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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道场山下遗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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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铁心听到这里,心里颇觉得不服,于是冷笑一声:“这老先生,不知你年岁几何,可是管好您这身老骨头,莫要磕了碰了,我杨铁心可从不惜这一身皮囊,大丈夫何惧死。”
老头看了一眼杨铁心,并不搭理,只见他伸出右手两指,抓住郭啸天的手腕问到:“你可是山东人士?姓郭?”
郭啸天只觉得手腕被轻轻抓住,运劲想要挣开,却发现这老者虽然没有用力,却摆脱不掉。
杨铁心眼见郭啸天被抓住,于是说道:“老先生,多有得罪”,抢身上来抓住灰袍老者的右肩要将灰袍老者拉开。
杨铁心只觉得眼前一花,并未触碰到一丝衣角,这老者便带着郭啸天绕在了张十五身后,松开了手指,说到:“你可会使戟?是郭盛的什么人?”
郭啸天被这一抓,便知这老者乃是当世之高人,但见并不伤害自己,认定了这老先生是友非敌,于是恭敬的做了一辑道:“在下姓郭,贱字啸天,梁山郭盛郭头领是我先祖。”又说道:“先祖过世时不满三十,老前辈怎识得?”
“哼,怪不得。你与郭盛倒有个八分相似,这郭盛早年也是个好汉,无奈跟了宋江这厮,成了赵诘的走狗,但总是个抗辽的英雄,也算是个好人。你家有几支?你竟没有传下来郭盛的一点功夫?”
这灰衣老者自拉了一条板凳,坐了下来,说道:“郭盛这两下子我还是有点印象,你且去院里比划比划。”
郭啸天听闻心想,这灰衣老者听着言语似与先祖相识,难道竟然已百岁?话语之间似要指点自己,打定主意不论如何,可先比划一下,看他作何指点。
心里拿定了注意,郭啸天又说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这是我义弟,姓杨名铁心,是杨再兴将军后人,我二人比划一下,还望前辈指点一二。”说完,拉着杨铁心便走到了院中。
杨铁心道:“郭兄,这老朽胆敢胡言乱语,妄与先祖称兄道弟,理他作甚!”郭啸天说:“咱们且比划一下,看他再怎么说。”于是二人拉开架势。
本来杨铁心使得一把好枪法,郭啸天也用的一手好戟,只是这临时兴起,手上并无趁手兵器。
杨铁心抓起里在墙角的一个扫把,以扫把为抢,只见他攒、刺、打、挑、拦、搠、架、闭,扫把头虽散,但却被使得呼呼生威,凌厉不已,可叹为一枪制胜!
这边郭啸天拿起墙角的钉耙,全当戟用,那钉耙腾,挪,闪,让,迟,连,收,放,耙头随扁,但却被挥舞的赫赫生光,气势如虹,真可谓是一戟安邦!
二人互相过招,挥舞间三十来招过去,各自收了手,只觉得这一场是酣畅淋漓。唬的那张十五是双腿发麻,只喊两位可真是有本事的汉子。
那灰袍老人挥挥手,道:“不错,有了个架势,和寻常百姓相比可谓厉害,遇到一两个金兵也自是无忧,但你二人遇到习武之人,也走不过三十招”。
又说“杨家可谓是世代忠良,你使得是杨家枪,但只练形没有连气,杨家枪法的内力自有一套章法,我却不得知”,
又对着郭啸天说道:“郭盛也算与我有几面之缘,乌龙岭上于我故人有恩,我且替他还了吧。这戟法你使得不错,只是霸气不足。三国吕布用方天画戟有天下第一人之威,你祖上郭盛白袍戟更是英俊潇洒,英勇无敌。你二人外家功夫不错,但却落于套路招式,既有缘见,我教你二人一套抱元劲,务必守正如一”
也不避讳张五一和曲三,灰袍老人说道:“我只讲两遍,你二人需认真记下,领悟多少就看你二人造化,我也算为故友了却一段心事。”
见郭杨二人点头,于是念道:“三者共一位,本天地人之气根,神者受之于天,精者受之于地,气者受之中和,相与共为一。……夫人本生混沌之气,气生精,精生神,神生明”。
郭杨二人听在耳里记在心里,纵有一些疑问也先压下不提,两人依言试行,只觉得在灰袍老者的话语中,渐感安心,周边的事务都似不存在了一般,脑海中只剩下这一套心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郭啸天只觉得小腹中一股热气升腾,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通畅,睁开眼一看,外面已经大黑了,灰袍老者和张十五、曲三都已不见了踪影,回头看杨铁心仍闭目打坐,便也不打扰。
郭啸天站起来走出门外,挥了挥臂膀,只觉得力气增大了不少,看到曲三倚在门外的竹椅上,似是睡着了的样子,听到背后杨铁心说道:“郭兄,今天这如梦一般,这听听经文居然真的有变化,这前辈来无影去无踪,少也有百岁了,这世上竟真有长生不老之人”。
“你们二人也不知是走运还是倒霉,这世外高人可遇不可求,老前辈离开前嘱咐,此间事且勿与人言。”这曲三似在睡梦中说出一番话,但每个字却又清晰的传到了郭杨二人的二中。
两人向曲三抱了抱拳,那曲三倚着竹椅子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进屋内说:“今日喝酒上头了,真真睡了一下午,你们回家去吧。”
郭杨两人回到家中,均为提起此事。两人此后一如往日,耕种打猎为生,闲来习练兵器拳脚,便只两人相对之时,私下讨论印证抱元劲的修炼法门,随不能全然领会,但也偶有所获。
两人有时也仍去小酒店对饮几壶,那跛子曲三仍是烫上酒来,端来蚕豆、花生等下酒之物,然后一跷一拐的走开,坐在门边,对着大江自管默默想他的心事,那日的事情似乎从来就不曾有过。
吴兴在临安以北,太湖南岸,吴兴素有鱼米之乡之称。吴兴的道场山上有一七层宝塔,名叫多宝塔,在多宝塔上,吴兴的风光尽收眼底。
道场山下有寺庙,名云峰寺,元丰三年(1080)知州事陈侗奏改题“护圣万寿禅寺”,偶有传言是元丰五年道君皇帝出生那天,多宝塔有仙人显形视为吉兆,崇宁二年(1103年)徽宗皇帝赐名多宝山为道场山。
在道场山下,万寿禅寺向东三里路就有一村落,村中约莫有十几户人家,均是在宋廷南迁时从北方迁来的,以山为名,村落名为道场村,村里南音北调虽多,但以北方移民居多,相处的倒还愉快。
这灰袍老者自八月离开临安后,便似失去了痕迹,也不知去了哪里。直至这冬尽春来,道场村的杨柳都已经抽出了嫩芽,日里来,一日长过一日,村里人群大多是农耕渔夫之家,只有一猎户到村里不到两年,早已在村里混熟了。
这猎户姓赵,三十左右年纪,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弟弟弟媳。这赵大憨厚老实,是打猎砍柴的一把好手,赵二像是个读书的书生,家里大小事务都是赵二说了算,弟媳全氏温柔贤惠,这俩兄弟生活经营的倒也不差。
去年赵二的老婆就已经怀上了,看肚子大小,村里人都说是个双生子。
谷雨时节,江南风景总是美丽的,柳絮飞落,杜鹃夜啼,牡丹吐蕊,樱桃红熟。有本朝庐陵诗人刘过诗云“谷雨笋茶俱俊美,条风杞菊竞甘腴”。
这一天,道场村的人总习惯一大早便去太湖边去走谷雨、采春茶,傍晚则燃起篝火拜湖神,以祈求一年的丰收,不论男女老少,大大小小都会去,这一天的村子里总是人去村也空的。
而这一天的中午,赵大一家的嘈杂与村里的冷清极不相符,家里两个稳婆进进出出的跑这,赵二急切的在门旁等着,赵大远远的站在院子里,向内张望着。
“哒哒哒哒”远处似乎传来一阵马蹄声,脸色微变,向赵二说道:“得快点,好像有官兵来了,我先出去拖延点时间,你们一会赶紧从地窖里跑。”
说完,拿起院子里的猎刀,就向村头跑去。
“夫人生了,夫人生了,是个千金!”不多时,稳婆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跑了出来,这小孩的哭声十分之健康;赵二站在稳婆身边,右手接过小女孩,左手掏出一个匕首直刺那稳婆的腹腔,那稳婆双眼睁圆,一脸的不可思议,赵二轻声说道:“王婆,莫要怪我,你只能死了。”
赵二抱着孩子大踏步向内室走去,只见全氏躺在榻上,已经去了半条命,但肚子依然高耸,还在内室的张婆看到赵二,急忙喊道:“哎呦,我说你怎么进来了,男人不能进来的,快出去快出去,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赵二眉头微皱,把手里的孩子递给张婆,自己弯腰抱起全氏,对张婆说:“山贼进村了,王婆出去被那山贼杀了,我没救成她,你快抱着孩子跟着全氏先藏起来,如今顾不得那么多了,就怕这村子里的人都活不成了,我在外面抵挡一会,你们就听天由命吧!”
说完,转身向屋后的菜窖走去。张婆听言,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赶忙抱着女婴跟了上去,两人刚刚走到菜窖,只听得外面骏马嘶鸣,匪徒吵嚷,似乎已经快进了家门了,赵二把女子放下,对张婆说:“你扶她进去,进去后一直向里面走,无论如何,千万不要出来。”
张婆一手抱着女婴,一手去扶向那女子。之间那女子头上冷汗直冒,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似乎是强撑着有意识,但已经完全站不起来了,那张婆又怎么扶得住?
赵二见状,那把女婴接过来抱在手里,说:“你带着夫人先下去!”
赵二见张婆抱着女子下了地窖,把地窖的入口掩盖好,想了想,掏出了颈上系着的玉佩,塞在了襁褓里,把小女孩放在了水桶中,吊入了菜园的水井内,又从菜窖的角落里抽出了一根缨枪,转身便去了前院。
刚刚走出正堂,之间院门闯进了五个恶匪,身着山贼马匪打扮,手里拿着的却是官刀,眼看着赵二出来,几人战在了一处。
眼看着涌入的恶匪越来越多,似乎全部围到了这家来,赵二眼看着进来一个白面无须的黑衣人骑在马上,旁边的人里拿着一个人头,赫然就是赵大。
赵二红了眼眶,怒目喷张,说道:“我与平民无异,为何从山阴追赶至此?定要赶尽杀绝?”。
白面无须的公公坐在马上,说道:“也不是我要赶尽杀绝,如今莫要你做个冤死鬼,司天监言尔子嗣或将为王,官家绝后患尔,今日事了,我也可交差了。”说完,手一挥,赵二被樱枪横穿胸膛,白面无须的公公带着五个随从出了村子,剩下的恶匪在空荡荡的村中搜罗。
待天昏昏沉沉,十几户人家陆陆续续归家造饭时,发现等在家中的确是已经埋伏好的恶匪,全村男女老少无一幸免。
可怜这谷雨时节万物生,对这道场村而言,却成了全村的忌日。
这一夜,道场山上的小和尚夜里出门小解,看到不远处的村庄堆起了火堆,烟光直冲天际,摇头叹道:“道场村的人今年怎么了,这么晚还在点篝火,堆得还这么大,不缺柴了么。”抽了抽鼻子,打了个喷嚏,挥手扇开了空气中都是煤烟味道,小和尚又回屋睡了。
太阳再次出来了,道场村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是空气中的烟火味道仍未散干净。
清晨,灰袍老人恰从此过,只见村头马蹄印杂乱,地上血迹斑斑已经凝固,整个村庄门户大开,篱笆坍塌,竟是一个活物都没了。
踱步进村,家家户户都被洗劫了一便,似是山贼屠村,正要离开,忽听得一个茅屋中传来微弱的哭声,老者一闪身进了一间茅屋,院子有打斗过的痕迹,一滩血迹显示着昨日的恶斗,屋内被杂乱不堪,似乎被仔细搜寻了一遍,屋后菜园里,有一口水井,井盖被揭开了,井底极深,一眼望去漆黑一片,哭声似乎是井里传来的。
灰袍老人拉起绳索,水桶机渐渐从井中升起,桶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襁褓,里面有个小小的女婴儿。这小孩儿看到了灰袍老人,便止住了哭声,伸出手抓住了灰袍老人的胡子,揪了揪裂开嘴笑了。
只说这灰袍老人在道场村捡了这个小女婴,脚程便慢了许多,遇到村落,灰袍老人便找些米汤、牛乳喂小女婴,这小女婴倒也不挑剔,喂到嘴里都吃了,半个多月下来声音洪亮了不少。
这灰袍老人本想沿途找个村落将孩子托付个良善人家,直至除了扬州府,也不知进了多少个人家,这小女婴似乎认准了这灰袍老人,只要能抓住胡子便乖巧董事,但凡离了怀抱便哭闹不停,“阿公”叫的越来越清晰。
吴兴到镇江一路村落市镇较多,这大约半个月倒也过的轻松,自镇江口起,灰袍老者带着婴儿便改了水路,一路向西,大约过了三五天,这一老一小在汉口上岸了。一路向北竟是往金国方向去了。
这一路村落渐渐稀少,老者倒还好,山里总少不了野味,但眼见着小婴儿的口粮成了问题。这一日,老者清晨在村落里购了四日食的牛乳,带着婴儿继续北行。
晌午时分,一老怀躺在小溪畔的大石上休息,秋末冬初的午时尚不算冷,老者怀里趴着的小婴儿看起来睡的及其安稳。
西边的林子里似传来了树叶碎掉的声音,灰袍老人的耳朵似动了一下,像是被小婴儿压久了一般,向左边侧了身,将胸口趴着的小婴儿放在了侧边的石头上,依旧抱在怀里。小婴儿被翻动了,呢喃了一声又睡着了。
只看那溪边大石三步之外,伏着一只老虎,眼睛里冒着绿光,瘦骨嶙峋的样子似是许久没有开荤了,这老虎又饿,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上略按一按,和身往上一扑,从半空里撺将下来,眼看着一个血盆大口就要要在老者的脖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