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城故事》白兔逃离

6、不要再想过去了

　　公司接到了一个新的项目，和政府合作，政府拨款为当地的几个贫困村的小学筹建篮球场。老板很重视这个项目，在招投标的时候几乎以没有利润的价格拿下了这个项目。
　　“公益的事情要好好做，当然宣传这块也更要好好宣传。”老板开会的时候特别强调：“秦逸，你懂了吗？”
　　于是秦逸在新公司第一次和同事一起出差。同行的除了她和老板，还有规划师和审计。
　　到了火车站以后，当地县政府的工作人员开车来接他们一行。面包车上，工作人员给他们介绍了村子里的情况。这几年镇里头都做了“村村通”工程，水泥路已经铺到了山上了，也有越来越多的村民走下山，到城镇里做生意。
　　“文化素质这块也是要跟上的。篮球更容易上手，篮球场也更好建，到时候建成了，在旁边摆两张乒乓球桌，多好。鼓励小孩子多运动，以后说不定有小孩子可以靠着运动走出农村的。”
　　老板坐在副驾驶座上使劲点头：“是的是的，我就是从小喜欢篮球，所以现在才开了这家公司。现在的政府真是为民办实事，考虑得太周到了！”
　　秦逸明白老板的话不是为了社交而说，而是发自内心的。
　　在镇政府里吃了午饭，下午就启程去村庄。虽说上山的路已经铺上了水泥，但是一圈又一圈，秦逸一行人还是开了将近一个小时候的车才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靠山而建的学校，只有一栋教学楼，下面三层是做教学使用的，最上面的第四层是给老师做办公室用的。教学楼虽然不大，但是校长说了，对于现在的生源来说也足够用了。现在留着村子里的年轻人不多，有条件的都把孩子送到城市里上学了，留在这里的也大多数是留守儿童。
　　篮球场要建在教学楼前面的一块空地上，这块空地面积很大，之前是给这里的学生升国旗做早操用的。以后做成篮球场，也照样可以在上面升国旗做早操。
　　“这块空地你们想怎么规划就怎么规划，想用多大的面积就用多大的面积！”显然校长对建篮球场这件事也很高兴。
　　“哈哈哈，篮球场的面积是有国家标准的，可不是想弄多大就能弄多大的。”
　　老板又在空地上走了一圈，然后又指了一处，对校长说：“这块地方会空出来，到时候我们弄两个乒乓球桌吧，把能利用的都利用起来。”
　　正说着，秦逸就听见下课铃响了，教室里的学生一窝蜂从教学楼里跑到了空地上。有两三个男孩子跑到了秦逸面前，问她：“我听老师说你们是过来帮我们建篮球场的，对吗？”
　　秦逸笑了笑：“对呀。”
　　“那什么时候会建完。”
　　“你今年上几年级。”
　　“四年级。”
　　“那在你毕业之前一定可以建好的。”
　　“啊......还要两年时间啊。”男孩子们看起来有些失望。
　　“不需要那么长时间啦。”老板凑了过来，“等你们放完寒假回来，就能打篮球了！”
　　男孩子们欢呼地跑开了，秦逸听到他们兴奋地把这个消息传达给了其他同学：寒假回来我们就有篮球场啦！
　　村子里的气温很低，往远处看，旁边的山甚至因为雾气而看不清楚。秦逸穿了一件黑色的长羽绒服，自己好像一只企鹅一样。不过她却觉得挺开心的。

　　回到镇上的酒店，天已经黑了下来。秦逸和刘珑宇通了视频，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
　　“你这是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啊。”刘珑宇说，“我也特别喜欢打篮球。当我也是小学生的时候，有一次在一家鞋店看到了一双球鞋，什么牌子的我忘记了，只记得特别喜欢特别喜欢。我回家跟我妈说想买那双球鞋。我妈一个人把我带大的，真的没什么钱。”
　　秦逸一直听着。
　　“我就哭了，我跟我妈说，我以后一定要靠篮球赚很多钱。当然，我那时候想法很大，我想的是长大以后做职业球手，很天真吧？我妈说怎么可能啊。后来我大学毕业，进了杂志社，我跟我妈说，你看我现在不就是在靠篮球赚钱吗？”
　　秦逸看到屏幕里的刘珑宇抬起手示范着：“我妈就这样抬手就往我脑袋上重重敲了下去。”
　　两人聊了很久，秦逸突然注意到，窗户外突然飘起了雪花。她对刘珑宇说：“我这儿下雪了。”
　　“今天气温很低，说不定等你回来的那天，上海也就下雪了。”

　　出差出了三天，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秦逸到了虹桥站，刘珑宇已经等在那里接她了。
　　上海没有如刘珑宇所预料的那样下雪，反而是下着蒙蒙雨，秦逸走在路上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两个人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盒排骨和一些蔬菜，刘珑宇说周末打算做红烧排骨给秦逸吃。
　　刘珑宇戴着手套，提袋子的工作自然就交给了他。秦逸作为一个刚到上海生活的南方人，还是经常会忘记戴手套戴口罩。今天也不例外。
　　于是刘珑宇一只手提着购物袋，一只手牵着秦逸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的口袋里。
　　前方的铁轨响起了火车要经过的警报声，两个人停在了缓缓下降的护栏前面。
　　秦逸把羽绒服的帽子戴到头上，火车在眼前行驶着。这时，她看到脚下有一片黄黄的枫叶。这样发黄的叶子在南方比较少能见到——南方的树叶一般一年四季都是绿色的。
　　真好看啊，秦逸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
　　“马上就要元旦了。”
　　“嗯。”
　　“今年你会跟我一起跨年吗？”
　　两年前，也就是2018年的元旦，秦逸曾经来过上海陪刘珑宇一起跨年。但因为是月底，刘珑宇每天晚上都是在公司忙到凌晨才回来。2018年的第一天，刘珑宇更是直到早上八点才回到家。
　　“今年元旦我也是在公司忙了一天，所以真的不知道有没有空。”
　　“这样。”秦逸有点失望。
　　刘珑宇把秦逸拥进了怀里，他把一只手的手套取了下来，伸进秦逸大衣的帽子里，用手摸了摸秦逸的脸颊，凉凉的。
　　火车开走了，护栏升了上去，两个人和其他等待的行人一起继续前行。
　　“过两天公司会有尾牙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也要去吗？”秦逸说，“不太好吧。”
　　“带家属去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不太好的。”
　　“你才刚刚离婚，这么快就带新的女朋友去，你同事之间不会有闲言碎语吗？”
　　刘珑宇转过头看了秦逸一眼，然后轻轻笑了：“我离婚半年了，他们都知道。”
　　“半年了？”
　　“嗯，今年六月份就离了。”
　　随后，谁都没有再说话。两人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刘珑宇突然开口：“奇怪，你真的很奇怪。你甚至连我是什么时候离婚的都不知道，就敢跟我来上海。”
　　“这很重要吗？”
　　“你不在意吗？我是因为什么离婚的，什么时候离婚的，离婚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你好像完全不在意。”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现在可以在一起了。”
　　“我这么烂的人，为什么你还是选择跟我在一起。”
　　“因为我喜欢你啊。”秦逸抬头看着刘珑宇的眼睛，“我不想再跟喜欢的人分开了。”
　　“仅仅是因为这样吗？”
　　“就是因为这样。”
　　刘珑宇感觉，在大衣口袋里的那只手，被秦逸又握紧了一些。
　　“你不要再想过去了。如果一直想着过去的话，我们两个是不可能走到最后的。”秦逸这样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