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葳蕤（女尊）》新晴照酒

493、三公子

　　董云飞这个目瞪口呆啊，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因为女子是个正经人，男儿家便对人家恋恋不舍的，他的手指抬起放下，放下又抬起，终于忍不住把话说出了口：“谁还不是个正经人了？你在这汤泉邑中，能找到一个不是正经人的女子吗？”
　　小紫沉默不语。
　　董云飞继续给人讲道理，他在房中踱来踱去，试图把话讲到小紫心里去，“正经人，这是一个女子的基本素养，她是个正经人，只能说她是个好人，她适合做官，适合在朝堂做事，可这不是你要嫁给她的理由，你，哎，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明白，女子是个好人好官，跟她是个好妻主，不是一回事！”
　　董云飞说到这里，就彻底明白了他要表达的意思，那就是这个姓谢的可能是个好官员，但绝不会是个好妻主，他不能看着小紫落到姓谢的魔手中。

　　他为了让小紫清醒一些，还把他这两年巡视天下的时候所见到的男儿家类似的情形，讲给小紫听，而且是把事情往严重了说，“你要知道，嫁个好人好官，受了气，那还不如嫁的是个混账呢。你要是嫁的是个混账东西，她欺负你，冷落你，你找人评理，别人都不用问，都是占你这边。可你要是嫁的是个好人、好官甚至是当地有名的孝女，那你可就麻烦了，你说她欺负了你，别人都不信的。别人都会想啊，这样好的女子，怎么会欺负你？那必然是你有毛病。你受了冤屈，都没地方说理去。我估计你和这姓谢的也是这样，明明是她始乱终弃欺负了你，可是她跟人说你不清白，好像她占理似的，毕竟她已经是大家都知道的正直的朝臣，没人会怀疑她，人们只会怀疑你。”

　　小紫听董云飞这么说，心里头倒是动了下。他和这个谢希然确实就像董云飞说的这种情形，因为谢希然在朝堂上耿直敢言的名气太大了，知道这件事的几名官员，包括谢希然的同侪刑部郎中任蔷在内，都用鄙夷的眼神打量他，好像他的确是个天生放荡不知廉耻专一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勾引女子的下贱男儿。
　　她们还同着一位萧氏王女一起去找内侍都知和汤泉邑主管的麻烦，道是历来汤泉侍浴的男儿都是身家清白的，她们正是因为男儿们都清白干净，才敢放心收纳，眼下弄个不清不楚的人过来，连谢大人这样正直的人都引诱得失了持守，这以后谁还敢要汤泉邑的侍浴侍儿？谁还敢来这汤泉邑休沐？
　　那内侍都知和汤泉邑主管挨了骂，嫌他影响她们汤泉邑的名声，也把他狠狠地骂了一顿，那话说得真叫一个难听，仿佛他就是邪恶无耻的男儿，引诱了这世上最纯白无暇的女子，理应被千人唾骂万人指责。

　　唯一态度不同的是礼部的几名官员，可是礼部的官员又有点过于不知人间疾苦，也让他无奈得很。
　　那天高莹带着几个礼部官员去访谢希然，告诉谢希然说圣上说了，以十日为限，十日后她坚持不肯纳他，她的刑部员外郎就会被降为刑部主事。他本以为谢希然是个宁折不屈的性子，很担心谢希然听了高莹这么说会当众发火，万一传到天子耳朵中，那可就是抗旨之罪，他不想让谢希然为了他一再忤逆上司。正想着如果谢希然当场抗争，他要怎么样冲过去哭着求谢希然委屈自己收下他，就听谢希然用十分无奈的语气道：“罢了，圣意不可违，我勉为其难地收下他也就是了。”
　　他听了，简直觉得自己是幻听了，不然每日里坐姿笔直的谢大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妥协了呢？
　　但不管怎么说，谢大人终于松口了，他心里头还是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岂料那个名叫徐沫的年轻女儿是个爱多管闲事的，她竟然当着那么多人问谢希然，纳了他之后，打算一个月宠他几回？一回还是两回，还是一回也不打算有，名义上纳了他，实际上却是让他守空房做活寡夫？

　　他听完就觉得不妙，谢大人那个性子，他是知道的，何其古板，何其正直，怎么肯当众回答这样的房帷问题？果然，谢希然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徐沫见谢希然如此，就对高莹言道，谢大人尚未准备好，今个儿的话怕是不能作数。那位高大人瞧着是个稳重的，到此地步居然也跟着徐沫胡闹，道是还有这么几天，让谢大人考虑后再决定吧，妻夫之间的事勉强不得。
　　他当时就冲了过去，对高大人道他就算是嫁过去不受宠也是乐意的，岂料那位高大人瞧了他一眼，笑着说了句，“这话我信，谢大人都未必信，你还是等谢大人决定吧，不要自作主张。”说完之后，高大人就带着徐沫几个离开了。

　　董云飞却是不知道小紫在想什么，他皱着眉头思量这事怎么办，很快他就有了主意，对这小紫道：“这个姓谢的既然是个正经人，我这回就让她这个正经人欠你个人情！我看她这个正经人欠了你的人情，除了娶你，她还能怎么还？”
　　小紫瞧他表情很是得意，不明白他想到了什么样的主意，有些懵懂地看着他：“嘉君主子，您这话的意思奴家不大明白。”
　　董云飞露出运筹帷幄的微笑：“我让她欠你个救命之恩！后山上有个叫碧波潭的地方，你今个儿下午把那姓谢的带过去，余下的就交给我吧！”
　　他说着话吩咐贴身侍儿跳儿道：“去请苏泓、韩凝、吴欢三位公子过来。”

　　小紫听他这么说，心里头很是不踏实，奈何董云飞已经决定的事，他一个小侍儿哪有权置喙？他嗫嚅着应下董云飞的任务，小声道：“主子，要不还是算了吧，奴家这样的人，谢大人瞧不上原也是正常。她是个文官，手无缚鸡之力，胆子还很小，瞧见个蟑螂都要跳脚的，您要是让人吓唬她，把她吓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啊？”
　　董云飞简直要被气得无语了，他怒其不争地点点小紫的额头：“她都当着皇后三个的面，揭你的底了，你还这么护着她？你能不能给我争气点啊！她胆子小怕什么的啊？胆子小，我这个主意才派得上用场，她要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还用得着你美人救蠢猪吗？”
　　他这个美人救蠢猪的话，实在是太风趣了，小紫先是被他逗得启齿欢笑，笑过了方才知道这话有问题，小声替谢希然辩解道：“主子，谢大人不是蠢猪，她很聪明的。”
　　董云飞懒得理他，只在房间中苏泓、韩凝、吴欢三个过来。三人很快就来了，来了之后，先向董云飞施礼，董云飞手一摆：“兄弟们不必客气，今儿个我有事让你们替我出力。”
　　这三个那都是凰朝的小辣椒啊，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性情一个比一个焦躁，一听董云飞这么说，全都是豪侠满怀。苏泓拍着胸脯向董云飞保证，“有事你尽管说，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韩凝道：“殿下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吴欢道：“哥，有话，你说话，有事儿，咱办事儿。”
　　董云飞一看成，这三个都是靠得住的好兄弟。他一指在旁边傻呆呆地站着的小紫，“这个也是我的兄弟，被人欺负了，咱们要不要替他出头？”

　　他说着话就把小紫和谢希然之间的恩怨纠葛，简单地向这三位讲了一遍。这仨一听立马就怒上心头啊。韩凝第一个发话了，韩凝道：“这世上还有人欺负我韩凝的兄弟，他不要命了吗？我这就去卸他一条腿！”
　　苏泓道：“我也一起去，今个儿不把这个姓谢的打得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我都不姓苏。”
　　吴欢相对是这三个人里面最沉稳的。当年明帝挑了吴欢做男子军仅剩的那三千人的统帅，就是因为吴欢个性沉稳。吴欢此刻把眼睛一眯，把手一摆，对苏泓和韩凝道：“两位咱不能这么暴力啊，咱是男儿家，咱要温柔，那个什么打人家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啊，卸人一条腿儿啊，太焦躁了，不好。”
　　嗯？苏泓立马就要急，“跟这样的负心薄幸的渣女，还讲温柔，我跟你说我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我对着她温柔不起来！要温柔你去！”
　　董云飞连忙拦住苏泓，“小泓别急，咱们听听阿欢怎么说，阿欢向来有精怪主意。”
　　吴欢摇头晃脑地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依我看咱不如这样，咱把她吊到那个鹰愁崖下面，让她大头朝下，腿朝上。她一天不同意娶小紫，咱就吊她一天，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两天不同意娶小紫，咱就吊她两天，不给她吃，不给她喝。三天不同意娶小紫，咱就吊她三天，啥时候她同意了，咱再放了她。”
　　嘿，苏泓一挑大拇指，“还是你啊阿欢，这主意够狠。”

　　我了个天哪，这都是什么人儿啊，小紫在旁边听得脸如土色。
　　他是个胆小的，既怕事又心疼谢希然，他哆哆嗦嗦地跟董云飞说，“嘉君主子，这主意不行的吧？谢大人，她是朝廷命官，咱们这么对她，他要是报告给了皇上，可怎么办呀？”
　　董云飞冷笑了一下，“她怎么着，她告御状，她不告御状，我还要告御状呢。她宠了我和怡卿的朋友，居然想拍拍袖子走人，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吴欢也安慰小紫：“你呀，只管放心，我们几位全都是有靠山的人，嘉君殿下自不必说，圣上的宠君，无人敢惹。这位苏公子是淑王府的少正君，韩公子本身是侯爵，妻主是大理寺少卿，我最不济，妻主也是绍州沈家的独苗沈芙小姐，我们这些人办你这点小事，那就是小菜一碟。”
　　韩凝则是见这小紫如此懦弱，很是看不下去，出言教导他道：“你呀你就是太心疼她了，心疼她，你就会被拿捏，被拿捏，你就没好日子。这事啊就得按我们三个说的来，按你的想法啊，准得歇菜。”
　　得了，小紫一看这情形，就在心里头默默地对谢希然说：“谢大人哪，您就自求多福吧，我保不了您了，这三个那是一个比一个辣手呀。”

　　董云飞看小紫不再反对，他也不再管这个小紫了。他开始和苏泓、韩凝、吴欢三个人商量，究竟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由谁去通知这个谢希然，是在鹰愁崖动手，还是在碧波潭动手，他们三个要不要露脸，要不要蒙面，这小紫是与谢希然一起，还是与董云飞一起。他们首先商量由谁来通知谢希然，董云飞最开始想让小紫直接告诉谢希然，但吴欢表示了反对，吴欢说，小紫将来是要同谢希然过日子的，由小紫通知谢希然，会让谢希然记恨，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董云飞认为这话有道理，就打算听韩凝的，让江澄的侍儿去通知谢希然。
　　韩凝的意思也很简单，由江澄的贴身侍儿来通知谢希然，这意思就是江相要和谢大人谈机密公务，要约一个相对比较幽静的地方，没什么人打扰的地方。谢希然是个有心做事的人，听来人这么说，肯定会去。
　　可是苏泓表示了反对，苏泓说：“既是澄哥的贴身侍儿，那么他未必听咱们的。如果咱们把这个事情跟他讲明白了，他说不定要去请示澄哥。澄哥这两年做事儿比较稳妥，未必会同意咱们这么办。而且他现在是左相了，咱把这个事情跟他商量。这不是让他为难吗？他如果同意咱们这么办，那就是支持咱们以非常的行动来做事。如果他不同意，他又觉得对不起咱。咱干脆啊，别让他知道。”

　　董云飞脑筋转得很快，他迅速地思量，又要不让江澄知道，又要用江澄的人，那么找谁呢？他立马就想到了江澄带过来的那两个男子护卫。他昨个儿就瞧出来了江澄和这两个男子护卫的关系并不那么密切。江澄入住房间的时候只带着这两个侍儿，那两个男子护卫一早就自己进了廊屋了。所以，他决定，就让他的侍儿跳儿去找这两个男子护卫，让这两个男子护卫去给这个谢希然传话。事情真出来，江澄可以一推四五六，表示不知道。他又可以悄悄地告诉明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明帝不会怪罪到江澄头上。
　　想明白了这一层，董云飞就把跳儿喊了过来。对跳儿道：“你去找景卿主子带过来的那两个男子护卫，跟他们说景卿主子让他们传话给刑部员外郎谢希然谢大人，请谢大人未时七刻到后山碧波潭去，有公务要询问她。”
　　跳儿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董云飞让怎么做，跳儿就怎么做。很快跳儿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两个男子护卫中的一个。这男子护卫不是个特别机灵的，并不怎么盘问跳儿，为什么这消息由跳儿来传达而不是江澄的两个贴身侍儿来传达，他就径直领了命，去找谢希然了。

　　谢希然当时正在房间里面坐着，手中拿了一本书，看得入迷。她一边看还一边在这上批批点点，嘴里也念念有词，“这书真是好啊，真是好”。此书是一名山野文人写的，这文人特别关心天下大事，尤其关心朝廷吏治，把所有他觉得朝野上下官员治理有问题的地方，全都写在书里面，还给出了建议。
　　谢希然一直把这本书奉为圭臬，天天拿这本书上所写的核对凰朝官员的行为，但凡她觉得对的上的地方，她就要写在一份空白奏折上，写上三五个，再去寻找证据，找好证据，就把折子完善起来，等着挑时机奏于天子。
　　她此刻正看得起劲儿，心里琢磨，要先收拾谁，后收拾谁。听了这个男子护卫的话，谢希然就很高兴。谢希然想这位江大人，果然是一个有眼光的呀，他应该是知道她最近表现比较勇猛，想要让她做他的同盟。虽然他并不屑于跟江澄做同盟。江澄是一个男子，她是一个大女子，有明帝纳她的谏言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去与江澄结盟。但是江澄想要见她，至少可以说明她现在的身份比前不同了，她是个连左相都争着结盟的重要官员了。这么想着，她就觉得，去见见江澄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