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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迷雾林争功降宝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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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城内春风十里,赵同尘于集市旁随意挑了个茶馆,卷起珠帘坐于窗边,茶博士笑嘻嘻提着水壶过来,问道:
“客官今日喝点什么?和先前一样?”
赵同尘轻摆了摆手,茶博士不一会儿便上了几个碟子,全是晓彤爱吃的菜式,赵同尘磕着瓜子,苦心劝她:
“吃完这顿咱便散了吧,你人长得挺好,就算没家人,以后随便去哪里也是吃穿不愁的,跟着我实在没有前途。”
晓彤听这些话不下十遍,只充耳不闻,边吃边道:“我不,小姐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赵同尘实在没脾气,困窘道:“可是我很快就没钱了。”
“那是小姐非要穿成这样,我们家道服,穿出来谁不得让着咱?”
晓彤不以为然,清风堂近年来极有口碑,只要有人身着玄色长衫碧腰襟,修道之人哪个不争相与其结交。
从郭宅出来那天,赵同尘便目睹了这一盛况,她原想着没钱寸步难行,出宅院前顺手拿走郭志的钱袋,谁想去布店买衣服,店家左一句仙师右一句仙师,最后白送了她两套衣服,吃饭住店亦是如此。
清风堂现任堂主李玄通,乃是莫清臣首徒。莫清臣一生淡泊名利,在玄门中威望虽高,却无意于开门立户。
李玄通却不同,十余年里,将只有三个门徒的清风堂不断发扬光大,可堪与玄门四家比肩。
而她赵同尘,好端端的青鸾台在她手上,天尊圣尊被人一锅端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赵同尘此时一身男装,头发高高束起,自有一番英姿,对晓彤道:“穿着清风堂的衣服招摇过市,我们还怎么听人讲仙门中事?”
晓彤睁着一双大眼睛,含笑道:“小姐想知道什么问我就是,这些说书的只会胡编乱造,不听也罢。”
赵同尘笑笑,这几日听人说书才知道,距离她身死之日,已是整十年了。
即便过了十年,青鸾台还是人们口中高热度的话题之一,扬州城郊郭志的灭门惨案被传得沸沸扬扬,再度将青鸾台推上风口浪尖。
那说书人声情并茂,细说十年前,玄门四家如何在李玄通指引下攻上青鸾台,灭了天尊郑渊与圣尊赵同尘,为祸十载的魔道之首青鸾台,就此成为一盘散沙,不复当时之势。
那说书人说完一段,自有人不断叫好,咒骂之声不绝于耳,喧嚣之中,赵同尘记起一句诗:青鸾飞入合欢宫,紫凤衔花出禁中。
当时盛景已然不复,徐菁等人,竟还以小金扇和血盟书为祸人间,赵同尘喝了口茶,出声问道:
“玄门四家与清风堂合力歼灭青鸾台,当日何等风光,怎么如今几个小小余孽,玄门竟是束手无策,不能手到擒来呢?”
她话音一落,四周鸦雀无声,茶座上有人道:
“也是怪了,青鸾台首脑一除,玄门四家也沉寂静了许久,玄武堂姬氏和明月楼南荣氏还好,昭阳坛林氏的广凌子,前些日子才听到消息复出江湖,至于最后一家钟离氏,听说仙首莫吹雪成日待在碧霄宫内,都不大与人接触?”
周遭非议四起,赵同尘对面雅间里,坐着四五个少年儿郎,他们显然将众人口中杂言听入耳中,略带丝不悦道:
“修道之人,先修身而后除祟,玄门各家有各家事做,哪能时时盯着青鸾台呢?”
隔着珠帘,赵同尘看不真切,只听说话那人年纪极轻,声音却是气沉丹田,必是有修为的。众人不再多说,又有人好奇道:
“钟离氏的家主,怎会姓莫?”
“你连这都不知道,莫吹雪肯定原先叫做钟离吹雪,当年玄门四家子弟同在清风堂修道,莫吹雪与赵同尘打赌输了,这才随他们师傅莫清臣姓了莫。”
绕来绕去,话题又回到了赵同尘身上。
青鸾台女魔头、玄武堂败类、清风堂弟子……赵同尘的标签多得数不过来,以至于每次被人提及,不引出几场争执才稀奇。
“都是莫清臣的弟子,李堂主名满天下,赵同尘却辱没师风,难怪莫清臣自此闭关金陵,再不敢收徒儿了呢!”
“那是,莫清臣出自衢州林氏,最擅长设阵,赵同尘那些邪门歪道的功夫,没准便是跟他学的,可怜莫清臣被人尊敬了那么多年,到后来竟说不清呢。”
“赵同尘在仙门时名声颇佳,一朝坠入魔道,竟似变了个人,是既杀亲又杀友这般狠毒实属少见。”
“赵同尘成了玄门败类,还不是被他那当玄门宗主的哥哥宠上了天。”
其中一听客冷哼了声:“宠上天又如何,姬和光还不是养出了白眼狼,他夫人怎么半死不活的,这妖女脱不了干系!”
“到底还是广凌子厉害,青鸾台上一剑要了妖女性命。”
“我要是林瑥,赵同尘累得他两位至亲如此下场,怎会让她死的如此容易!”
“听说郑渊和赵同尘死了,魂魄都被销魂符削成了几块儿,销魂符原是赵妖女在玄门所创,结果最后灭了自己,真是快哉!”
众人笑过之后,又道:
“话说回来,徐菁先前不也做过玄武堂的门客?”
“可不是么,青鸾台两个女魔头都出自玄武堂,姬和光也真是有脸,自家妹子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要是他,早羞于见人,人家玄门宗主却照做不误,真是服气!”
“也不能这么说,世家公子里姬和光排名第一,又联姻衢州林氏,他不当宗主谁当宗主?”
“什么排名第一,依我看,姬和光不过是花架子,赵同尘虽出自玄武堂,总不姓姬,被姬和光捧在手心多年,连害他妻子的大仇也忍了,谁晓得他们兄妹二人,是不是有一腿……”
众人越说越不堪,又有人道:
“此言差矣!玄门之中传言,赵同尘可是姬老宗主的亲女儿,老宗主年轻时桃花朵朵开,姬和光自己就是庶子,上不了门面。”
“姬氏根深势大,咱公然言之,怕是不好,毕竟这赵同尘……”
“怕什么,姬氏之人,谁不以这妖女为耻,就算她活过来,还能回玄门给姬和光撑腰不成?”
……
赵同尘听得心下窝火,别人说她什么都忍了,非议姬和光却不行,她左手指尖微一动,珠帘缓缓而开,正想捏个决教训教训几个嚼舌根的,一笼滚烫烫的热包子从对面楼上直直坠下,端端落在那几人头上。
那几位客官蹿起身望向楼上,方破口骂了几句,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从帘内走出,丹唇杏眼,仙姿玉茂,飞扬俊逸,面色洒脱,好看地令人移不开眼,胸前一朵银线所绣的银雪莲,格外引人注目。
银雪莲正是钟离氏的标志,钟离氏一贯出美人,这少年神情俊逸,笑眼望着楼下,对帘内道:
“这帮凡夫俗子,敢如此胡言乱语,云哥儿,这口气我替你出了!”
又有一少年自帘后走出,身着玄色金丝月纹袍,脚踏乾黄厚皂靴,正是琅琊姬氏的标准装束,气质静逸出尘,举动不惊,比那钟离氏少年隐隐更胜一分。
两位少年一黑一白,一静一动,身量皆差不多大,众人为之侧目,姬氏少年温声道:
“阿琪,别惹事。”
赵同尘连连起身注视,也怪她今日有时耽搁迟来了片刻,竟不知茶馆里来了两家玄门贵人,纵是近十年未见,赵同尘一眼认了出来,从前跟在她身后唤她姑姑的小孩儿,竟是这般大了。
姬云与钟离琪相视一眼,双双负剑朝楼下走去,斜对面雅间之中忽得走出一锦衣玉服的小公子,满面嘲弄道:
“哟,被人说几句闲话便听不得,你们姬家和钟离家也不过如此。”
这小公子趾高气昂,玄紫色长衫,天水碧腰襟,正是清风堂之人,赵同尘连忙以扇遮面,低声问晓彤道:
“他们是清风堂的,我们是不是要躲?”
晓彤深表赞同:“这哥们可是清风堂一霸主,能躲就躲,千万别被他看见!”
清风堂小公子想是故意要与对面两位少年作对,得意洋洋堵在二人面前:
“瞧你们这阵势,也是要去迷雾林的吧,我这次带了几十个家仆,迷雾林里的邪祟,都要被我收去清风堂,奉劝二位兄弟一句,还是在扬州吃茶赏景的好,少去那里找晦气。”
姬云对他揖了揖,礼数半分不差,温声道:
“我等奉各家家主之命,前来查询迷雾林之事,李兄既带了许多人,一起去便是了。”
清风堂小公子抬手扔了几片金箔下楼,给被包子砸过的几人,又轻蔑道:
“人家赏你们包子吃,你们却不知好歹,有闲情在这儿嚼舌根,还不如投靠我清风堂,信王都知道,东南出了许多事,还是要我们清风堂出面清理,一个迷雾林也用得着几家合力?玄门四家果然已是如西山落日,不值一提。”
他轻狂太过,便是当年赵同尘横行之时,也不敢如他这般大放厥词,说玄门四家如何如何,钟离琪自然不能忍,正色道:
“李善溪,你年龄十七八,修真却修得连心动阶段都没到,好意思说我们?清风堂为世人所知,是因着莫先生,你还真以为是你叔叔的功劳,成日地招摇过市,也不嫌丢你叔叔的脸!再说玄门四家之中,玄武堂善制符,昭阳坛善设阵,碧霄宫武力独步天下,明月楼通卜卦义理,你们清风堂算什么?”
“丢我叔叔的脸又如何,你他妈是什么东西?钟离氏抱不动昭阳坛和明月楼的腿了,就让你来讨好姬家小公子?你也配骂我!”
李善溪骄横地没边儿,真是一幅欠打的神情,姬云淡淡道:
“大家都一同修道,李家公子既然来了,本该与我们同心协力,却无端诽谤仙家名门,当心招惹是非。”
钟离琪也道:“这次去迷雾林,姬宗主给清风堂也下了帖子,可李堂主说清风堂诸事繁杂,抽不开身,李善溪,你是偷偷出来的吧?”