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主君的自我修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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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马车的动静，娜塔莉亚来到门厅，正好撞见哥哥安东尼进门。
“这周你回来得那么早？”
范海姆一族地界位于王都以南，即便搭乘魔法加强过的马车来回全程也需要两个多小时。也因此，安东尼工作日常常在王都的住宅留宿，休息日才必定回到大宅。
安东尼将帽子和手杖顺手交给贴身男仆，松了松领巾：“我难得周六白天就把事情解决了，你怎么听上去反而有点失望？”
娜塔莉亚横哥哥一眼：“上次发生这种事似乎已经是半年前，我只是太惊讶了。你出发前用过午饭了吗？”
“嗯，在俱乐部稍微吃了点东西，”不等娜塔莉亚的脸垮下来，安东尼又笑眯眯地补充，“不过和亲爱的妹妹喝杯茶吃些点心的余力还是有的。”语毕，他扫视周围，却没瞧见女仆长的身影，一瞬的讶异过后，他了然颔首：“希利尔还在管教那条小狗啊。”
“安东尼！”
“行，行，我知道了，但小狗是绰号，不是辱骂。”安东尼向随侍的仆役使了个眼色，随后向娜塔莉亚伸出胳膊，“再过一两周就又是雨季了，趁天还放晴，我们去花园里坐。”
娜塔莉亚搭住哥哥的手臂，边走边期待地询问：“既然今天你那么早回来，是不是之后可以闲一阵了？”
“还是老样子，”安东尼叹息，按揉眉心，“到周一就又是堆烂摊子，我只是找了个合适的节点及时撤退，回来过周末而已。”
“哎呀，那真是辛苦您了，安东尼大人。”
安东尼微妙地睨她：“这话如果不用那么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出来，会更有说服力。我不在的这几天里宅邸里有什么新闻？”
娜塔莉亚认真想了想：“好像没什么新闻……”
“喔，看来希利尔把小狗|管得死死的。”
娜塔莉亚没法反驳。柯林姆来到宅邸也已经有十天，但第一天之后，她就几乎没见过他。处在希利尔的魔鬼特训之下，柯林姆也没闹出什么新的事件。
安东尼与娜塔莉亚面对面落座。兄妹二人各自端起斟好的茶杯喝了口，不约而同惬意地呼出一口气。他们不禁相视而笑。
“啊，已经很久没这么悠闲自在地和你一起喝茶了。给父亲接班之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小时候他总是不在家。”安东尼哂然，“从一个俱乐部到另一个俱乐部，到各种人家里做客，要不就是参加内容都差不多的活动。总是只要开场聊几句天气或者无伤大雅地抱怨一下政府有什么问题，然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就行了。”
“话说得那么刻薄，你还挺乐在其中的。”
安东尼没否认：“比起那段在国王学院为魔法考试绞尽脑汁的日子，的确是这种生活更适合我。”他搁下茶杯，转而问：“昨天我在晚餐会上碰见了桑德拉老师，她说你最近比之前还要用功，让她反而有点担心。”
桑德拉是公爵的老朋友，任职于魔法协会，每周都会来宅邸指导娜塔莉亚。更久之前，她也是安东尼在魔法领域的入门老师。
被危机感驱使，最近两周娜塔莉亚学习热情高涨，尤其在破坏结界的黑魔法和预知梦两方面兴趣猛增。呃……她确实因为查阅资料太专注，而不小心熬夜过头了那么几次，但也就是偶尔。娜塔莉亚掩饰性地举起茶杯，过了片刻才回答：“桑德拉老师说得太夸张了。只不过明年这个时候就是国王学院的入学考试了，我可不能太松懈。”
安东尼摇头：“娜特，就算你现在去参加考试，也一定能以最高等第通过。”
“多做准备总不会有错。”
“没有比努力的天才更可怕的家伙了，”安东尼伸手越过桌面，以食指轻轻在娜塔莉亚额头戳了一下，“但提醒那位努力的天才要适可而止，也是兄长的义务。”
脑海深处有什么模糊的回忆因为这句话抽搐了一下。娜塔莉亚不禁紧抿嘴唇。
“娜特？”安东尼蹙眉。
“没什么。”她回了兄长一个微笑，低头往蔓越莓橙子司康上涂抹生奶油。
刚才那种若有似无的抽痛不是第一次发生。自从做了那个奇异的梦，每当娜塔莉亚回忆起更多漫画原作的剧情，她都会经历类似的生理反应。
娜塔莉亚不清楚这奇妙体验的原理，但任何魔法都有其代价。大多数时候，施术者支付的代价对本人并无太大意义。比如说，呼唤光精灵点亮黑夜的同时也意味放弃暗精灵隐匿的庇护；清洁法术驱使风精灵时交出的是人类觉得肮脏或不快的东西，但那对精灵却是有价值的养分，有时淘气的风精灵也会顺手捎走一点点当日的好运。
即便现代世界的女高中生也是娜塔莉亚，那毕竟是另一具躯体，每多塞进一丝与这个世界有关联的信息，她的身体承受些微负担也合乎逻辑。
这次她回忆起的是维持神秘人身份的安东尼对女主角说出的一句话：
“努力的天才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在他人眼中有多可怕，他们简直像另一种生物。”
她记得漫画电子版那一格的分镜：被易容魔法遮蔽上半部脸容的神秘人露出了有些寂寞的微笑。也因那一格出神入化的作画，神秘人在读者之中的人气暴增，甚至登上了社交平台热词趋势。
现在回想起来，安东尼谈及的无疑是娜塔莉亚。可是安东尼究竟是以什么心情说出那句台词的呢？那里面是否隐藏着他选择协助女主角、而非自己走上歧路的妹妹的线索？娜塔莉亚难以相信此刻就坐在桌子对侧、与她一起共度美好时光的兄长会舍弃她。
但或许她根本不够了解自己的哥哥。
况且，娜塔莉亚很清楚《伊西斯之书》的女主角克洛伊有多么强大的人格魅力。另一个世界的她也是主角的粉丝之一。
“娜特？”
她肩膀微微一颤：“抱歉，我走神了。”
安东尼眯了眯眼睛，却没追问，反而突然冒出一句：“说起来，前天陛下到贵族院发表讲话时，王储也在场。”
王储当然是娜塔莉亚的未婚夫奥斯瓦尔德。
娜塔莉亚愣了愣。她差点忘了还有未婚夫这一茬。那明明是反派大小姐娜塔莉亚与女主角之间的主要矛盾因素。要怪也只能怪王子殿下在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里只是个挂在未来天际的标牌。这婚约中有诸多内情，公爵显然对于维系女儿与王子殿下的关系不太热衷，根本没创造什么让两人熟络起来的契机，也基本不在娜塔莉亚面前提及王储的事。这么一想，奥斯瓦尔德甚至没到庄园作过客。
娜塔莉亚艰难地试图将记忆里的金发少年和漫画中的王子殿下联系起来，一边谨慎地问道：“奥斯瓦尔德殿下现在……是位什么样的人物？”
安东尼口气有些古怪：“你对未婚夫终于有兴趣了？”
娜塔莉亚差点不顾形象地翻白眼：“才不是你想得那样。”她回头确认没有仆役在近旁，压低声音：“他对和我的婚约是什么态度？其实我觉得如果能解除婚约的话……也不错。”
安东尼愕然看了她片刻，噗嗤笑出声，在胸口一按：“那我就放心了。看来小娜特对穿上王妃的嫁衣不怎么憧憬。”
“安东尼－－”
“好好好，我不开玩笑了。既然你那么想，事情就好办很多，父亲也持相同看法。原本你的婚约就是一个支持王室的姿态，毕竟女王登基那会儿是非常时期。”
娜塔莉亚知道安东尼指的是近二十年前席卷王国的革命潮涌。当时在任的国王被处决，王国变为共和国。但十年之后，新共和的首席执政官与贵族平民两院分歧渐深，七年前，包括范海姆公爵在内的贵族们拥立前任国王流亡海峡另一头的长女，王室复辟，“天佑女王”的口号再次在大街小巷响起。
“当然，这件事比较敏感，必须妥善处理，娜特，这方面是我的专长，你就交给我。”
“就没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安东尼思索片刻，微微笑着说：“即便我什么都不做，只要你在入学之后表现出能够企及魔导师甚至更高位阶的资质，王室权衡之下，也肯定会选择让你以魔法师的身份效力，而不是把你圈在无聊的王妃生活中。毕竟优秀的魔法师是稀有人才。”
娜塔莉亚闻言松了口气。能尽早解除与王子殿下麻烦的关联就再好不过。
从原作剧情判断，范海姆族中生变之后，奥斯瓦尔德虽然确实对未婚妻伸出援手，但提供的帮助十分有限。一方面王室确实处处受拘束，有心无力；另一方面，《伊西斯之书》的男主角先生也有颇为复杂的童年经历，表面王子闪光power拉满，实则满肚子黑水。
换句话说，腹黑王子殿下只对在意的人掏心掏肺，大多数时候对人漠不关心。
这种性格的纸片人自有他的魅力，但当虚构角色成为现实中活生生的人，娜塔莉亚决心与他保持距离。
“如果王储本人愿意解除婚约，事情还会更加好办一些。不过那等你入学与他接触之后再考虑也不迟。”
王储的话题就此告一段落。
安东尼懒洋洋地撑着脸颊晒了一会儿太阳，冷不防问：“所以希利尔的特训成果如何？”
娜塔莉亚一噎：“呃……我不清楚。”
安东尼睁开眼，面上浮现兴致盎然的微笑：“所以特训开始之后，你就没去看望过小狗君？”
“嗯，希利尔不许我去旁观。而且，我也不好意思去打扰……”娜塔莉亚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原本还不觉得，话出口之后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做法似乎不太厚道。
安东尼十分赞许地颔首：“嗯，放置是个好手段。再难养的狗，只要冷落一阵，让它意识到自己根本算不了什么之后，再给嗷呜嗷呜叫的小家伙喂食、陪它玩玩扔骨头，就不会那么嚣张了。不愧是我的妹妹。”
“……”不，我不是我没有。娜塔莉亚想要为自己辩护，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只是还不习惯有家臣这件事，一旦沉浸在感兴趣的事中，就忘了自己还有别的责任在身。
安东尼将面前的餐巾折成了小动物形状，往娜塔莉亚面前一放，笑眯眯地补充：
“不过也要注意拿捏尺度。表面上张牙舞爪的家伙说不定意外地怕寂寞呢。”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主君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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