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黑矅猫

2、必须接受的

　　云枫一路飞车到了北门火锅店，中午吃火锅的人少，门口显得有些冷清，云枫将车停好后，不待门口的接待小姐出声就三步并两步的窜上了三楼，进了左手边的包间——这是欧局每次来惯用的包间了。
　　房间里已经弥漫了一股热腾腾的火锅味，让人从里到位打了个颤，浓浓的辣香沁透了房间的每个角落。桌子旁坐着一位挺拔的中年人，发髻有几缕银色，他正兴趣盎然的夹着一块毛肚在锅里烫着呢。
　　“胃不好，还吃这么辣！”云枫走到他的对面坐下，说道。
　　“年纪大了，如果这时候还不好好享受自己的爱好，那岂不是太浪费了。”欧局长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来——我看你不止几天没睡觉，恐怕是饭也没吃吧。”说着，他将烫好的毛肚放进云枫面前已经调好作料的油碟中。
　　云枫也不客气，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的将又烫又辣的毛肚送到胃里，然后开始将周围能够得着的东西都丢了一些到锅里去，眼巴巴的盯着它们在布满辣椒的红锅里上下沉浮。
　　两个人都不说话，全身心都投入了那一碟碟各色食物、铜锅里翻腾的火锅汤和碗中的作料。
　　渐渐的，屋内越来越安静，火锅桌上惯常的觥筹交错和喧闹在这里不复存在，屋内只有沸腾的汤头声和轻微的咀嚼声。
　　云枫咽下最后一块香菜丸子，放下筷子，喝了一口凉茶，隔着热气，看着正在锅里寻觅食物的欧局。
　　“别再刨了，已经没东西了——”云枫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出声道。
　　欧局没抬头，从锅里奇迹般的又捞出一块肥牛，然后笑眯眯的送进嘴里，说道：“你呀，干嘛总是急于下结论呢——终归还是个孩子。”
　　“我26了。”云枫把玩着凉茶的小瓶子，半冷不冷的说道。
　　“我56了，你能说你在我面前不是个小孩。”
　　“那你干嘛抛下孩子不管——”
　　欧局喝了一大口冰镇柠檬水，舒服的喘了口气，然后才慢条斯理的说道：“是你闲我啰嗦的。”
　　“我——”云枫扭着脸，几乎都想栽进那锅里算了。“欧局，你别耍我了——”
　　“云枫，那玉珏你是验证了的。上面已经通过了——就好像你吃火锅，本来没想丢土豆下去，不过，土豆还是被弄下去了，你怎么办，必须吃了它，不然，在里面时间长了，会毁了整个汤料的。”
　　“欧局！你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来接管我们——这——这简直是——乱弹琴！！”
　　欧局扬扬眉毛，看着一脸苦涩到激动的云枫，半晌没说话。
　　“我不能同意您这样的做法！我要向上面反映！我决不接受！！”云枫抱着胳膊，瞪着锅的边缘。
　　“别耍小孩子脾气——”
　　“我不是耍脾气！！我要对我的部门负责！！”云枫提高声音说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无法理解我们的一切！！！”
　　欧局叹了口气，有些犹豫的看着云枫。
　　“云枫啊——有些事，你应该好好琢磨一下——为什么我要让龙易来接管，为什么上面会同意，这所有的一切，为什么会发生——”
　　云枫一时语塞，过了许久，他摇摇头。
　　“我——不明白——”
　　“有些事，我也不明白——”欧局看了看表，站了起来，“不过，我会让他先明白一些的。”
　　云枫有些茫然的看着欧局，刚想开口，欧局抬手阻止了他的话。
　　“先回去，下午6点，和水影一起来我的办公室。”
　　欧局走到门口，回头见云枫还是半闷半恼的坐在那，笑了笑，说道：“不介意请我一顿吧。”当包间的门被再次关上时，云枫忽然反映过来。
　　“喂！不是说你请我吗！！”
　　冬日的阳光消散的很快，当云枫坐进车里时，天空已经一片萧索。云枫盯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皱着眉头，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有的人啊，看上去就像是别人借他三千，还他三百一样。”后座忽然传来声音，云枫楞了一下，半晌才反映过来是萧水影。
　　“我早晚被你吓出神经病。”
　　“你现在神经就不怎么正常。”
　　“说什么呐你——”云枫白了一眼萧水影。
　　“诶——出什么事了？”
　　云枫愤愤的将车发动，一耸就飞出去了，趴在后面的萧水影差点没掉下去。
　　“我说你慢点——撞了别人看你怎么收场。”
　　“我今天才发现你比欧局还啰嗦！”
　　萧水影冷冷一笑，说道：“祸从口出！”
　　当车一路狂飙平安的到家后，云枫已经大致将事情和萧水影说了一遍，和他意料中差不多，萧水影对此没什么反映，只是直到两个人在家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后，他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会咱们要去欧局那，你给我个反映行不行。”
　　半晌，萧水影伸个懒腰，舔舔爪子，说道：“我能有什么反映。”
　　“我还期望着能听听你的高见呢。”
　　“我的想法和老欧差不多。总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你还是痛快的接受吧。更重要的是是一些深处的东西，这才是你该注意的，而不是去纠结这个人。”萧水影用爪子挠着沙发上的一块缺口，“我猜，老欧让我们两个都去，是想让龙易彻底明白——”萧水影看了一眼云枫不屑的样子，补充道：“至少，明白最浅显的东西。”
　　说完，萧水影朝那堆竹简挥了下爪子，其中的一个便飘了过来，摊在萧水影的面前。
　　“你最好再去睡会，今天晚上你肯定会‘阴魂不散’的。”
　　在云枫的注视下，萧水影的身体慢慢消失在竹简中。
　　“一会叫我别用你那爪子！”云枫冲着竹简喊了一句，然后倒在沙发上，顺手抱过一个垫子遮住头。

　　下午六点，云枫和萧水影出现在警局门口，门口守卫对他敬了个标准的礼，眼睛却瞄着云枫旁边的黑猫。云枫懒得理会，径直从旁边的一条小道朝里走去。欧局的办公室在主楼二层，云枫站在楼下踌躇了半响，望着主楼背后的背后的背后的一道高墙——那道高墙后便是云枫的部门所在，那是一溜小瓦房，古色古香，从外表上和现代化的建筑比起来可谓是简陋不堪。
　　“愣什么呢，快上去吧。”萧水影轻轻说道。
　　云枫狠狠的吸了口烟，然后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门关着的，云枫敲了敲，里面传来欧局的声音，他推门进去，发现龙易正站在窗户边。
　　“欧局，我们来了。”
　　“恩，坐吧。”
　　云枫站到办公桌旁边，没有坐下，萧水影倒是怡然自得的趴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欧局冲萧水影笑了笑，然后转头对云枫说道：“大概的情况，我已经和龙易说了。”
　　云枫盯着龙易的后背，耸耸肩，说道：“精神状态还正常？”
　　龙易没有说话，依旧面对这窗户。
　　“有些东西，可能需要眼见为实。”
　　云枫哼了一声，转头冲萧水影眨了眨眼睛。
　　“如果内心排斥，那么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了。”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萧水影，好听的男中音在屋子里显得格外响亮。龙易的身体颤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着欧局，目光移到云枫身上，最后落在了萧水影身上。
　　“你看上去脸色不太好。”萧水影偏着脑袋，戏谑道，“一时间难以接受？我能理解。”
　　“你——是猫？！”龙易的声音有些走调，不似平时那般的干练。
　　“看上去是这样。不过，我不希望一直是。”
　　“你别说那么高深的东西——”云枫开口道，“普通人的脑子转不过来。”
　　龙易看上去像是被伤害了一般，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尖利——
　　“我不是普通人！”他伸手拿出玉珏，“我是你们的直管领导。”
　　萧水影发出一声嘲笑声，而云枫则微笑着说道：“那你能知道它上面的信息吗？直管领导——”
　　龙易咬了咬嘴唇，然后冷冷的说道：“借用你的话——我早晚能知道。”
　　萧水影和欧局交换了一下眼神，云枫双手插在口袋里，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欧局长，我能接受这一切！不过——我希望我能真正了解并且认知！”
　　“说说具体的。”欧局微笑着点头道，他看了一眼云枫，拿过一支烟丢给他。
　　“像您所说——有这么一个自上而下存在的部门，管理着一切未可知的事物，维持着这个世界真正的秩序，也就是人、神、鬼还有其他物质之间的联系和矛盾。这个部门在中央便是独立机构，下属的部门分散在各个城市，一共有12个，云枫的部门便是其中的一个。下属部门隐藏于警局中，便于及时了解并且处理事件，每个部门有一个直管领导，这个领导必须是由中央部门认定，我现在的身份便是这个——对吗？”
　　欧局点点头。
　　“部门的负责人，也是由中央指派，全权负责部门辐射范围内的神秘事物。云枫便是，对吗？”
　　“概括能力不错。”
　　龙易不理会云枫的口气，继续说道：“能够成为这个部门工作人员的全部都是天赋异才的人，每个人都有专门的档案做管理，成为这个世界特殊存在的人，是吗？”
　　“没错，现在你也是。”欧局点点头。
　　“那么，我希望我能参与云枫处理的事物中去，以便——更好的了解。”
　　“兜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要求了。”云枫吐出个烟圈，说道。
　　“当然，只要云枫同意，你可以参与。”
　　龙易转头盯着云枫，问道：“那么，你同意吗？”
　　云枫看看欧局，又看看萧水影，叹了口气。
　　“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龙易的要求并不过分，作为直管领导，如果他不真正了解，那么也必然无法胜任。”欧局不露声色的打着圆场。
　　云枫张张嘴，将“不胜任就换人呗”这句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不会杀猪，也总该看过杀猪才行。”萧水影说道，转头对这欧局，说道：“老欧，这次可是玩的有点大哦——”
　　“水影，上面的决策，咱们都没办法不是。”
　　“行了，我认命，这还不成嘛——”云枫将烟掐灭，转头对龙易说道：“老大，咱们慢慢来吧。”说完，他伸手一招，玉珏从龙易的手中升到半空，化成了两枚，在龙易有些发呆的目光下，分别飞进了两人的胸口。
　　龙易只感觉胸口一凉，这种寒冷顷刻间布满全身，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着牙关。
　　“放松，孩子——别去排斥，否则永远无法结束。”萧水影见云枫一点关照的意思都没有，便出声对龙易说道，“深呼吸，接受这种感觉。”
　　龙易听了萧水影的话，逐渐松开拳头，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慢慢的，他觉得这种寒冷在消退，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浮现出血红色的玉珏形状，而刚才最为寒冷的胸口，此刻竟有一股热流。这热流好像在追逐那股寒意，顺着肌肉血管神经，从胸口蔓延开来。
　　龙易呼出一口气，他感觉到自己好像被这一寒一热两道气给洗涤了一遍，身体在此时竟是无比的愉悦。
　　“哈——有的人最后一个希望也破灭了。”萧水影由衷的赞叹道。
　　“什么意思——”龙易转头看着萧水影。
　　“唔——事实上——”萧水影停顿了一下，“这是一道程序，以检验玉珏的持有者是否够资格。”
　　“不够资格会怎么样——”
　　萧水影眨了眨眼睛，说道：“当然会死。”
　　“欢迎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云枫平静的说道，声音甚至有些冷酷。
　　龙易盯着云枫，笑了一下。
　　“谢谢。”
　　“好了好了，晚上咱们一起吃个饭吧，以后时间长着呢。龙易，以后有什么疑问，如果有人表达能力不好，你尽可以来问我。”
　　欧局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谁请客啊？”云枫转而恢复成平时的德行，“你中午才敲诈了我一顿。”
　　“我请！”
　　说话的，是龙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