的身体打成了明暗两半。他将另半边脸也隐藏在黑暗中,伸手敲了敲枪管,似笑非笑道:“你这玩意,结实吗?打在身上,能死透不?”

      严刃阴着脸,声音低哑道:“我自己拼的,不是很结实,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会炸膛,你要赌一赌另外那百分之五十吗?”

      祁渊直勾勾的盯着眼前气势凛人的严刃,双目连着心脏,心脏连着四肢,上上下下都缭绕着一种意图不明的探寻意味。

      眼前的严刃——和他曾经认识的那个,是在是太像了,简直太像了,仿佛就是不同时空中的一个人,看的他微微有些意动。

      半晌,祁渊啧了一声,挪开了自己的脑袋。他没有再与严刃说什么,只是从容的挑拣着枕边的黑色衬衫,一边往身上穿一边回忆着他醒来之前,梦里那人没皮没脸强行按着他说给他听的那些话。

      如果这是他生命中死亡之后的番外篇,那就算是为了眼前的这个与严刃极为相似的人,他也要好好的玩下去。

      就权当,权当是上辈子遗憾的,没能给那个人的,欠他的,这辈子通通补偿给这个人。就权当他们是一个人,也是可以的对吧?就算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可毕竟他们……那么像。

      想起上辈子那个人,祁渊的胸腔里就反着苦,可能再也没机会见到了吧。

      照目前的情形,他是死后又莫名的活了过来,然后被扔到了一个与现实中基本没有差异的世界。在这世界里,每个人的身份都变了。就像扑克牌被打乱了重码一样,他竟然还变成了天师。

      还天师,也不知道真见了鬼到底是鬼遭殃还是他祁渊遭殃。

      收拾好了衣服,祁渊利落的从床上滚下来,在严刃鹰隼般的锐利目光中,还不忘在临走前给他飞了个深吻。

      就像曾经隔着冰冷的玻璃给那个人的那种深吻。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一场瓢泼大雨淹了这座城。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全都阴着脸,不像出行,活像集体奔丧去的。

      祁渊溜溜达达的走在路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忽然间他感觉到他的屁股凭空震了起来,震的他还有点麻。
      一摸屁股,是不知何时揣进兜里的手机响了。
      祁渊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心里吐槽了一句,一点也不劲爆,他还以为能摸出个少儿不宜的东西出来。

      手机屏幕上备注姓名是祁王八,很好,他前一世的记忆里没这人,估计是随机匹配吧。

      祁渊接通了电话,还没等接到耳朵上,就听到听筒对面的人咆哮不止,震的祁渊又将听筒拉远了许多:“祁哥!!!怎么样,有没有捉到你不小心放跑的那只阴灵?你这次麻烦闹大了,把闭关那么多年的老爷子都给炸出来了,你没把那阴灵捉回来前可千万别回祁家,老爷子知道这消息之后扬言要剥了你的皮呢!!”

      祁渊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开始分析这位王八兄话里的信息量。

      首先,他这具身体在他来之前放出了一只挺凶的阴灵,而他现在应该正是在捉阴灵的,通过早上严刃的那番话,初步确定那阴灵应该藏在严刃那,当然也不排除这具身体原本也对严刃有点这样那样的想法。

      其次,听这话里话外,他应该生在一个很有历史或者很有威望的家族,说不好还可能是个天师家族,一窝跳大神的。

      祁渊揉了揉太阳穴,下意识的掏兜摸烟,却忘了这不是他原本的身子,连衣服都被换了个干净,而他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上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兜里就两个五毛硬币,夹着一张白色的号码纸。

      ……他开始后悔没将严刃扔在他脸上的钱捡出来了。

      祁渊握着手机,听着王八兄在手机里滔滔不绝的废话声,忽然福灵心至,厚脸皮的打断王八兄的话道:“诶,借我点钱,我要现金急用,之后还你。”

      话筒对面的人诡异的沉默了几秒,似乎被这种简单粗暴毫不委婉的借钱方式给震惊到了,之后他发问道:“你卡里不是还有几万吗?”
      祁渊干巴巴的回道:“密码忘了。”
      祁王八:“……”果断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一串忙音帮对面的人直白的拒绝了祁渊的无理请求。

      祁渊挑了挑眉,心里琢磨着怪不得这人的手机备注是王八。

      没有钱,无处可去,祁渊蹲在马路牙子上翻了半天的手机,企图能翻到点与这具身体略为亲近的人,眼见天快黑了,好歹能收留他一晚。可惜整部手机干干净净,没有短信,相册为空,通讯录只存着祁王八的号码和另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

      那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和他兜里装着的那张号码纸的号码十分吻合。

      这是谁的号码?

      祁渊摸了摸下巴,没有太多犹豫就将那号码拨通了过去——他向来除了严刃什么都不怕,甚至还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尤其现在他的严刃还不在,这个世界的严刃看样子还挺烦他的,更别说管他了,致使他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电话接通了,对面是祁渊颇为熟悉的低沉声音:“喂。”
      电话背景音里隐隐还夹杂着神秘的喘息声。

      祁渊看了看还亮着的天,这感觉颇有些难以言喻。

      ***

      祁渊生来没有父母,从小就不会哭。他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被扔在了路边,然后一个乞丐捡走了他,今天喂馒头渣,明天喂苞米茬,硬是让他熬到了四岁。四岁那年,那个乞丐因为偷东西被人乱棍打死了。

      四岁的孩子不懂该如何讨饭,如何要钱,只能去翻垃圾,翻到什么吃什么,发霉的,长毛的,只要是吃的都是好东西,翻不到就饿着,就这么熬了两年,熬到了六岁。

      六岁的时候他懂得如何讨饭了,于是他带着在垃圾堆里捡到的破铁碗游走在各个地方,有的时候占了别的乞丐的地盘,一天讨来的钱都会被抢走不说,最后还会挨一顿打。有的时候他还会因为长的小所以被人欺负,那些人会带着嘲讽的笑对他说:跪下叫爸爸,叫一声一百块。

      就这么磕磕绊绊的长到了十八岁,祁渊第一次遇见了严刃。当时他就站在某中学的门口讨饭,然后他就看到了笑的阳光明媚的严刃。当时他还不知道严刃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和那双野性的眼睛疯狂的吸引他。

      他看了看自己破破烂烂的腌臜模样,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将自己扔掉,也是第一次迫切的想变成曾经被他唾弃了无数次的有钱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祁渊想方设法的找到了一家福利院,站在门口求了很久,才求动了院长为他办理了身份,然后他就凭着一股气,在福利院里自学文化课,没事的时候就偷偷跑去那所中学看严刃。

      慢慢的,他知道了那个少年叫严刃,他的梦想是刑警大学,想做一个负责任的警察。他知道了严刃出生在一个书香世家,父母都是高端知识分子,是他拼命踮脚都触不到的人。再后来,严刃高考结束,如愿以偿的考进了刑警大学,前途一片光明。

      祁渊也很争气,自学了五六年,硬是凭着自身的天赋学会了别人读了十几年的书,福利院的院长托关系让他参加了高考,他考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考进了一个排名在前面的知名大学。

      但是他丢了严刃的消息。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你望着眼前的火堆,你从火堆里看到了星星,你一头栽进去以为这些星星可以让你变成涅槃的凤凰——结果你被烧成了一只黑糊的火鸡。

      再后来祁渊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可是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什么好期待的,他像个游魂一样飘在世界上,没有人认识他,也没有人明白他,甚至没有人能看清楚他。

      一直到有一天,他坐在一家咖啡厅中,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严刃,他笑了,他隔着玻璃给他迟来的爱情印上了一个深吻。

      严刃脸红的模样真好看,又蠢又可爱。

      再后来,理所当然的,祁渊和严刃在一起了。可严刃是个孝顺的孩子。他要娶妻生子,要孝顺父母,要光耀门楣。祁渊理解,所以祁渊主动离开了严刃,开始出去花天酒地。他要让严刃对他失望,他要让严刃过自己的辉煌的人生,然后他默默的站在严刃的身后,保护他就可以了。

      可惜祁渊没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没想到会有人爱他爱到去做傻事,不过当时他觉得这样也挺好,他会把他的命赔给那个人,然后消失在世界上,之后他爱的严刃会去过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眼睛闭上的一刹那,祁渊是满足的。

      可惜这操蛋的人声又拿他幽默了一把,给他调到了这么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就仿佛……重新活过了一个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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