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轻松的一天（上） ...
-
“露易斯.莲恩？有点熟悉的名字。”埃利奥诺拉似乎在哪里听过她，可能是个出名的记者吧，她想。
“我也不记得了。”彼得看了看手表：“已经快晚饭时间了，你快休息吧，晚饭内尔会送过来，她说你今天才睡了四个小时。”
埃利奥诺拉抱着玩具熊倒在沙发抱枕上：“我还不太困呢，有什么新闻吗？我还想看会儿电视。”
——多亏图汉娜那杯咖啡酒，她一点都不困。
“不，不行，内尔说了你看完订单就得去睡觉。”彼得拿走剩下的杂志和留言板。
埃利奥诺拉挤出一个鬼脸：“你要记住!小可爱!到底是谁在给你发工资!”
“是是是，是你，大老板!”彼得也回敬她一个猪鼻子鬼脸：“但是内尔管着我的奖金，这次我可得听她的话。”
“白眼狼!”
“对对对，毛毯在屋里，我给你留了维生素片，在桌子上，内尔说你睡前一定得吃这个。”
“小负心汉!”
“嗯嗯嗯，厨房里有热水，内尔泡了茶给你。”
“喂!喂!我要扣你的工资——啊不要拿走我的泰迪熊!”
“这个不行。”彼得摆出一副老妈一样的架势：“我婶婶说过，玩偶上有好多灰尘，抱着睡觉对呼吸道不好!”
“哦!奥菲利亚!我可怜的女郎呀!何等残酷之人才忍心将你从我的膝上夺走!”埃利奥诺拉对着泰迪熊深情落泪：“我以国家的荣誉发誓，我必定将你从那卑劣之人的手中夺回!”［注1］
“嗯嗯嗯，我等着你的复仇，哈姆雷特。”彼得敷衍的答应，他转身关上门。
“哦对了!”
彼得仿佛想起来什么，又探进来一个脑袋：“内尔说你不能光吃披萨啦!你得吃点蔬菜，她给你定了中餐外卖——嗯，似乎是橙皮鸡。”
“不要!”埃利奥诺拉哀嚎着倒进沙发垫子里。
没有比美国人做的中餐外卖更难吃的东西!
橙皮鸡这东西是邪道!放了糖和番茄酱的它根本不配被叫做中餐!
——中——餐!
***
托内尔和彼得的福，埃利奥诺拉渡过了一个月以来第一个没有熬夜的晚上。在此之前对她来说十二点睡觉都是早的，不是熬夜赶工设计稿，就是熬夜打游戏。
“你今天起的真早。”内尔打着哈欠敲开公寓门。
“早上好，内尔，要喝果汁吗？你来的正好，我刚刚准备好早饭。”
“给我来一杯吧，谢谢。”内尔揉着眼睛：“别忘了八点有杂志拍摄，一会儿我开车送你去大都会博物馆。”
“忘不了，《Smukpige》的专访对吧？”
“对，你只要随便说点，嗯，时尚元素啊，价格啊，或者明星啊什么就行了，《smukpige》主要面向青少年，他们不爱看太多术语的采访。”内尔接过一大杯橙汁和烤面包片：“谢谢......呃，你放了多少糖？”
“.....嗯，两勺。”
“真的？我不信。”
“好吧，四勺。”埃利奥诺拉端起果汁杯子喝了一口：“怎么，太甜了？”
“也只有你会不觉得甜。”内尔咬了一口面包：“我真不明白，你吃垃圾食品喝高糖果汁吃巧克力，还天天熬夜!你竟然不长痘，连个黑眼圈都没有。难道真的是因为年轻的关系？”
内尔摸了摸面颊：“我只比你大五岁，还不能算老吧？”
“嗯......基因问题，基因。”埃利奥诺拉放下盛满了甜椒炒蛋和意大利肠的盘子，往上面撒了一层厚厚的胡椒盐。
“不是有的人基因决定不会胖吗？说不定我就是熬夜也没有黑眼圈的那种呢。”
——准确的说是恶魔的基因和人类基因的不同，不过这个就不用告诉内尔了。
“哦.....”内尔沮丧的叹气：“我也想要不长胖的基因啊。”说着她狠狠咬了一口芹菜沙拉：“不，别给我香肠，我吃沙拉就够了。”
***
《smukpige》的采访地点选择在了大都会博物馆对面的乔治丝.莫斯巴赫（georgette.mosbacher）公寓。从这里的窗口能眺望大都会博物馆和二战老兵博物馆，还能欣赏到夕阳西的博路定大公园的美景。这所公寓建成于1910-1920年，充满了美式的奢华风格，以紫红，淡粉，米黄，金色为设计主调，据说书房，景观台和客厅是原原本本仿照了白宫的装修，它的第二位主人一度骄傲的称呼它为“小白宫”公寓。
这所公寓原本属于社交名媛乔治丝.莫斯巴赫，在她过时候辗转经历三位房主，最后变成了半私人半公开的展馆。
埃利奥诺拉在这座“小白宫”的走廊里慢慢踱步，伸手抚摸走廊上的金色墙纸。从打着1907年德国不来梅生产标签，价值一磅一寸的织花壁纸经历一个世纪的风吹雨打依旧完好，葡萄藤，白鸽，宝剑和山毛榉交织的花纹依旧清晰可见。事实上除了壁纸，在这座府邸还能找的大量的其他德国风情。比如魏玛共和国时期的玻璃吊灯和烛台，德国汉堡生产的马皮地毯，以及书房里大量的德文书籍。
这并不稀奇。第一任房主乔治丝的姓氏“莫斯巴赫”（mosbacher）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德国姓氏，来源于德国地名“莫斯巴赫”（mosbache），乔治丝的家族姓氏也可以翻译成“莫斯巴赫人”或“从莫斯巴赫来的人”。因此乔治丝.莫斯巴赫对德国文化有特别的偏好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儿。
“曼图阿小姐!曼图阿小姐!”
《smukpige》的摄影编辑莉莉.罗诺特急匆匆的走过来：“太好了，我正在找你呢！还有十分钟就到摄影环节啦，主编希望你能和杰西卡.摩丝那一起拍张照。”
“好啊，这就去。”
埃利奥诺拉放下在壁纸上流连的手指，勾起嘴唇。早冬的晨光透过一格格窗棂照耀在她的面庞上，她看起来快要融化在这光辉里了，就像晨光像湖水像森林一样美好。
她真美啊。
女编辑滞愣了一刻。
“您，曼图阿小姐，您刚才在看什么呢？”年轻的女编辑回头看了一眼壁纸，踌躇着问道。
“我？我在看那些花纹。”
“花纹？它们有什么深刻意义吗？我是说那些花儿看起来很像一些纹章，古代骑士们的那种。”
尽管女编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无知，但红色晕烧还是爬上了她的面颊。
“确实是纹章。”埃利奥诺拉轻快像一只小鸽子，在走廊上蹦蹦踏踏。
“葡萄藤代表医药，复苏，如果一个家族的纹章上有葡萄藤，那说明他家中必定有人在医院骑士团服役过，甚至是参与过耶路撒冷王国圣战，他们的家族拥有一个足够古老的姓氏。白色鸽子在东欧除了和平，还表示友谊或者纯洁，布里尔大公就时常赏赐近臣‘密友’的称号，象征物就是鸽子徽章。宝剑是骑士阶级的代表物，而山毛榉和橡树曾是凯尔特人王后，国王的象征，这代表这个家族历史上可能是有一位王后。”
“这说明，这可能是一个来自芬兰的骑士家族，他们的祖先曾参加过十字军东征，出过名臣和王后，有着足够古老高贵的血脉。”
“真是不可思议啊......”
女编辑喃喃自语，她的心神完全沉醉在埃利奥诺拉描述的话语中，她学着埃利奥诺拉的样子伸出手指抚摸壁纸，仿佛看见了骑马驰聘而过的英武骑士，昏暗殿堂里来来往往的贵族，带着祖母绿的高贵王后扶着侍女的手走过。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住过一个贵族咯？”
“如果这是印在纹章上的，那就是。”埃利奥诺拉回答。
“如....果？”女编辑结结巴巴的重复了一遍。
“它是画在壁纸上的，印刷厂的工人单纯觉得这个图案好看而印上去也不是不可能啊。”
埃利奥诺拉扭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
“说不定......这只是某个印刷厂工人的即兴创作呢。”
***
采访的途中女明星杰西卡.摩丝那不太舒服，提出休息十分钟，主编和埃利奥诺拉都宽容的答应了。埃利奥诺拉打算趁着这十分钟下楼去买杯冰激凌，或者咖啡，或者.......冰激凌咖啡。
毕竟这才八点四十分，她可以给自己加一份提早的下午茶。
“嗯，一个甜筒，要巧克力和开心果双球的。”埃利奥诺拉站在冰激凌车旁边点单。
“五刀。”老板眼也不抬。
“啊.....再要一份今天的晨报。”她随手翻了翻报纸，《纽约晨报》上匆匆闪过的“汉尼拔教授”“巴尔的摩杀人犯”“惨案”“遇害”字眼吸引了她。
她记得自己可爱的邻居，甜美开朗的德国女孩妮娜就不无自豪的炫耀过，她的双胞胎哥哥在大学里兼修心理学，很受客座教授汉尼拔的赏识，在汉尼拔教授被巴尔的摩警方邀请外聘之后，做为得意弟子和助手她哥哥也跟去了。
如果妮娜看到了这条新闻，她该有多担心啊。
“五刀三角。”老板推回去埃利奥诺拉的十元纸币：“没有硬币吗？找不开。”
“唉？”埃利奥诺拉呆了一秒。
“我也没有硬币....那就给我十份报纸.....”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低沉柔和的男声就打断了她：“请用我的吧，女士。我有足够的硬币。”
陌生男人有着老茧的，宽大的右手上托着一枚小小的五角硬币。
埃利奥诺拉转过头，看见一张被掩盖在棒球帽和口罩下的脸。只能看见宽阔坚毅的下巴和半个挺直的鼻梁，几根金发从鬓角露出。
他很高大，大约有六英尺三英寸高，埃利奥诺拉需要稍稍抬头才能直视对方矢车菊蓝色的漂亮眼睛。
冰激凌车的老板在埃利奥诺拉回答前就飞快的夺走了硬币，一脸冷漠的拿出报纸和冰激凌。
“呃，谢谢你，先生。”短暂的呆滞后埃利奥诺拉露出甜甜的微笑。她把老板递过来的五元纸币塞回去：
“再来一个冰激凌，请这位好心的先生。”
“不.....”
“不，我不觉得是un，应该是must。”埃利奥诺拉接过冰激凌递过去：“您帮了我很大忙，就当是报纸的谢礼吧。”
“谢谢。”他笑起来，从轮廓看他应当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充满活力，也许还很年轻——她用了“也许”是因为她对判断别人的年纪不那么有信心，毕竟她的朋友里也有好多看起来很“年轻”的家伙。
当然，也仅仅是看起来。
埃利奥诺拉接过冰激凌，卷起报纸，在冰激凌车老板冷漠的目送里离开，陌生男人犹豫了一下，快走几步追上去：“请等一下，女士？请问你知道老兵博物馆什么时候开门吗？”
“你是说大都会博物馆旁边那个？”
埃利奥诺拉停下脚步。
“是的。nat........我的朋友告诉我今天会开放，可是我去的时候却闭馆了，恕我冒昧，你看起来像住在附近的人，我，呃，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些？”
她穿着红黑格子外套和鹿皮短靴，背着一个鹿皮邮差包，看起来是挺像附近的大学生。
“啊，我不住这，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早上九点十分开放，现在........”埃利奥诺拉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三十分钟，你可以选择去咖啡厅喝杯茶，去大都会博物馆逛逛，或者吃个冰激凌打发时间。”她示意男人手里的冰激凌，在冰激凌车老板塞给他之后男人就一直傻傻的举着，冬天里吃冰激凌虽然不是什么怪事，但是冬天里带着口罩还举着冰激凌的男人就有点古怪了。
埃利奥诺拉拉着男人左拐右拐，走到一个锈迹斑斑的铜质长椅旁：“这儿有条石子小路。”她指着长椅背后的白杨林：“从这走到老兵博物馆最快，如果旁边那家咖啡厅的电子广告牌变成红色，就证明到九点了，你可以直接从这走过去买票。”
“要不了一分钟。”埃利奥诺拉强调。
“啊.....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了。”男人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还有，我说.....你不吃吗？”埃利奥诺拉对着他的手示意：“开始化了唉。”
尽管现在是冬天，但人手的热度依旧足够融化冰激凌，男人手里的冰激凌已经融化了一部分，再过几秒大概就会变成粘糊糊，甜滋滋，令人厌恶的一团巧克力糖浆流淌到手指上。
男人犹豫了几秒钟，小心翼翼的拉下口罩舔了一口冰激凌，露出一张埃利奥诺拉非常非常非常熟悉的脸庞。从搬到美国之后她就常常在电视上，新闻上，报纸上看见这张脸。他是美国活的精神象征，美利坚之光，时代的遗留物，美国精神的具现化，忠诚和高尚的化身。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
注［1］:《哈姆雷特》的一版话剧对白。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轻松的一天（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