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8、第 28 章 ...
-
翌日清晨,雨洼村炸开了锅。
“村口有具男尸!”
“估计是上游冲下来的,已经面目全非,凶手太残忍了!”
“快去找容大夫!”
村民三三两两搭伙跑向村口,村口的河流边躺着一名失了血色的男子,男子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头发遮蔽在脸上。
胆子大的村民拨开他的长发,脸上有一条横贯面庞的刀疤。
一位老大爷叹息,“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被残害成这样!”
老大爷的儿子哼了哼,“说不定是个十恶不赦的歹人,罪有应得。”
人群七嘴八舌等着村子里唯一的大夫容俏现身验尸,几个壮汉已经商量要不要把此人埋了,给他留个全尸以防被野兽叼走,也算功德一件。
“麻烦让让!”清脆的女声响起,一道浅粉色身影挤入。
容俏背着药箱,抹了把额头。她进驻雨洼村后,闲来无事,会为村民行医诊病,加上嘴甜,特别招村民喜欢。
她对雨洼村的村民胡扯,说自己是悬壶济世的大夫,路过此地便暂住了下来。
“容大夫,你快看看此人还有的救么?”老大爷接过容俏肩上的药箱。
容俏蹲在地上想先观察男子的气色,结果被他的面容惊到,半饷不知作何反应。
在村民议论纷纷的空档,容俏心思百转,强压下内心的震惊,探上他的脉搏。
须臾,抬头对几名壮丁说:“麻烦你们把他抬去我家,他还有救。”
“孤男寡女不太好吧。”村中小伙子不认同,他们怕容俏吃亏,未出阁的小姑娘跟大男人生活在一块,很容易败坏了名声。
“我是医者,麻烦快点。”容俏着急替季修远看诊,才不管什么礼义廉耻,说来也怪,在皇城时,她很讨厌季修远,可此刻,像是他乡遇故知,第一反应便是救人,而不是落井下石。
几名壮小伙把季修远抬去了容俏家里。
花浮玉正在屋里呼呼大睡,见家中来了一群人,不禁皱皱猪鼻子,又是俏妹的追求者登门了?
好烦哦。
结果出乎意料,他看见了浑身血污,面容被毁的季修远!
北盛第一美男竟然被毁容了,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季修远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为何出现在雨洼村?
季修远被小伙们安置在炕头,容俏打发了他们,开始忙前忙后。
花浮玉躲远了,他才不要用鲛血救季修远呢。
容俏看花浮玉不乐意,也不勉强,毕竟季修远不是什么善人,没什么理由要求花浮玉或小鲛献血。
她会救治他,但能不能活下来全靠他自身的求生意识了。
深吸口气,取出铰剪剪开黏连在男人伤口处的衣料,他全身都是伤,容俏不得不……查看他肌理分明的身体,腹肌、人鱼线……
容俏面色绯红,强忍羞赧一点点为他清理创口。
花浮玉感觉画面辣眼睛,脸朝下窝在软垫上睡大觉。
五天后。
剧烈的头痛充斥大脑,土炕上的男人抱头蜷缩一团。
容俏正拎着水桶回屋,听见动静赶忙走过去,“你醒了!”
季修远面色煞白,胸膛似火烧,掀开眼皮瞧不真切对方的面容,喉咙有腥甜上涌,随即口吐黑血,再次昏厥过去。
容俏叹口气,这些日子里,他已经第五次浑浑噩噩醒来,又迷迷糊糊昏倒了,也不知他能挺多久。
傍晚,容俏在灶房下手擀面,刚把面过水,内屋传来“噗通”一声,放下碗筷跑回屋子,只见男子捂着头坐在地上,他彻底清醒了。
“别乱动,你很虚弱。”容俏上前搀扶,季修远劲瘦高挑,容俏的身高只抵达他的肩头,“感觉怎么样?”
季修远不说话,靠在炕头平复呼吸,斜瞥眼前的小姑娘,脑子混沌不清,“你是谁?”
“你又是谁?”
男子摇摇头,“我记不得。”
容俏挑挑眉,救他那天,他的全身都是伤口,头部也受过重击,不会失忆了吧。
撑开他的眼帘检查,又搭上他的脉。
“你的伤需要慢慢调养,不能情绪过激,我是大夫,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或者直接离开。”
“在下只能在姑娘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季修远没有像其他失忆者那样露出惊慌和无措的神情,他很淡定,一双狭长凤眸似蕴含漩涡的汪洋,令人深陷。
虽然刀疤盘踞面庞,但那一身的风华和气度为他添了某种底蕴。
“好,你放心住下,等你伤好了再另谋出路。”容俏去灶房取来过水面,“食材简陋,凑合吃一些,明儿我杀只鸡为你煲汤。”
“多谢。”季修远也没客气,多日未进主食,已经饥肠辘辘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容俏,容颜俏丽的容俏。”
季修远点点头,不动声色打量容俏,花样年纪,有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瞳眸明媚璀璨,巴掌大的小脸不施粉黛,却胜过万千佳丽,琼鼻檀口、雪肌玉骨,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胚子。
容俏:“不管你记不记得自己是谁,我就叫你修远吧,别太难过,毕竟路漫漫其修远兮。”
季修远给她的感觉就是白衣胜雪翩翩如玉的谪仙。
季修远夹面的动作一滞,低垂眉眼掩盖了眸中的复杂,“好,谢姑娘赐名。”
容俏扬扬嘴角,起身拿过小铜镜,“虽然不想打击你,但你必须接受现在的自己。”
季修远摸摸面颊,几不可察叹口气,接过容俏递过来的铜镜,只着一眼便牵动了伤口。
容俏扶住他顺气,“事已至此,还是接受吧。”
“我没事。”季修远撑着炕沿稳定情绪,镜中“面目可憎”的男人让他陌生,陌生到浑身抽痛。
自从看完镜中的自己,他不再说话,目不斜视望着窗外,土狗在院落中吠叫,不绝于耳,在这个僻静的乡间小屋眺望外景,大有一种“竹摇清影照幽窗,两两时禽噪夕阳”之感。
闭闭眼,眼前一幕幕被暗杀的残景掠过脑海,最后连成全景逐渐清晰,再睁眼时眸光已恢复清润。
入夜,容俏洗漱完爬上土炕,放下一排盛满水的粗瓷碗,“我家只有一张炕,你是伤患,我是女子,都不易打地铺,算我便宜你了,你睡炕头,我睡炕尾。”
“多谢。”季修远很老实,窝在被子里睡大觉,两人一夜缄默无语。
翌日一早,季修远是在一阵鸡叫中醒来的,推开窗棂向外张望,发现容俏挽着衣袖抓鸡,左手里还握着两个鸡蛋。
她窈窕的身姿在晨风中更显轻盈,垂挂髻随着抓鸡的动作晃动,当她掐住老母鸡的鸡翅根时,容颜上展现一抹微笑,俏丽不可方物。
篱笆墙外偶有年轻的小伙路过,都会笑着跟她打招呼,容俏一一回以微笑。
……
“修远,你对什么佐料过敏?”容俏一边收拾鸡肉,一边高声问屋里的男人。
“在下不记得。”
容俏笑笑,不太好骗。
“修远,我要下地干活,你好好看家!”
“好。”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步入寒冬腊月。
雨洼村盛产青梅,待梅子成熟,村里人会上山打果实,装进背篓一筐筐背回来酿酒或做成果脯,方便冬季里食用。
容俏咬了一口果脯,酸掉牙,“修远你尝尝。”
修远依言尝了口,容俏观察他的反应,结果是面无表情,有些人天生贵气难自弃,正是说得修远这种人,穿着布衣短褐坐在炕头,却有一种得道高人的气韵。
白日里,修远在家里做饭喂鸡收拾院落,下午容俏回家,他会帮她揉揉肩膀,容俏觉得自己捡了个宝贝。
“村头郑二婶的侄女是个坡脚,说不介意你毁了容貌又失忆,想让你去做倒插门女婿,怎么样?”容俏一边往炕上的粗瓷碗里倒水,一边嘴角挂笑,现在不“报复”他,更待何时?
“不怎么样。”
“那你要在我家白吃白喝到什么时候?”容俏抬头看向坐在木桌旁饮茶的家伙,啧,真是跟她混熟了,把她私藏的大红袍翻了出来,挺识货呀!
“我可以在咱们家建立私塾,教习村中没读过书的乡亲,挣些银子也就不算白吃白喝了。”修远放下茶盏认真道。
容俏撇嘴,“你不是失忆了么?”
失忆还没忘记四书五经的内容?
修远眸光微动,“该记的常识一样没忘。”
“行,明儿你去村口贴纸张,招学童,你要能教导出个秀才或是举人,村民能把你当土地公供着。”
容俏伸个懒腰钻进棉被里,“天凉了,明儿我去集市上给你买匹布,为你做几件棉衣裳。”
“多谢。”
“不客气,修远先生。”
闻言,修远唇畔牵起抹淡笑,淡雅出尘,只是满脸狰狞的刀疤毁了这份得天独厚的美感。
容俏窝在被子里暗想,修远的容貌不会吓跑学童吧,不行,为了挣银子,需要给他买个面具。
次日,容俏背着褡裢去往镇上,待到中午进了饭庄用膳时,听当地的百姓闲聊,食客甲道:“北盛皇朝算是乱了,一个月前刚失踪两位要员,前不久又失踪一位,这三人都跟九千岁起过冲突。”
食客乙:“都有谁呀?说来听听。”
食客甲:“第一位乃北盛第一高手,锦衣卫指挥使季修远,听说是遭遇刺杀。”
食客乙:“其余的呢?”
食客甲:“第二位是东厂厂公商篱,宗主的心腹要员,年轻有为,如今不知所踪。第三位是宗主,前一阵子去雨洼村休整,后来忽然没了影踪。”
食客乙:“啧啧,都是手握实权的人呐。”
食客甲:“所以魏仲要一一除之。”
食客乙:“嘘,这话让官爷听去,小心掉脑袋。”
容俏鼓鼓腮帮,起身付了银子回村里。
自从捡到季修远,她就让小鲛和花浮玉回城探听消息,当得知商篱也不见了,她当即隐藏了“宗主”的行踪,一来免遭刺杀,二来可以震慑魏仲,敌在明,她在暗,魏仲心里没谱,就会对宗主充满忌惮。
她乔装回过家宅,容首辅告诉她, “宗主” 和商篱齐齐失踪,使得魏仲不敢再冒然行动。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从长计议。
容俏告诉容首辅,她救了季修远,打算利用季修远对魏仲的仇恨,让他们玉石俱焚,容首辅觉得此策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